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迪秋总的来说与她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可是他的儿子却为了自己丧命,无论是愧疚还是歉意,阿文都不敢出现在他的面前,更不敢去找人,只是曾经让无忧暗中打听过,想要知道他是否过的好,却没有任何音讯。
言慕什么也没问,只是点头:“你将他的容貌描述出来,我差人去找。”
阿文感激的看着他,“谢谢。”谢谢你什么都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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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文并没有等太久,就收到段宏来的消息,说是刘昭醒了,而且还是少有的清醒。
阿文便立马让孙亮进宫,然后由段宏出面带进来长存宫。
“皇上,这是现任都司,之前一直跟着庄肃出征了几次,微臣见他是个可造之才,特意带到皇上您面前来让您过目。”
刘昭对孙亮有些印象,也知道刘玄想要更换朝中那几个有异心的人,便点点头。
段宏已经识趣的走了出去。
孙亮恭敬的道:“卑职叩见皇上。”
刘昭气色不错,就多问了些问题,问道孙亮老家的时候,他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似的,一改之前的拘谨。
“卑职老家在梧州水磨村,那年卑职还小,是个只会在地里玩泥巴的胖小子,长得一身肥肉,乡里都叫我胖子。”
刘昭听的哈哈大笑,“你现在的模样,朕着实想不出胖了会是什么样儿。”
孙亮嘿嘿直笑,“那时候村里的女孩子都嫌弃卑职,就只有刘大娘家的阿文不嫌弃,还教卑职功夫,我能有这么大的变化,都是她的功劳。”
阿文?刘昭眼里已经有了疑惑,他只认识一个叫阿文的,可应该是从小就生活在阮府的小姐才对啊。
孙亮却像是没注意到他神情变化似的,继续道:“只是后来阿文遭人陷害,就离开水磨村了,卑职听说她是去投奔她亲爹去了,要不是那会儿我不知情的在知州城学习,我也不会弄丢她。”
说完就红了眼眶,他这话是发自肺腑的,若非那时候他离开,他怎么会在阿文最无助的时候却没在她身边呢。
阿文还那么小,甚至比他都还小两岁,他自问自己是无法接受那种变故的,要面对那样可怕的情况,阿文该是有多害怕,他想想都忍不住抹眼泪。
刘昭却笑着责备,“男儿有泪不轻弹,你这眼泪也忒廉价了些。”
孙亮却脖子一扬:“卑职遇到什么事都不会哭,只有阿文,她是卑职最在意的人,她受苦,卑职怎能不伤心。”
又继续喃喃:“好在阿文找到了她亲爹,她虽然是私生子,可父亲家里却有钱,她在家中排行老七,只不过一直没有实质的名分而已,反而七小姐是别人,皇上也知道,私生子这样的事,传出去对女孩子也不好,大家便也就默认不对外说了。”
刘昭陷入了沉思,良久,才问道:“你说的阿文的爹,可知道是谁家?”
孙亮摇摇头,“卑职都好些年没见过阿文了,也不知她现在在哪儿,在家里是否过的好?这些消息也都是听以前村里的人说的,听说是知州的一家大户人家。”
说着说着,又叹息的摇头,很是悲伤。
刘昭却心头震惊,他隐隐觉得此阿文就是彼阿文,那这么说来,这其中还有一段他不知道的故事?
他沉声吩咐景公公,“将少詹事阮云贵给朕叫过来。”
景公公猜的也跟刘昭一样,心里有些担忧,这无意间竟然道破了阿文的真实身份,刘昭若是真的追究起来,完全可以治他阮云贵一个欺君之罪。
阮云贵诚惶诚恐的来到刘昭面前跪下,“下官叩见皇上。”
刘昭冷冷的看着他,气氛显得很僵硬。
阮云贵一副如临大敌却又茫然的模样,似乎并不知道刘昭找他有何事。
“你进京几年了?”刘昭淡淡问道。
阮云贵忙道:“回皇上的话,快有三年了。”
刘昭嗯了一声,沉默了许久,才突然爆发了似的,猛地一拍床板,怒道:“三年了,你欺骗了朕三年之久,阮云贵,你好大的胆子啊。”
阮云贵脸色唰的一白,无措的看着刘昭:“皇上,您说什么,下官不明白,下官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瞒皇上啊。”
刘昭冷哼一声,质问道:“那朕问你,阮子君与你什么关系?”
阮云贵更加茫然了,“皇上,子君是下官的女儿,在家中排行老七啊,有什么不对的?”
“哼,可是朕却听说,这阮子君另有其人啊,现在宫里的阮子君,根本不是本人,而是你在外的私生女,胆敢以假乱真,你该当何罪?”
阮云贵如遭雷击一般呆滞的跪在地上,浑身颤抖,惶恐道:“皇上恕罪,下官实在是…………实在是迫不得已啊,正是考虑到不敢欺瞒皇上,下官这才让小女阿文进宫,因为从辈分上来说,她才是真正的七小姐,族谱上记载的七小姐名字也是阮子君,府上大家都知道,她平日乳名叫阿文,可大名儿确实是阮子君没错啊。”
这话虽然有道理,可刘昭听在耳朵里,却觉得像是强词夺理一般,遂怒道:“朕不管你的那些破事,可你欺瞒朕不知情,确实是事实,朕若是不惩罚你,何以服天下。”
阮云贵满腹委屈,“皇上明鉴,下官之所以不说,只是考虑到小女阿文的名声,私生女对女儿家影响不好,还请皇上看在下官为人父母的份上,饶了下官吧。”
景公公也觉得事情有些复杂,可阮云贵说的也情有可原,毕竟做父母的,谁愿意让人知道自己的孩子是私生子呢,特别是女子,传出去只怕一辈子都抬不了头,何况严格算下来,阿文也可以是阮子君。
☆、第337章 突然赐婚
景公公熟知阿文之后,对后者很是喜欢,便起了恻隐之心,忍不住在刘昭面前替她说好话。
他劝道:“皇上,阮大人瞒着您虽然罪无可恕,可到底是为人父母,也不容易。”
阮云贵感激的看着他,一面磕头:“求皇上明鉴,族谱上确实注明了七小姐是阮子君,而且下官已经将阿文录入了族谱排行老七的位置,只是之前没有说明白,还请皇上法外开恩,饶了下官这一回,下官上有两岁孩子,下有八十岁的老母,若是没了我,他们都活不成了。”
刘昭脸色阴沉,却突然喷笑出来,笑声在殿内回荡:“朕逗你罢了,看把你急成这样,你妻妾不少,早些年都出了意外,没想到外面竟然还私藏了一个,倒是可以。”
阮云贵悬着的心终于悄悄落下来,天知道虽然这出戏是与阿文和孙亮设计好了的,可他刚才却犹如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似的。
若非阿文一再的强调刘昭不会过分追究,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这种自己燎自己底的事。
他暗暗擦了擦额头的汗,忙不失的谢恩,又想起阿文的特意嘱咐,便犹犹豫豫的道:“皇上,下官还有个不情之请。”
“说吧。”
阮云贵呵呵干笑两声,脸上有些尴尬,“这件事,还请皇上允许下官继续保密下去,本来外人也没见过小女的模样。为了小女的声誉,下官便当她是从小就在阮府长大的七小姐阮子君,至于本来的阮子君。下官便让她排了老八,对外只说是从小在外养病,至今还没回来。”
刘昭理解,便点点头表示同意了。
景公公笑着将阮云贵送了出去,临门口的时候,才感慨道:“大人好运气,今日皇上心情不错。若是换个时间,只怕您也免不了一顿训了。”
阮云贵忙拱手道:“多谢公公替本官美言。公公的恩情,日后若有机会,一定报答。”
景公公呵呵的笑,“这么说就见外了。杂家很是喜欢阿文这孩子,是个懂事的,也帮了皇上不少,帮她是应该的。”
两人又客套了几句,阮云贵这才匆匆出宫,来时心情沉重如巨石压顶,离开的时候却一身轻松,这件压在他心头三年的梗,总算是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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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宏翌日下了早朝就到了长存宫。想问问景公公关于刘昭是如何看孙亮的事。
本以为刘昭还在昏迷,没想到竟然难得的醒着,景公公很高兴。“皇上这会子正在用膳,大人进来便是,老奴看这样下去,距离大好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段宏笑了笑,跟着走了进去。
景公公将他的目的转述给刘昭,刘昭便道:“人是个老实人。年少有为。”
这便是肯定的意思了,段宏有些激动:“那皇上您看。给他安排个什么职务比较合适?”
“朕会拟定一份圣旨,将他提做参将,让他在太子身边做事,当是给太子培养人才。”
段宏喜不自禁,“微臣替他先叩谢主隆恩。”
景公公忍不住笑道:“段大人果然是爱惜人才,别个升迁了您也高兴成这样。”
刘昭也是哈哈大笑,显然是觉得段宏的喜悦来的太莫名其妙。
段宏却闹了个红脸,支支吾吾半响,才道:“皇上恕罪,微臣其实心里是怀着其他心思的。”
他试探着看了刘昭一眼,“微臣的侄女儿颖儿正到了说亲的年纪,大哥大嫂正找不到好人家,微臣一见那孙亮是个有为青年,就忍不住动心,两人年纪相仿,相貌也是绝配,虽然家境上颖儿略高一等,可若是………能得到皇上的赐婚,那肯定就是如虎添翼了。”
刘昭听后,笑的眼泪直流,指着段宏的鼻子道:“段宏啊段宏,朕还以为是你少有的老实人,没想到也存了这心思,你是相中了那孙亮,才将他带到朕面前来的吧,让朕赐婚恐怕是昨天就想说,忍了一夜,没舒坦吧。”
段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微臣这也是太爱惜那孩子,颖儿也是个不错的人儿,皇上何不成全了这一对金童玉女,权当是成全了一桩美事。”
刘昭沉吟了半响,“要朕赐婚也行,既然好事成双,那赐婚与升迁的事,便一并办吧,隔两日朕会让富景亲自送圣旨去绿营衙门。”
段宏又惊又喜,磕头谢恩,然后才高高兴兴的离开。
景公公伺候了刘昭歇下,又问道:“皇上,昨日那孙亮不是说一心只想着阿文吗,您这赐婚,会不会…………”棒打鸳鸯?
刘昭知道他要说什么,摆了摆手,“这件事朕自有考量,段宏对朕忠心耿耿,这个孙亮一看也是个忠正之人,朕便成全了他们两家,以后后代也会世世代代对皇室衷心,至于阿文…………”
景公公明白了他的意思,刘昭对阿文的奇思妙想很是重视,甚至想要找个由头让阿文一辈子留在宫里,可却不会成为刘玄的绊脚石。
但这件事光是想想都觉得难,阿文并非无父无母,除非她自己愿意,二十五岁之后便可以出宫嫁人生子,再者,她若是真的留在了宫里,对刘玄也未尝是好的,近在咫尺却又得不到,那种感觉真的很磨人。
刘昭已经沉沉睡去,他蹑手蹑脚的走开,准备去司籍库见见阿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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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文正在午休,听到有人叩门,一个激灵爬了起来,使劲儿拍了拍脸颊清醒过来后,才去应门。
来的是景公公,阿文有些诧异,迎了他进屋坐,又奉上了茶,才问道:“公公亲自过来,可是皇上有什么要事吩咐?”
景公公一面用茶盖拂开水面的茶叶,一面道:“没什么事,只是杂家想过来看看,不知道姑娘最近过的好不好。”
阿文笑道:“都是老样子,没什么变化,也是托了皇上和公公的照拂。”
景公公放下茶杯,正色道:“姑娘在这里可还住的习惯?”
阿文怔了怔,旋即反应过来他是问的在宫里是否习惯,嘴角的笑意虽然没变,可眼底却已经敛了几分,“没什么习不习惯的,这世上,哪怕你再不习惯的事,时间久了,自然而然也就习惯了。”
语气里却诸多勉强,景公公听出她一定是不喜欢这宫里的日子。
是啊,若不是生活所迫,谁愿意来这宫里呢,就像他,外人眼里他是刘昭身边的红人,是心腹,可谁又知道,他爬到今天的位置,算计了多少,揣摩了多少?
外人只看到你的辉煌,却从不在意你的付出,在这宫里生活,所有的乐趣都会被慢慢磨灭,这一点景公公深有体会。
他年纪也大了,时常也幻想着能出宫去养老,可这种话,他却是提都不敢提。
阿文疑惑道:“公公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景公公笑了笑,“你这聪明的劲儿,没几个人能比得上,今日过来,就是想给你提个醒儿,若是不想在宫里久待,还得提前做好打算。”
他意味不明的看了阿文一眼,又继续埋头喝茶。
阿文心头一紧,立马就明白过来了。
刘昭很有可能命不久矣,但他会考虑如何将阿文最大化利用,所以才会对是否让阿文成为真正的皇室中人而犹豫不决。
可若是刘玄登基之后,按照后者的执拗,一定会不顾众人反对的将阿文纳为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