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废去那一身反噬的内力就会经脉逆行而亡,并且……他现在已经不可能有后嗣了。
——自废武功?他是武林盟主啊,要是没了武功……不,他不会答应的。常,常老,能不能想点别的法子……对不起,对不起,我明白,我明白……没有后嗣?没关系,有我陪他就行,这就行了……常老,麻烦你就开点补身的方子吧。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
“妈妈。”他的小表妹星儿捧着一只刚破壳的小仙鹤跑了过来,“我们要回家了吗?”毛绒绒的小仙鹤居然一点也不怕生的窝在星儿的手心中,睁着一双刚出世的纯净眼睛看着同样纯净美丽的一双眼睛的主人。
姑姑揪揪星儿的小鼻子,宠爱的目光让辉煌的容貌映射着温柔,“对。”当这一动一静仿佛若的水晶人儿的母女俩站在一起,光彩愈加夺目,仿佛能把周围都照亮。
星儿继承了姑姑的美貌。她的美,像凝在最芬芳的花瓣上的透明纯净的朝露,映射着晨曦的光泽与清丽的虹彩。稚嫩青涩的同时又带着俏皮的可爱,可其中却已经开始渐渐透出姑姑的那种若有若无的惑人的妩媚。尤其是那一双眉眼……
“隆珏,隆珏,隆珏,隆珏。”一只白皙的小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小星儿见他好半天才回神嘟起了嘟小嘴巴,“我们过会儿就要走了。”
“哦?噢。”星儿的眼睛和姑姑真的很像,如坠入漫天繁星的魅惑深潭。看久了,仿佛灵魂都会被吸进去……
——咦?隆珏你17岁啊?那也没大我和小荇多少呀?妈妈……娘(你们这里叫法好奇怪)还要我叫你表哥。
——没关系,直呼其名好了。突然冒出来个叫我表哥的,还真有些不习惯,就叫名字吧。
——嗯,隆珏,隆珏……
柔软的声音像一道俘获记忆与感官的魔咒,皇甫隆珏看着美丽精致的小星儿,眼神中似乎……
“隆珏。”师傅的声音一下子把他惊醒。
常老看了“曾”是最让他放心的小弟子一眼,“星儿就要走了。”
“什么时候启程?”皇甫隆珏微笑依旧,容止若思,言辞安定。
容止若思,言辞安定——《礼记曲礼》。容止若思:举止安详,从容不迫,仿佛若有所思;言辞安定:言语安定沉稳,有定力。
隆珏。常橼看着他的小弟子,目光中流露出一丝隐忧。
别担心,师傅。皇甫隆珏和星儿说着话的同时,眼角的余光露出一个“我知道我在做什么”的眼神。
小荇一身练武的奇骨以及那令人嫉妒的天赋——他羡慕,但不嫉妒。毕竟他自己也能算得上是平凡人中的不平凡者:拥有“忘昔”富可敌国的庞大的家业,阎罗愁常橼多年来循循善诱教予他的一身的武功(如果出江湖,起码也能排入前十的高手之列)。
聪颖可人,纯净美丽的星儿——他倾慕,但不迷恋,或者说在他快要陷入迷恋之时,他过早的用理智强行截断了自己的遐思:有了舅舅以及父亲活生生的前车之鉴,他非常明白以平凡之躯想要拥有绝世武功或是绝色美人所要付出的代价是何等的高昂。哪怕是最终得到了美人的芳心,但如果没有姑丈那样可怕的武功以及绝对的自信……多半还是以惨淡收场。
隆珏看向正和朔夜说话的听雪:比起星儿。姑姑的美更透着一种梦幻与魔魅,宛如曾在街头巷闻所传的《狐美人》中所述:声如天籁,回眸顾盼,魅人心魂,翩若飘羽,幽风送香……乃天陨之仙。
美人多情。姑姑她虽温柔,却不多情……在似水的温柔下隐藏着的是如火的绝情羁傲。她如娘所说是翱翔九天,周身翎羽都为烈焰的美丽银凰。
舅舅此生的悲哀在于妄图以凡人之躯去强行俘获这浑身散发着银色烈焰的绝傲凰鸟。如飞蛾扑火——在抚到凰鸟美丽翎羽的同时,也被化为灰烬。
但娘有一点说的不对:能与“凰”相匹的不一定要是与能她争辉的“凤”。
——星儿……真是个玲珑的小玉人儿。14,嗯,要不了些时日就能许人了……
——娘~~胡说什么呢,星儿还小……
——小?大周女子14,15,16就出嫁有什么奇怪的?
——可我们那里要18岁,18岁才算……及笄(成年)。
——18岁?听雪,我可还没忘:当年那该死的妖…… “他”是在你17岁还未满的时候把你抢去的。
——那不一样……
——哪不一样?
——这……娘,成亲只是一种仪式,但“成为夫妻“则是另外一回事……就像移载绿鸳藤萝,在藤萝还没有抽枝开叶结出花苞之前,不宜移盆。娘,你懂我的意思吗?
——你是说,你们……好,好,好,我明白了……你让他等了多久?
——差不多一年。
——……看来我不认这女婿都不行……
姑姑和奶奶聊的时候并不知道他正巧受娘的吩咐来唤她们去花厅用膳。走到门口的他在听到这段莫零两可的对话时,他并没有多想什么,可当他发现站在门外的姑丈露出一丝似无处可叹的无奈……隆珏终于明白了姑姑和奶奶在聊“什么”,他也明白了姑丈为什么能得到姑姑心。
凤,栖梧。姑丈他不是“凤”,既然注定不能化为能让凰鸟倾心的凤,那么化为梧桐地静待凰鸟的眷顾也未尝不可……他赌对了,骄傲寂寞的凰鸟最终眷恋上了给予她最多包容与幸福的梧桐。
第七十章
“砰!砰!砰!砰!”忘昔庄朱漆大门在剧烈的外力的作用下,门轴与围墙的连接处的灰浆不断的抖动松化,直到灰浆剥落殆尽露出真正固定门轴的乌金铁链。
守门者,名为小厮实则为忘昔庄侍卫第一高手的小栓子依旧坐着他的破马凳,盯着忘昔大门——朱漆掩饰之下的是真正的铁木包以纯钢做成的整块重达万斤的门板,门闩则是四条刻意漆为木色的纯钢。
乌金门轴链在哗哗作响!不断的有某种兵刃或是掌风撞击在门上发出阵阵钝响并伴着隐隐约约的叫骂声。
骂吧,骂吧。小栓子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气:他昨晚上半夜忙着把几个从狗洞里钻进来“劫富济贫”的大侠“请”出庄子。而下半夜,总管责令他用砖头和灰浆把狗洞给封上,根本没合眼。
咯咚,咯咚,咯咚,咯咚……困极了的小栓子的脑袋点哪点哪:骂累了就快滚吧,他可是真的累了(还指望着和总管半天告假好好睡一觉呢)。
大概是老天爷听到了他的祈祷,叫门声渐渐淡了。又过了一会儿,忘昔庄外似乎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这一静,小栓子反到没了睡意。一双眼睛牢牢地监视着安静过度的大门(门外的人没有散去)。
身后的脚步声让他立即起身施礼,“庄主。”忘昔庄主皇甫岳人和总管全福禄走过船桥来到门前。
“如何?”皇甫岳人的眼睛在看暴露在视野中的乌金门轴链。
“静了还未到半株香的时间。”小栓子说着自己的猜想,“怕是有高手在外坐阵。”
全总管嗤了一声,“高手?”说起高手,他们庄里可是有……皇甫岳人的眼色让他噤声。
望着那扇大门,皇甫岳人作出决定,“开门。”话语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这话一出,总管和小栓子都愣住了,“庄主……”
“小栓子,去开门。”小栓子看了总管一眼。
“忘昔可是在长安有头脸正正经经的商贾之家,我们一没作奸二犯科,紧闭着大门心虚个什么?”皇甫岳人整了整他的外衫,“快开门吧,免得左右邻里说咱们失了礼数。”
全总管的眼睛一亮,“是,庄主。”揪住快腿准备去搬千斤重的门闩的小栓子,“一开门,你乘机混出去报官。”掏出一打厚厚的银票塞在他手里,“记着,告诉那些军爷们:有恶徒围庄,企图强抢民财,一定让他们尽量多带人手。忘昔要是渡过此劫,他人更有重谢。”
拍拍银票上惊人的数额,小栓子做了一个明白的眼神。他揣好银票,运足功力搬开门闩……
忘昔庄的大门发出一阵沉重的开启之声。
皇甫岳人的视线在庄门还没有完全开启之前,已快速的扫视了一遍将“忘昔”包围得势如铁桶的武林人士:抛开缩在人群中的那些刚出道的无名小卒或是滋由生事的江湖泼皮,人群的最外圈还真有几个棘手人物……
以一对 “方天子锏”专碎人琵琶骨的喾翔帮大弟子葛珞(此人性恶,喜争斗)。
自创独门兵刃“蟠龙钩”的连闰楼高手徐海鸿(对武学的痴迷已到登峰造极的地步)。
一身轻装,看似没带兵刃的飘皤阁麾下“药师”罗黔烙(此人最喜以江湖高手来试他的新研秘药)
号称秦城双煞的祁殷祁稽兄弟。此二人武功可以不计,心计手段也可以忽略,纯纯粹粹的两个粗莽汉子。但这也是最棘手的地方……只要他们败给了你,你就别想太平:他们会天天上门挑战,直到赢为止。
作为曾经的“侬月”的主人,江湖曾经的魁首。皇甫岳人对打发以上几位还有些自信。真正让他头痛的,是站在他面前的……远在他父亲皇甫卓那一代就成名于江湖,曾与阎罗愁常老齐名,后来却不知什么原因悄然隐退的剑师屠蛟。
全白的华发凌乱的仅用根草绳绑作一气,破旧的衣衫在一群衣衫鲜亮的江湖名门子弟中丝毫显得毫不起眼,但他的双手布满了刀痕剑伤,烙灼烫痕……这一双手专铸名剑宝刀,奇兵异刃。能得到剑师屠蛟所铸之兵刃,必定成名与江湖!
“屠先生。”皇甫岳人进着一个晚辈的礼数,对面前这个德高望重的老者施礼,“‘侬月’已去,今日的‘忘昔’只是一介市侩商贾。屠先生要是不嫌,请入庄用杯清茶。小儿的家师常橼常老先生现在庄内,先生与他也算是故人。”客套的说话的同时,也在告戒着周围的江湖人。
“吓唬我们?!”
“不就是一门奸商!”
“窝藏幽冥鬼府的余孽!”
“把那使‘魅魑眩天’的余孽交出来!”
……
屠蛟的脸苍老而布满皱纹,略显浮肿的眼皮却拢着一双尖如如刀刃的眼睛,他的眼睛扫向他身后那些叫骂的江湖小卒。那冰冷的目光让他们立即噤声。
他开口了,“我要看断‘帝江’的宝刀和它的主人。”常年窝居在铸剑房的熔炉边,大量的金灰火烬早已磨哑了他的喉咙,发出的声音就像一个破旧的老风箱在呻吟。
对那些漫无目的,只知道他庄内来了不知名高手前来挑战的江湖人——皇甫岳人还可以推委拖延,最后想办法不了了之。而这个屠蛟……一开口就没有留给他任何退路,道出他根本无法否认的事实:当今武林盟主的宝刀帝江断在他府内,而且是被一个不知名的高手以一柄赛过帝江的宝刀所断!
怀璧其罪。皇甫岳人看着屠蛟以外的江湖人:这些人中有多少是冲着小荇的那把小刀来的?又有多少是冲着冥天绝学而来(凤心扬因冥天的绝学而练就绝世武功一夕成名,这些在江湖上是公开的秘密)?
“屠先生。”皇甫岳人的余光捕捉到小栓子已经机灵的混入人群,并成功开溜,“在下刚才已经说得很明白:‘侬月’已去。”
“我又不是这些前来‘挑战生事’的无知小儿。”屠蛟没有回头的说着近乎侮辱他身后这些江湖后辈的话语,俨然就是一颗顽石,“只求宝刀一观,问那断帝江的小子几句闲话而已。难道这也有难处?”
皇甫岳人笑着拘礼,“是有难处。”他直起身,“那断帝江的是我一个刚得到家传的宝刀,不懂事的远房小侄。他知道凤盟主的帝江之名,就不知天高地厚的前去挑战。”笑,笑得随意,笑得自然,“唉,屠先生想必知晓:凤盟主是内子的兄长,与在下也(曾经)是‘好友’。毛躁小侄无礼之时,凤盟主因顾忌小侄的性命而自压内力……”
“你想说帝江是因为凤心扬的内力而断?”屠蛟锋利如刃的老目不容唬弄,“鸟中有王,名曰凤凰。凤亦有皇,名曰帝江。乐笛为鞘,刀身窄如剑,刀刃纤如凤羽。世人都知凤家家传宝刀帝江,但有多少人知晓:帝江是我屠家先祖为答谢凤家第一代家主所铸。那凤心扬有几斤几两我不知道,但帝江的方寸秋毫,金石刃度……当今天下,我敢说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他上前一步,气息中带着浓烈的压迫感,“断帝江?谁断了帝江?断帝江的兵刃为谁所铸?!”
想比屠蛟的激动,众人的兴奋,连闰楼的徐海鸿还算理智,“失礼了皇甫庄主。实在是在下听闻,贵庄内有武学独步江湖的高手,所以特来讨教一二,失礼之处还请……”
身后传来的一声少年的冷哼,皇甫岳人愣了一下。他转过身……那有着一头异色发丝的劲装少年不是小荇是谁?
“听雪还没走?”皇甫岳人讶异:不是说半个时辰后就“走”的吗?
一双冷俊非凡的眼睛扫了围着忘昔庄的武林人士一眼。不是屠蛟方才那种警告的扫视,他是真正意义上的……从一个脑袋,看到另外一个脑袋;从一个人手上的兵器,看到另外一个人藏在袖子里的兵器;从一个人的普通布衣,看到另外一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