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鸿颜是恨夏侯天桓的。
撩拨了萧潇的情意,要走了萧潇的身子,可有将人守护到底的决心?
鸿颜有,但是恐怕萧潇不屑要?
从未有过的自信崩毁,在这一刻心被刀一样的碎片挤满,扎得千疮百孔。
萧潇醒来的时候,转头帕子掉了,从她的额头上。
萧潇意识不清地拾起枕边帕子,温热而潮湿,她发烧了?
守在床边一不留意睡了过去的小环一个激灵挣扎起来,一抬眼就看见了逐渐清醒的萧潇。
这个时辰,莫说天亮,外面太阳都晒屁股了!
小环惊喜地摸向萧潇额头,转身冲出门口。大呼小叫地引来落月和水木。
落月坐到床边拉住萧潇的手,同样一个动作——伸手摸额头,真切摸到的温度,使她脸上绽出大大的笑容,发表结论的声音都上扬了:“萧潇没事了!”
水木和小环一阵高兴。
坐在床上好似死里逃生的萧潇亦感慨地笑,浅浅的笑容一点点扩大到整张脸,和落月几个笑着笑着,眼泪就眨了出来。
“没事没事,萧潇不哭!”落月连忙安慰地握紧萧潇。
萧潇点头,声音里有些哽咽:“让大家担心了。是我没有注意好。”
被茶碗打湿衣衫之后,萧潇进屋更衣,干脆就说顺便洗个澡吧。热乎乎的水里坐了好久,脑子里总是想些有的没的,谁都凉了也没发现。
后来发生的事情,对于萧潇来说,就是睡着睡着做了一场噩梦。怎么挣扎都挣扎不醒,那种好似再也醒不过来的无边黑暗,她再也不想经历了。
“瞧你的小样!”落月温婉一笑,刮了萧潇的鼻子一下,动作中带着亲切。
小环水木亦笑,小环倒豆子一样说起昨晚的事:“陛下一听到消息就来了!坐在床边看了你好久。我和水木忍不住了,赶紧敲门进来给你换个冷手巾!”
萧潇微楞,接着面色一红。在落月几人看来可不就是害羞嘛!
可是刚乱起来的心,在想起来那个帝王选了几个妃子的时候,瞬间缓得好似不会跳一样,便又自嘲一笑,心下哂然:“那我还真是多谢他了。”
听听。听听,这话说的!
落月、水木、小环三个面面相觑。陛下关切不应该高兴吗,这是怎么了?
见状,萧潇面上又大咧咧地笑起来,“我可是真心感谢啊!后宫那里该有闲话聊了!”
对啊,皇帝留夜这种事,宫里眼线这么多,后宫那里是绝对瞒不住的。
落月几人好不纠结,担忧地看着不知道自己已经躺着也中枪地被留言的流弹击中了多少次的某人。
萧潇有些莫名,摸着鼻子看了看似乎没话交代的三个姐妹,摇摇头不管了,拉着嗓子吼:“我好饿!有没有给我做饭吃?”
“有有有!给你做了好多呢!病人要多吃点!”水木连声应着。
“不对!大病初愈应该少吃点!”小环嘴一撅。
“都别闹,快把饭菜端过来!”落月率先出门端菜。
结果,萧潇纠结地看着一桌子菜,幽怨的小眼神逐个看向落月、水木和小环,什么有好多!什么多吃点!
一桌子最小分量装的、全部是清淡素菜的、没有米饭只有粥什么的!
“为什么这么对我?”某个大病初愈的妹子悲催了,本来很饿的胃,再看见一桌子油花都不见的、一点荤都没有的、除了绿色还是绿色的病人口粮,那是一点胃口都没有啊肿么办?!
略过萧潇的杯具不提,后宫里可是自昨夜起就掀起了大浪!
皇帝好不容易脱离朝堂、书房两点一线的轨迹,第一次往后宫这边偏移,就这么一次,也许还是近日来、未来一段忙碌的日子里的唯一一次!
竟然被个貌不惊人的御前行走宫女勾走了?!
神马病了,神马太医都去了,神马好几个小宫女一起守着,神马只是站在床边桌子的那一头一万走没坐下,骗鬼呢?!
故事实际上应该翻译成这样:
皇帝听闻某受宠婢女卧床不起——其实是装病——于是连饭都没吃就赶了过去,看见某婢女躺在床上香肩半裸面带潮红的模样,被她自己下了春药没有解会死的怎么办?皇帝决定牺牲自己的(哔——),于是两人在床上被翻红浪了整整一夜。几个小宫女在外面远远的地方守着屋子不让人靠近,直到黎明时分大内总管远远地喊了一声“陛下该上朝了”,皇帝才虚弱地满眼血丝地从房里出来,操劳一整夜神马的不要太伤身伤神啊!然后被操劳了一整夜的某婢女,就睡到了日上三竿的大正午十分。
知道后宫那些女人吧,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的,不是不简单的,就是需要被不简单的利用的。
萧潇知道这些,一方面心里恻恻地猜想即将到来的暴风雨,另一方面又忍不住去想,只是怀疑:夏侯天桓是别有目的,还是真心来看她?
后宫风起云涌,夏侯天桓留宿的宫女住处被各方查出,当下恍然大悟:这不就是掀起过好一阵子流言的选秀管事的御前行走宫女吗?!原来勾引圣上的流言并非空穴来风,那丫的真的跟皇帝有一腿!
第309章夜长梦多
很多时候,流言不会止于智者,反而会流于多疑者,并且被一层层剥析,一道道挖掘最深层的信息。
“哼,敢在本宫眼皮子底下勾引皇上!”秦香莲牙关紧咬,滚烫的茶碗握在手中也不觉烫手,只恨自己没有足够的力气将其轻巧捏碎。不,只要有足够利器将其击碎就足够了!
恨恨摔下不知第几个茶碗,秦香莲毫不怜惜这些贡品级的宫中器皿,看得身边的宫人眉头一皱,有可惜茶碗的,有幸灾乐祸的,也有不动声色的。
后宫女人心心念念盼着希冀着的帝王,好不容易终于抽出空来,不是应该到后宫转上一圈,每个妻妾都见上一见吗?当然,这是是已经知道没指望成为宮妃后的第一回就侍寝的秦香莲所想。
另一厢,很有机会成为新帝登基后第一个侍寝的女人的梅妃可不是这样想,她等了整整一夜,初入宫的她还没将手上势力理清,眼线耳目还没布置妥当,收到的信息多是“陛下绕过了某某宫”之流,好久都没有听到最想听的“陛下到了某某宫”之流的不是欣喜就是怀恨的消息。
直到天明,未曾临幸过她的男人悠悠然去上朝了,她才知道,昨晚,到底是谁,手段高超地得到了帝王恩泽……
后宫女人心思各不相同,像韩夫人这样已经看清楚自己没有盼头的,早早就将自己定位在深宫静养的太后式路线上,皇帝进了谁的宫殿、上了谁的床,又有什么关系呢?
总之,后宫这趟浑水,在夏侯天桓故意造成三足鼎立的格局之后,借着这个契机,终于搅混了!
某夜月黑风高。凌岚领命悄悄来到萧潇几人的住所,在院子里隐蔽点的地方跟小环接头。
凌岚的腼腆可以表现在很多地方,比如萧潇,比如喜欢的人,却唯独不会出现在手下面前,否则作为蓝衣侍卫的头头,谈何立威?
“最近注意点,吃的喝的都要检查清楚。”凌岚面色深沉,简洁地交代一句。
“遵命,大人!”小环乖巧地点头。趁着夜色放肆而贪婪地看着凌岚。谁会知道总是古灵精怪又没大没小的婢女小环,也是有心机的?
注意到小环奇怪的目光,凌岚淡淡地瞥了眼。补充道:“也留意一下自己人。”
小环难以消化地眨眨眼,还没问出“什么意思”,面前的人已然身手矫捷地消失在夜色中。
什么叫留意自己人?自己人有问题吗?自己人不外乎萧潇、落月、水木和小环自己。小环虽然是婢女,但是在凌岚手下带出来的侍卫中也是一名蓝衣,暗恋凌岚是一回事。对凌岚说的话产生质疑却是不可避免的。
自己人怎么会不可靠?怎么会到了需要留意的地步?小环深深矛盾着。
亦是此时,静悄悄的院子有些异动,小环警觉地回过头,目下四顾却什么也没发现,暗道受凌岚影响,自己也跟着疑神疑鬼了。
之后平淡无奇地过了七日。亦是夏侯天桓留宿事件之后的第七日,随着一碗被查出下了红花的糖水,薄薄一层的平静表面终于破裂。
后宫的风起云涌开始赤裸裸地展现到人前。
因为水木与鸿颜都是萧潇打小就认识的人。眼下鸿颜甚少露面,想要打听他的近况,萧潇还得私下问水木。
“他说叫你放心,他还在宫里,不会轻易叫人发现。”水木给萧潇吃了一颗定心丸。
“不过我眼皮子跳得厉害。总觉得有事要发生,要么是我遭殃。要么就是他倒霉了……”萧潇心神不宁道。
水木目光坚定,多加劝慰,总算说动了萧潇不在这件事情上伤神。
没过两日,小环便在萧潇的饮食里发现了毒物,她举着银针甚至是浑身发抖。
“怎么了?”落月随后进来,见小环愣在厨房里,迟迟没有将点心端出去,纳闷道,“萧潇嚷着要吃呢,我们可要快一点了,雪梨应该炖好了吧?”
小环楞了片刻,回应道:“马上就好了!”她心中十分慌乱。
萧潇她们住的院子不是全封闭式的,除了固定人口的四人,像武艺高强的鸿颜、凌岚之流,都是可以如入无人之境地来去无踪的,下一碗有料的糖水,很难吗?即便萧潇已经知道鸿颜的到访,别人可不知道。
除了想小环那样就在院子里见过凌岚的,另外两个像落月、水木这样的,就满心以为大事不好了。
几乎是第一时间怀疑到了自己人身上。不是姐妹一样的平等相处没有培养出感情,而是落月、水木、小环三人的来历太过鱼龙混杂:
水木是以前在卧月楼时萧潇身边的婢女,为人老实,会点武功,现在被凌岚弄到了太子府,从小就跟在萧潇身边,表面上看似乎是最可靠的,但是中间还有凌岚一关。
就说小环自己,她身手很好,使得一手好暗器,又是凌岚派在萧潇身边保护的蓝衣,同样通过了凌岚的手,生生安插在萧潇身边的。
更别说落月,曾经就因为宫飞燕的胁迫而做过对不起萧潇的事情,虽然现在已经与萧潇冰释前嫌,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友,在萧潇眼里跟姐姐一样,但是她曾经做过什么、是谁的人,统统成了无法磨灭的案底。
因着凌岚之前的提醒,就连小环也不得不怀疑起来,到底是谁,将红花这种下人胎儿的阴毒之物投到了——将要端给萧潇喝的——冰糖雪梨里。
斟酌之后,小环决定将计就计,看这碗有毒之物到底是哪一位宫里娘娘的杰作。
这一天,躺在树荫下主要是晒晒太阳吹吹风顺便享受一下惬意的萧潇,没有喝到她每日必喝的那碗冰糖雪梨糖水,不免有些小孩子气地望着落月。
落月尴尬地赔礼道歉,一边哄着妹妹一样撒娇的萧潇,一边忧虑地回忆厨房里准备端出来的那碗,被小环鉴定为有毒的冰糖雪梨。
“你们总算舍得拿出来啦!”萧潇笑得十分舒朗,见了落月端来的食物愈发高兴。
第310章在劫难逃
天越来越热,小环知道萧潇爱喝她炖的冰糖雪梨,每日都是中午吃过饭之后就开始炖了的,文火炖煮两个时辰,冰糖完全融进雪梨里,雪梨又吸收了糖分稀释出甜甜的梨汁混合在糖水里,你不分我我不分你的,总之那样熬出来的冰糖雪梨之美味,不怪萧潇挂念地一日不吃就怨念漫天。
但是今日,落月恰恰因为萧潇的一些事情离开,叫了水木帮忙看火,免得忽然火变大,煮沸了冒出来浪费。
落月同往常一样拿银针检查食物,当着萧潇的面立马打翻了碗,惊呼道:“有毒!”
“小环,你不知道东西有毒么?”下一秒,落月便质问向同伴。平常检查的工作都由小环负责,有没有毒都是她说的,谁知道说的真话还是假话?
“我怎么会害萧潇?”小环被疑心,自然慌张。她甚至怀疑落月是在演戏。
落月忧心忡忡,隐晦地观察着都有嫌疑的水木和小环。
水木人确实很老实,虽然嘴笨,但是跟萧潇时间最长的是她,不敢说有小环那样机灵活泛,近朱者赤什么的总有一点,在萧潇的熏染下,眼界倒也不狭窄。落月想到的,水木也想得到,更甚者,她因为身手好,知道点高手的事情,对同样身手好,又懂得检测毒物的小环更加怀疑。
而小环呢?她的怀疑、她的烦恼,比之前面两人要更深更广。
首先就是为什么要下毒,对萧潇下毒有什么好处?对谁有好处?如果没有好处,此番用意又是什么?难道是跑错厨房?!说出来别笑死人了!
其次,此事之后,见到萧潇这次安然无恙,敌人是否还有后手?下毒不成的话,会使别的阴招吗?她们该怎么防范?或者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