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什么意思?”阮云贵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起来。心更是狂跳不止,“你可知道。就凭你刚才那番大逆不道的话,我就能立马要了你的命。”
阿文不在意的笑了笑:“老爷您要不要奴婢的命不重要,重要的是您心里已经认同了奴婢的话,不瞒您说。奴婢是刚刚从辽河战场上回来的。”
阮云贵又是一脸的震骇:“你?怎么可能?”
阿文也懒得跟他解释太多,声音冷冷的道:“圣上有诸多儿子,可最出色的几位。就是太子、二殿下、四殿下,这三人。势必会成为三足鼎立之势。”
阮云贵冷哼一声,很是不屑:“无知小儿,以为在宫中呆了些日子,就敢对朝堂上的事妄加断论,你可知道二殿下与太子是同一条线上的?又哪儿来的三足鼎立?”
刘岩隐藏的很好,私下里从不结交朝中大臣,早几年他还特意向刘昭请示,说要封王出宫,一旦封王,就再无竞争皇位的资格,只是那时候他还太小,再加上刘昭也不太愿意这么早就给儿子封王,遂拒绝了他的请求。
阿文并不在意阮云贵的嘲讽,笃定的道:“这次辽河之战,我们的粮草被烧,若非那夏兵主帅实在外强中干,恐怕这次战役结果就另当别论了,若奴婢说,烧毁粮草的是我们内部的人,您怎么想?”
阮云贵呆滞的坐在凳子上,阿文知道他心中已经明白了,这场战争,是储位之争的开始,她知道,在粮草上动手脚的一定是刘岩或者刘阔,可到底是谁,还要等进了宫之后才能断定。
历来皇子之间争夺皇位,大臣们都会分析形势,然后暗中投靠某位皇子,阮云贵一直都是保持中立之态,可这样,反而让刘玄刘岩和刘阔都盯上了,到时候无论他选择哪一边,都会被另外两方记恨,所以还是趁早做出决定的好。
阿文之所以来这一趟,就是为了提醒阮云贵,要看清时事,若是选错了人站错了方向,到时候阮家传承了几代的荣誉富贵可就要在这一代断了。
阮云贵一人在屋里埋头苦思,想了许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站在哪一边好,按理说应该站在太子这边,可太子毕竟太善良了,很可能被阴狠狡诈的刘阔算计,或者正如阿文所说的,刘岩也不是个吃素的人。
方德点了烛火过来:“老爷,先休息吧,既然想不出来,索性问问平日与您交好的同僚,也总好过一人冥思苦想。”
阮云贵觉得有道理,立马就写了个帖子递给方德,“明日一早就将帖子送到太常寺少卿刘大人府上,我先探一探他的口风,他算是皇家的远亲,对这些事了解的比我清楚。”
方德应喏。
无忧等着阿文房里没人了,才悄声落在窗棂外,叩了叩,等到阿文将窗户打开了,他才翻身进去。
阿文倒了杯茶递给他,“我要在府上呆几天,等着大军回来之后,我再随他们进宫,你若有什么是的话,就去吧,不用跟着我。”
她在阮府,无忧出入很不方便,总不能每每都这样翻墙翻窗吧。
不过想了想,又觉得无忧没什么事可做,正准备改口,又听后者道:“那我这几日就去见个人。”
“朋友?”阿文有些诧异,她以为无忧没有朋友。
“算不算,只是认识而已,去问个事儿。”无忧淡淡道。
阿文哦了一声,没有再多问了。
宝刹街是召都平民老百姓最喜欢的地方,因为这里多是卖各种小吃和便宜首饰、衣料等东西的,也不贵,也有很多小贩在这里做生意,每日都人满为患。
在宝刹街的尾部,有一家豆浆铺子,只是这时候已经过了中午,铺子里人不是很多,三两个坐成一桌聊着家常。
无忧淡淡看着无争,良久才道:“你当了影子卫的头领,恭喜。”
无争表情亦是冷淡,这似乎就是他们这些从小被训练出来的杀手的特性,没有喜怒哀乐,他以前很佩服无忧,因为那才是真正的冷血无情。
可是后来知道无忧退出了影子卫,他失望之极,对后者也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怨恨之心,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喜欢的偶像,突然被发现吸毒犯罪等一系列的劣迹,心中悲痛难耐。
“我以为你已经死了。”无争冰冷的道。毕竟背叛影子卫的人,他还没见过活着的。
无忧不接话,而是反问道:“我将你找出来,只是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关于我的身世,你到底知道多少?”
无争冷笑一声,“我知道你迟早会问我,可我也说了,若是让主上知道我透露了你的身份,我必死无疑。”
无忧眼里闪过一抹恼怒,“我只问一次。”
无争沉默了一瞬,最后道:“让我说也可以,你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落脚?”
无忧起身就走,没有停留。
无争恨不得冲上去打他两拳,用仅能二人听到的声音说道:“你是主上从大火中救出来的,当时你的家人都已经死了,是主上将你培养成人,你应该感谢主上,而不是做背叛他的事。”
无忧脚步停了停,直到他说完了才继续走,只是这一次,比来的时候,又不是是轻松了几分,还是更沉重了几分。
他早就知道这世上只有自己一个人,没有什么所谓的亲人,只是为何现在心里会觉得空落落的难受呢?他是个不懂感情的人,甚至是没有感情的人,这样的情绪,不应该有。
可是,自从遇见了她之后,他似乎就变得多虑起来,他会思考了,脑袋里想的都是些让他自己都匪夷所思的问题,这也是为什么今日他来找无争,他就是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到底是什么样儿的。
阿文在阮府呆了刚好十天,就听闻刘玄庄肃等人带着军队进城了,她立马就辞别了蒋氏和梅氏,至于阮韬,后者只对她说了一句话:我等你。
等你回来,等你二十五岁出宫!
阿文心情前所未有的沉重,她今年才满十五,这样的承诺,让她如何安心。
“你不用等我,我们是注定有缘无分的,何必执念。”她只能这样劝慰阮韬,可后者却吃了秤砣铁了心,一口咬定要等她。
阿文只能无奈的叹息着离开,或许时间长了,都长大了,年少时候的承诺自然也就淡忘了。
怀里的那只怀表,她终究没有还给阮韬,她知道,若是拿出来了,定又要伤了后者的自尊心。
阿文等在与刘玄汇合的地方,然后趁人不备,与无忧二人混进了军队,一行人再一次浩浩荡荡的回了宫。
☆、第256章 班师回朝
胜利的队伍凯旋而归,两边的百姓们都呐喊欢呼,场面十分热闹。
阿文有幸站在靠前的位置,感受着万民膜拜的场景,心情都忍不住激动起来,这恐怕也是那么多人争的头破血流也要得到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的原因之一吧。
跟着刘玄进了宫,阿文和无忧就趁机溜走回了辛者库,毕竟知道她此行目的的,也只有丁婆婆和德妃。
刘玄的意思本来是想让阿文上前听赏的,只是被阿文婉言拒绝了,毕竟后者还以为她只是一腔热血无处洒,才心血来潮想要去打仗的。
回去的路上,竟然无意间碰到了正急匆匆的去兴德宫的刘岩,几个月不见,刘岩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眼神似乎更冷了些,甚至看上去有些…………恨毒。
恨毒?
阿文错愕了一瞬,不明白刘岩为何对她有怨恨的情绪。
她还没想清楚头绪,刘玄就已经开口道:“一个小小的丫头如此有胆有谋,想必平日四书五经读的不少。”
“四书五经倒是没怎么读过,只是看了些寻常野史,殿下过誉了。”阿文谦声道。
刘岩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才拂袖而去,倒是无名,看向阿文又多了几分探究的味道,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新玩意儿似的。
阿文冷冷一笑,继续往辛者库走,心里却在想,刘岩刚才的表情,就像是被她抢走了什么好东西似的,阿文心里明镜似的,立马就猜出那放火的人一定是刘岩的人,看来他是准备要出手了。
她离开的这几个月。丁婆婆一直好好的看着辛者库,对于那些前来‘关心’询问的人,也只是用‘阿文请假回家看望病重的老母’来搪塞过去。
阿文回到辛者库,大家立马都沸腾起来,觉得就像是很久不见的亲人似的,一个个拉着阿文的手问长问短的。
“家里老母亲身子大好了吧?”
“回去一趟,晒黑了很多。肯定受了不少苦。”
“请了三个月的假。不会是连未来十年的休假都请完了吧。那以后年年不都没有时间休息了?”看向阿文的眼神又同情了几分。
阿文一时间被大家围的抽不开身,只能一一回答各种各样的问题,最后好不容易寻到机会脱身。立马兔子似的窜到了自己的小院子。
小院子里很干净,屋里也很干净。
丁婆婆走进来,阿文感激笑道:“谢谢你,辛者库管理的很好。我这屋子,只怕也日日有人来扫吧。”
丁婆婆欣慰道:“可算是回来了。那个杨坚都来了十七八回了,每次都被我打发走,你去打仗,这件事的内情还不能让人知道。”
阿文自然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她是前朝的遗孤,这身份若是泄露出去,只怕刘昭和汪氏要满天下的追杀她。可她充其量也不过是个冒牌货而已,她并非刘文啊。
“太后现在已经盯上你了。你准备以后怎么办?”丁婆婆担忧道。
阿文摇摇头,“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宫里都是些厉害角色,我现在还什么都不是,实在没办法与那些人硬碰硬。”
丁婆婆认同的道:“我看你平日没事,最好不要出辛者库,没人看见你,太后一时半会儿恐怕也想不起你来,倒是七公主,来了几次,问你回来没有,我估摸着今明两天就得再来,你到时候就去德阳宫与德妃见个面,她也是真心的关心你。”
阿文笑道:“看来当初选德妃真是选对了,我得想个办法,让德妃在皇上面前重新得脸。”这样也方便德妃给她撑腰。
丁婆婆的话下午就应验了,刘真在辛者库的门口东张西望,问了句:“你们管事可回来了?”
“文姑娘已经回来了,正在后院歇息呢。”杨嬷嬷殷勤的笑道。
刘真一喜:“真的?”人已经溜进了后院。
阿文被一个怀抱猝不及防的抱住,然后就听到刘真高兴道:“阿文姐,你总算是回来了,我都等你几个月了,你这段时间去哪儿了?”
阿文笑了笑,转过身,还是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奴婢叩见公主。”
刘真嘟着嘴不满,“不是让你别行这些虚礼吗。”
“礼仪不可废。”阿文笑盈盈的道,将刘真迎进了里屋,又泡了茶递给她。
刘真胡乱的喝了两口,将茶杯推至一边,眼睛闪着光的道:“阿文姐,你出宫前可是承诺过我的。”
阿文忍不住一笑,又从身后取下一个盒子,“少不了你的东西,都是些宫外的小玩意儿,还请公主莫要嫌弃。”
“怎么会。”刘真宝贝似的抱着盒子不放手,“我长这么大,也才出过宫几次,好多东西见都没见过呢。”
两人又聊了会儿,阿文借口送刘真回去,顺便就去了德阳宫。
崔氏见到她很高兴,后者能安然回来已经让她诧异了,听到阿文说些战场上的事,绘声绘色的,即便没亲眼见过,也觉得身临其境一般,便更觉得阿文这趟不容易了。
“安处宫那边没什么动静,庄家上上下下都被太后‘留’在宫中,说让多耍几日,直到前线战报说赢了,才陆陆续续的将人送了回去,这一趟恐怕让庄家记忆犹新;菲仪宫倒是闹腾,只是皇上已经不吃她那一套了,那些手段也都无处施展,她就把视线放在了淑妃身上,每日都要明里暗里的奚落几句才肯罢休,两人现在是见了面就冷嘲热讽,根本站不得一起。”
崔氏一边说着宫里发生的事,一边又道:“她们三妃能形成对立局面,都多亏了你,你也是想寻个庇佑,要不本宫就去请了皇上,让她将你调到本宫的德阳宫,做个二等宫女,也好过在辛者库呆着。”
二等宫女还不是得伺候人,阿文舍不得辛者库的悠闲轻松,可又知道那里不是自己真正的归宿,一时间是左右为难。
崔氏也不催她,笑道:“本宫这话就放在这儿,你想好了再来告诉本宫。”
阿文连忙谢恩叩头。
马上要到中秋了,月亮也比平时圆亮了些,阿文坐在院子里,看着头顶的星宿漫天,陷入沉思。
她还有一个无人说的莫大疑惑,就是那个算计她的人。
那人定然是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否则为何能这样的巧,还有前朝惠妃的衣服,又怎么是说找就能找到的?
阿文心头乱糟糟的,知道她身份的人,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