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夫人冷冷一笑,心想这回你们总算落到我的手里了吧?看你们兄弟二人还铁板一块不是。她横了来回话的小丫头一眼,抬手扶正了自己鬓间的一只孔雀蓝宝石镶嵌的花钿子,慢慢的说道:“知道了。这就来。”
那小丫头不敢多说什么,应声退下。
龚夫人又对着镜子仔仔细细的照了一会儿,方自信的说道:“走吧,我们到前面看看去。”
连翘忙伸出手臂去扶着她慢慢的站起来,葛花和另外两个小丫头跟在后面,前面另有两个婆子引路,一行人直奔前面的议事厅去。
前面议事厅里,叶敬淳一脸冷漠的坐在主位上,右手握成拳头放在桌子上,眉头紧皱,一言不发。
叶敬源则是一脸的气愤,看着斜上方,下手叶敬浚等人的连番逼问是一副生气但不屑理论的表情。
叶敬浚却是一副不依不饶的架势,坐在椅子上左右顾盼着问两边的人:“你们都说说,我说的在理不在理?都说所呀,今儿当着侯爷的面,咱们把话说清楚了。我们这些族人虽然占不了几成的股儿,可那也是祖宗给我们留下来的,我们一家子老小还指望着这点分红过日子的呀!”
“唉!这话说的有道理啊!”坐在叶敬浚旁边的叶敬浥看上去是个老实人,被叶敬浚连番的逼问,逼得不得不说话了,也只是摇摇头,深深地叹了口气,无奈的看了叶敬源一眼,又低下头去。
叶敬源依然不说话。
叶敬浚便噌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十分不高兴的说道:“侯爷,您是我们一家子人的主心骨儿,你怎么不说话呢?我们说的在不在理,你倒是给个话?或者说这本来就是二老爷奉了您的意思办的?”
叶敬淳冷哼一声,说道:“原来你没瞎,能看见我坐在这里?”
叶敬浚被叶敬淳冷冷的声音吓的身子一僵,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稳了稳心神后,方讪讪地笑道:“侯爷这么大的人坐在这里,我们怎么能看不见呢。”
“那你就是故意的了?”叶敬淳冰冷的目光锁住叶敬浚那张老脸,声音不高也不急,但却让人听着心里连连害怕。
叶敬浚一下子被问住了。
是啊,他的确是故意的。但这个故意若是被点了出来,那么维持大家体面地那层窗户纸便被捅破了。
原本他以为叶敬淳身为一个侯爷自然是不屑于跟自己去计较这些赖皮事儿,然后他就可以把叶敬源给逼得更紧一些,等会儿大太太来了,再一句发难,为自己博取更大的利益。
不想叶敬淳就这么直白的问了出来。不仅问的这么直白,而且他还死死地盯着自己,像是要把自己吃了一样的愤怒。
叶敬浚一下子就软蛋了,他忙掩饰的笑了笑,说道:“呃……我就是这样一个混不论,侯爷还不知道我这脾气嘛,呵呵……呵呵……”
恰在此时,门口的丫头回了一声:“太太来了。”
叶敬浚便像是见了救星一样,立刻转身闪到一旁,等龚夫人进门后他忙带头上前行礼请安。叶敬源也不得不站了起来,和叶敬浚一起上前行礼。
有朝廷的封号的女人也比没有任何功名的男人地位高,所以在镇南侯府里除了叶敬淳这个侯爷之外,龚夫人也算是第二大了。
叶逸贤忙过去扶着龚夫人去叶敬淳跟前,龚夫人微微福身,轻声叫了一句:“侯爷。”
叶敬淳点点头,看了看自己旁边刚刚叶敬源坐的椅子,嗯了一声,没有在说话。龚夫人则站起身来,走到刚刚叶敬源坐过的椅子跟前,微微皱眉。旁边连翘带着两个小丫头上来,另外又铺了一层坐垫,龚夫人才慢慢地坐上去。
坐下之后,龚夫人慢慢地往椅背上一靠,接过丫头们递上的茶来,有条不紊的吹了吹,喝了半口之后方淡淡的笑着问道:“你们在说什么,我在外边听着好热闹。”
叶敬浚立刻直起头来说道:“我们原是听说咱们家运年货的船被麟州给扣了,昨儿才到了京城,心里都十分着急过来打听一下呢,却恍惚听说二老爷私下做主把半船的绸缎绫罗都私下送了人。所以才问问是怎么回事儿。不想二老爷却发脾气,说我们无视家规,正在这里教训我等呢。”
叶敬源回头来眯起眼睛看着叶敬浚,淡淡的说道:“老三你少胡说八道,我何时说过这话?当着大哥的面,你这张嘴也敢这么翻来覆去的胡说?”
叶敬浚有了底气,说话也硬朗了,脖子一梗,瞪着叶敬源说道:“我胡说?且不说这几年外头的帐咱们都没仔细的查过,就说咱们这三船年货,那都是运到京城来给各王府的年礼,还有打发宫里娘娘用的东西。你一句话就私自做主拿一万多两银子的绸缎送人,你也忒大方了吧?”
叶敬源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倒不是不是因为他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而是被叶敬浚这样的小人当众指责,本身就是他受不了的耻辱。
于是他愤然转身指着叶敬浚说道:“我怎么做,还用不着你来指指点点!这些年我为了家里的生意兢兢业业,从没藏过什么私心。你们这些人整天闲在家里吃茶聊天,逛街遛鸟的,年终还分白花花的银子,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叶敬浚好不想让的冷笑:“你若是做的清清白白的,我们谁也不敢指责你。你掌管家里的生意这么多年了,每年手上不都过上千万的银子?我们谁说过什么了?物不平则鸣。你做得不对,我们就得指出来。”
叶敬源被这几句话给激到了气头上,握拳在手边的高几上擂了一拳,说道:“好。那今儿就当着侯爷和大太太的面,我们把家里的账目掰扯清楚!”
“好了!”龚夫人略高的声音把还要再说什么的叶敬浚给压制下去,“既然二老爷说今儿要把账目掰扯一下,那就请二老爷把外边的总账房给叫进来吧。正好今儿大家都在,也省的一个个的去请了。年底了,把咱们这账目说道说道,也该准备过年的事情了。”
这下轮到叶敬源愣住了。
什么跟什么就查账?查账是小事儿么?可再看龚夫人一脸的淡定,叶敬源立刻明白自己刚刚是着了道了。这个阴险的女人真是不要脸,她居然暗中联合族中的人来闹,要在这节骨眼儿上查账,这不是添乱嘛?
可是话已经说出去了,叶敬源再怎么样也是要脸面的人,总不能把自己说过的话反悔。
于是他忙抬头看叶敬淳,希望这回大哥能再出来顶一把,把查账这事儿给压下去。
一直阴沉着脸不说话的叶敬淳看见叶敬源看向自己,不由得轻轻地笑了一下,说道:“家里的事情我素来不多管。既然你们都要弄什么账目,那就弄吧。叫人去厨房说一声,好生预备着饭菜,这一天半天的恐怕还弄不完吧?”
此言一出,叶敬源彻底的无奈了。
好吧,查账就查账吧。反正年底了烂事儿就多,也不多这一件了。无奈之中叶敬源回头吩咐跟自己的人:“去把账房上的总管叫进来。再叫四个老账房先生来。让人套车去西府,把账册都拉到这边来,让大家伙儿都守着,仔仔细细的对账。”
龚夫人一听这话不禁皱起眉毛说道:“这么多年的账目一天两天也查不清楚。不如我们找几个信得过的账房先生过去那边查?”
叶敬源回头微笑着看了龚夫人一眼,心想你想躲个清净,把这一烂摊子都弄到我那边去?别作梦了,好事儿都成了你的,我一个大老爷们儿叫你这女人给拿捏住了,我也别活了。
于是叶敬源微笑摇头说道:“这怎么能行呢。大太太放心那些账房先生,三弟和族中各位可不一定能信得过。别在我那边查一遍之后,他们又反过来再查。年前我就什么事儿也别想干了,只陪着大家伙儿查账吧。还是在这边侯府里查,大家都在,一次弄个清楚明白,省的以后还有谁有话说。”
叶敬源这话说的是有些翻脸的意思了。很显然,他这回连叶敬淳都不满了。他心里暗暗地埋怨着,明摆着今儿是这女人联合族中人找茬,想不到身为大哥的他居然在这种时候装糊涂。
好吧,要查大家都一起查,查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老话说,亲兄弟明算账嘛。
叶敬淳却只是淡淡的笑了笑,说道:“好了,既然要查账,大家就都去外书房吧。我累了,要回去休息一会儿。”
叶敬浚等人本来就无所事事,如今能再侯府里吃喝然后再参与这么重要的事情,自然一个个都十分乐意的。听了吩咐之后大家立刻起身应道:“是。侯爷若是累了就请回房歇息。”
叶敬淳点点头,站起身来往一侧走的时候,颇有深意的看了叶敬源一眼。
叶敬源接到叶敬淳的眼神之后,心里一动,便低下头去。
龚夫人见目的达到,自然也是心满意足。只要能够查账,那么她就有办法兴风作浪。到时候再趁机发难,看他叶敬源还敢跟自己挺腰子么。
龚夫人等人一个个都面带得意之色,宋瑞家的和连翘等人立刻忙起来,吩咐小丫头们准备茶水点心,又叫人去厨房传话准备给账房先生们预备饭菜,还要留族中各位爷们儿在侯府用饭。
叶敬源却默不做声的转身出门去。
前厅当值的一个小丫头看见叶敬源出来,忙上前去悄声说道:“二老爷,侯爷刚留了话给您,说请您这会儿去后面的小花厅。”
叶敬源一愣,迟疑的问道:“去小花厅做什么?”
小丫头微微一笑,说道:“奴婢的姐姐是西府二奶奶的丫头,叫翠屏。二老爷尽管放心去,侯爷在那边等你呢。”
叶敬源这才放心的点点头,往后面的小花厅匆匆而去。
叶敬淳果然等在那里,见他进来后只悠闲地品着茶,淡淡的笑道:“生气了?”
“大哥。这种时候您让他们查的什么帐!这下弄得我焦头烂额的,那边码头上的货还没弄清楚,各王府的礼单都没弄好,我哪有时间陪着他们弄这些嘛。况且——这明摆着就是老三他们找事儿,你也不弹压一下,这让我以后怎么做嘛!”没有了外人,叶敬源也不跟叶敬淳矫情了,一屁股坐在叶敬淳对面的椅子上,双手一揣,发起了牢骚。
叶敬淳轻轻地笑了:“我不懂什么生意,也不愿意管家里这些破事儿。我这个人一辈子领兵打仗,只对战场上的事情感兴趣。不过,领兵打仗的时候,我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我带的兵必须齐心协力,大家一致把枪头刀口杀向敌人,才有可能大胜仗。否则,恐怕连个囫囵尸首都保不住。”
叶敬源抬起头来看着叶敬淳,脸上的愤懑一点点的消散,只安静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如今我们这个家里出现了一些人,不愿意把刀口枪头朝外打。只愿意窝里斗。敬源啊,你说,我该怎么办呢?”叶敬淳说着,侧过脸来微笑着看着叶敬源。
“大哥的意思是?”叶敬源似乎猜到了什么,却不敢确定。
“我们都老了,之前那份争强好胜的心也一点点的被消磨了。但我并不糊涂。”叶敬淳收起了微笑,又恢复了他一个武将应有的冷冽,“如果一个人的身上长了疖子,就要忍痛把它割下去。若是留着——将来只会溃烂全身。就像我们家里,出了叛徒就要处置了,不然人家不用从外边攻进来,我们就先自己把自己给整死了,你说,是不是?”
叶敬源心想大哥终于还是不糊涂,于是点点头,叹了口气。说道:“可这个人——大哥真的舍得处置么?”
叶敬淳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我叫人去暗中查了麟州知府扣押我们货船的事情。你猜结果是怎样的?”
叶敬源心道我早就查了,明明就是胡青海那个狗奴才从中作梗,而胡青海听谁的话根本就不用问了。
叶敬淳看叶敬源沉默不语,很是不满的皱了皱眉头,又轻声叹道:“你该早就告诉我的,不该跟我打哑谜。”
叶敬源忙俯首道:“是兄弟错了。兄弟当时想的太多,主要是怕大哥生气。”
“你说,她挑起这样的事端,最终是为了什么呢?”叶敬淳不再原问题上纠结,直接问道:“若说她想暗地里独吞了叶家的生意,也不怎么可能。毕竟叶家垮了,她也什么都不是了。”
叶敬源轻轻笑道:“大哥,她并不想让叶家垮。她只是想把逸贤扶上位而已。毕竟逸风这次回来太强势了些,她是怕逸风最终会代替逸贤在您心中的地位,成为爵位的继承人。到那时她这半辈子的心血不就白费了么?”
叶敬淳皱眉:“本来逸贤是嫡子,这爵位必是要传给他的。”
“大哥。”叶敬源听叶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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