杜玉昭猛然一惊,忍不住又环顾四周,廊檐下并没有下人,此时还早,众人都各忙各的去了,没有人在旁边伺候着,他依然压低了声音,低声说道:“曾洪寿不是已经死了吗?还有谁知道锦瑟的事情?”
“我也说不清楚。前些日子四王爷就曾经派人打听过锦瑟的生辰八字,后来不了了之。我并没有在意,但如今看来,似乎早就有人注意到了她。我敢说,梁州那边肯定也有了动静,只是你我兄弟都太忙了,还没顾得上。”
杜玉昭立刻攥起了拳头,低声说道:“我这就叫老三去查。”
叶逸风叹道:“不必了。你想办法帮我问一问,是谁在皇后娘娘耳边多嘴。这种事情,没有家贼是引不来外鬼的。”
“大哥的意思是?”杜玉昭捉摸不透叶逸风这会儿到底是怎么想的。
叶逸风别有深意的看着杜玉昭,低声说出两个字:“敬妃。”
杜玉昭立刻点头:“我知道了,哥。”
叶逸风轻轻地吐了一口气,说道:“她毕竟跟我是同父的兄妹。我不想她牵扯到家族恩怨里来,希望她在宫里过她自己的日子。可她若是打锦瑟的主意,那就不能怪我不顾兄妹情面了。”
杜玉昭点点头,说道:“哥,我明白。不过我想,皇上也不至于那么糊涂,去跟大臣争儿媳妇。你跟锦瑟已经订了亲,若他再横插一杠,恐怕那些御史言官们也不会坐视不理。”
叶逸风苦笑:“今年刚过年,锦云开一上任就是户部尚书。皇上已经把那些御史言官给得罪透了。这会儿恐怕没有人会为这样的事情上书劝谏了。而且——锦瑟现在消失了。人不在锦园,墨菊他们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问锦大人,他却跟我卖关子。我这儿都急死了。”
杜玉昭一听这话又笑了:“哥你也真是的,就这点出息啊?她一个小姑娘家又能跑到哪里去?你放心,我叫手下的兄弟们去找,天黑之前肯定有消息。你看你这脸色有多差,要不先在这里歇息一会儿?”
叶逸风摆摆手说道:“成了,事情就这样,宫里的事情你帮我办一办。其他的事情我自己去料理。先这样吧,先回侯府去了。有动静的话叫人去侯府找我。”
“好来,哥你放心。”杜玉昭点点头,一双明澈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冰冷的寒光。嗯,敢动他们梁州四少的人,看来有些人真是太平日子过的太久了。
叶逸风出了杜家别院后,并没急着回侯府,而是先去了福满楼菜馆。把自己平日里用的几个隐秘手下叫进来,吩咐他们把手上的事情放一放,先去查访锦云开和楚王府在京城内的产业,把他们所有的别院,花园,茶馆,客栈等产业都一一排查清楚,寻找锦瑟的下落。
一天的时间就在漫长的等待中过去。
叶逸风坐在镇南侯府的外书房里一动不动,只等着外边的人进来汇报查询的消息。可是天色渐渐地黑下来,派出去的人也一个个陆续回来,却并没有带来锦瑟的消息。
叶逸风真的急了。抬手抓过旁边的一盏冷了的茶来挥手摔出去。
“啪”的一声脆响,茶盏粉身碎骨,茶叶茶水四下飞溅,弄脏了刚刚抬脚进门的一双松花色绣海棠花的软底绣鞋和雪白的裙角。
“哟!大哥这是怎么了?”燕舞忙提起裙角来,往一旁闪了两步,目光从地上的碎瓷片渐渐移到了叶逸风毫无血色的脸上。轻声叹道:“有什么事儿这么生气,大哥也该保重自己的身体才是。”
叶逸风看都不看燕舞一眼,只冷冷的吩咐面前的几个手下:“继续去找!”
几个人都知道这位大少爷的脾气,自然不敢怠慢,应声匆匆离去后,屋子里顿时空荡荡的安静下来。
燕舞回头看了看自己的贴身丫头,吩咐道:“去厨房说,叫他们给大哥弄些吃的来,要软软的,好消化的东西。再炖一盅补汤。”
丫头忙福身下去。
叶逸风冷冷的看了燕舞一眼,依然没有说话。
燕舞却并没有被叶逸风冰冷的面孔吓到。若说害怕,还有什么比一个人孤独的活在世上更可怕的呢。于是她微微一笑,走到叶逸风身旁,在他身边的椅子上慢慢坐下,轻声劝道:“大哥,家中琐事忙不完的,为了长久之计,你还是抽空多保养一下身子。”
叶逸风看她罗嗦起来没有完的样子,便不耐烦的说道:“四妹妹到底有什么事儿,不如痛快的说出来,能办的我叫人现在就去办。我这里忙着呢,你也别绕弯子了。”
燕舞忙笑道:“也没什么大事儿。我想着后儿是我的生日了,往年过生日都是太太和二婶娘还有二嫂子及家中姐妹几个在一起玩笑一日。今年虽然太太不在了,但大哥回来了,父亲这些日子也在家,不如趁着我们在家里的花园里摆两桌酒菜,请了锦瑟姐姐一起过来玩笑一日。具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弄,所以才来跟大哥商议。”
叶逸风心里正烦着呢,哪里有心思管这些破事儿,听了燕舞的话也只是淡淡一笑,说道:“再说吧,如今事情多,西府那边也未必有空儿。父亲出去一天都没回来,我这里也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四妹妹这事儿还是先往后放一放吧。”
燕舞的脸色立刻变了,沉默了一会儿,方悠悠叹道:“大哥是在怪妹妹我多事么?”
叶逸风站起身来弹了弹长衫上的褶皱,淡淡的说道:“没有。四妹妹若没别的事情的话,我有事先出去了。”
“大哥!”燕舞站起身来挡住叶逸风的去路,委委屈屈的说道:“我是你的妹妹,好歹也是这府里的姑娘。往年太太在的时候,我跟二姐姐三姐姐年年都过生日的。如今太太没了,难道连我的生日都要抹了么?还是大哥一心只顾着自己的婚事,根本无暇管我这个妹妹?”
叶逸风冷冷的看着燕舞,抬手拿着折扇把她轻轻地推开,淡淡的说道:“你口口声声都念着太太的好,那么太太刚死了不到一年,你就在家里摆宴席,你就不怕她地下有知,会怪罪你么?”
“你……”燕舞被叶逸风堵得说不出话来,只气的鼓着两腮干瞪眼。而叶逸风不愿跟她多说一句话,早就一甩袖子出门去了。
燕舞气鼓鼓的瞪着叶逸风的背影,知道再也看不见,方转身去忽的一下坐在椅子上,看着刚刚叶逸风做过的椅子,终究很不过,抬脚踹过去。却被椅子弄痛了脚,气的骂道:“混账!混账!来人,把这椅子给我弄出去砸烂了!”
外边当值的家人听见动静匆忙进来,见四姑娘指着主位的太师椅破口大骂,忙回道:“回姑娘,这一对陈檀木的椅子是祖上留下来的,侯爷说了,每天必须细致的擦拭两遍,不许有任何损坏。”
“你……”燕舞又被家人给噎了一下,气鼓鼓的站起来走到那下人的跟前,终究忍不住,抬手‘啪’的一声抽了那下人一记耳光,骂道:“狗奴才!本姑娘还用你教训了?!”
骂完之后,燕舞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那下人呆呆的站在原地,半晌后方才缓过神来,抬手摸了摸自己麻木的脸颊,暗暗地叹了口气,转身去收拾地上的碎瓷片去了。
燕舞一阵风一样回到自己的小院子里,一路疾走让她出了一身的香汗,进门便拿了一把扇子来呼呼地扇着。丫头刚送进一杯茶来她还没来得及喝,便听见外边有人问道:“四妹妹回来了没有?”
然后是门外的小丫头请安的声音:“给二姑娘请安。我们四姑娘刚回来。”
燕舞便把手里的扇子啪的一声丢到旁边的高几上,断过茶来猛地喝了一口,又被茶烫到,便转头骂丫头:“该死的狗东西!你想烫死我啊?”
鸾音进门便听见燕舞骂人,于是笑道:“四妹妹怎么这么大的火气?这眼看着又到你生日了,一天大似一天的,这火爆的脾气也该收一收了,不然将来进了婆家的门,跟妹夫闹起来可怎么好呢?”
燕舞冷声笑道:“二姐姐还没嫁呢,我可用不着担心这个。若说是跟夫家闹,自然是二姐姐在我们前面。做妹妹的也只有有样学样的份儿呢。”
鸾音笑道:“哟,跟你开个玩笑呢,这就跟我急了?怎么了今儿这是。”
燕舞自然也明白,在这种时候不能再跟鸾音闹翻了,于是叹了口气说道:“刚我去前面找大哥,问他我后儿的生日怎么过,他倒好,居然一推三不管,说他有事忙着呢,就走了!你说说,之前家里的事情不归他管,我自然不会问他。如今父亲有话,家中大小事情都是大哥说了算,我不去问他又问谁来?!”
鸾音摇头叹道:“你呀,也不打听一下就跑去找晦气。难道你没听说锦瑟跟大哥闹别扭,躲起来不见大哥了?大哥心里正着急呢,你在这个时候去问他,他能有好脾气跟你说话么?”
燕舞冷笑:“他们已经放定了婚事,如今还一天见八回面。我们侯府的脸面都让他们给丢尽了。如今倒是守规矩起来了。却让我们这些人当炮灰,真是讨厌!”
鸾音摆摆手叹道:“行了行了,你也别说风凉话了。我倒是听说一件事儿,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燕舞又拿起扇子来扇着,问:“不知二姐姐说的什么事儿?”
鸾音压低了声音,悄声道:“我听说,大哥和锦瑟的婚事要黄了。”
燕舞惊讶的停了扇扇子的手,转过头来看着鸾音,悄声问道:“这事儿是真的么?”
鸾音低声说道:“真不真的,你看看父亲和大哥着急的模样就知道了。”
燕舞细细的想了想,脸上便带出微笑了,点头说道:“这就是了。”
“是什么?难道这一切都在四妹妹的预料之中?”鸾音好奇的看着燕舞,心想可不要小看了这死丫头,她居然有本事在这侯府里翻起如此大的风浪来?
燕舞却只在瞬间便收敛起那一点点的得意,摇头叹道:“我哪有那个本事,可以预见未来的?若是那样,我很该先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才好呢,不会连个生日都过不痛快。”
鸾音立刻笑的比花儿还灿烂:“瞧四妹妹说的,父亲和大哥都忙,没有功夫给妹妹做生日,妹妹怎么不问问我这个当姐姐的?今年四妹妹生日,就由姐姐我出钱,叫厨房里弄一桌子饭菜来,就摆在妹妹这静溪院里,我陪妹妹喝酒,咱们一醉方休,好不好?”
燕舞轻笑:“就你我二人喝酒,连猜拳都猜不起来,没意思。”
鸾音点头笑道:“这话倒是,索性我好事做到底,把三妹妹请过来,再把二嫂子也请过来,你说好不好?”
燕舞立刻拉着鸾音的手,柔声笑道:“果然还是二姐姐最疼我了。我做生日,又收礼物又吃姐姐的酒,自己却一文钱也不花,这可说不过去。不如我也出一桌酒席,把姨娘和卧虎斋里的两位姨娘都请来,还有二哥哥屋里的几位姨娘,正好也能凑一桌子呢。”
在玫瑰园的几天,锦瑟吃得好睡得好,只有一点不怎么好,就是常常的想叶逸风,有事没事就拿着望远镜看,不是看不见他的影子,就是看见他沉闷的样子。越看心情越不好,第三天的时候她便坚持不住了,随手把望远镜往一旁一扔,轻声叹道:“这笨蛋怎么还没找到这边来呢。不是说他势力强大的可怕吗,我就在他身边他还看不到我,真是的……”
锦言忙弯腰去把望远镜捡起来擦干净,轻声笑道:“姑娘在屋子里闷得久了,不如出去散散步。你看外边的玫瑰开的多好啊。”
锦瑟从窗子里看出去,果然见楼下的粉色戴安娜玫瑰又开的更繁盛了。她和玉花穗呆的久了,看到花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精油,想到玉花穗,便有对萃华轩的事情不放心起来。
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把萃华轩的事情料理好,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可是要掉脑袋的大事啊。想到这些她越发烦闷起来,索性转身下楼去晒太阳。
锦绣让人在花丛里摆了一个贵妃躺椅,锦瑟穿着嫩黄色的宽大罩袍披着白色的流苏披风穿过花丛走到贵妃躺椅上坐下来,伸手去摘玫瑰时又被锦绣挡住,他一挥手用自己的佩刀把锦瑟调的那支盛开的玫瑰摘下来拿在手里,又轻轻地削去花枝上的刺,才转手交给锦瑟。
锦瑟轻笑着摇摇头,叹道:“没有刺的玫瑰,还是玫瑰吗?”
锦绣一怔,手中捏着玫瑰,不知该说什么好。
锦瑟见他尴尬,伸出手去把玫瑰接过来,轻轻地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往后一靠,闭上眼睛说道:“你去吧,我在这儿躺一会儿。半个时辰后来叫我。”
“是。”锦绣低头答应着,慢慢抬头看向玫瑰丛的一角,眉头微微一皱,海蓝色的眸子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