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军队，他问我知不知道艾维是女孩子，他回去看到她穿女装大吃一惊。我说知道，而且以后我要娶她，我们两个的父亲都同意了。他就呆住了，不过后来什么也没说。”
“布尔加小姐同意吗？”伊尔相信王完全忽视了另一个当事人的意愿，他忽然意识到，这件事情上克鲁斯很可能是无辜的。
果然——
“既然三个男人都同意了，她有什么不同意的？好吧，事实证明她有能力让这件事情办不成。这一点上是我疏忽了，我觉得她是最能让我接受的女性，为了促成这件婚事，我该在她身上多花些力气。”
王略带遗憾地说。
很明显，艾丽薇？布尔加小姐作了非常正确的选择。
***
先前的故事中被一语带过的重要情节是这样的：
王子十六岁时的秋天，轮到他的父亲病重，他不得不赶回王都，身边只带了克鲁斯一个人。
即将到来的冬季往往是瓦伦和科斯交战最凶猛的季节，王子非常希望能够看到父亲安然无恙，并且在今年的战斗开始前赶回北方。
另外，王子此次回嘉文，还有一个旖旎的目的，就是和艾丽薇小姐把婚事定下来。
他带回了一封布尔加将军的信，他猜测信里的内容不外乎是夸赞他的英勇善战，表达对双方婚事的期许之情。
艾丽薇小姐在王都已经以女装示人。
那是一个干净利落的女孩，身材和脸蛋都还没有长开，清秀的，瘦小的，又是无比倔强的。
她已经学会了得体的举止，无懈可击的仪态，但是内心仍然像以前一样，灌注了坚定的理想与强韧的意志。
王子想到自己会娶她为妻，心里首次产生了愉悦满足的情感。
王子把信交给了艾丽薇，第二天正巧是她的生日，他心里策划着隆重的求婚，作为她的生日礼物。
他甚至心怀怜惜地想，生在这个临近战斗的时节，长在军队这样的环境里，艾丽薇小姐从小到大的生日恐怕都不会多么美好，甚至完全被忽略。
现在的时机也很好，他的父亲病情有所缓和，瓦伦至今没有发起进攻，说不定今年会平静地过去，而他可以在王都把自己的婚事办了。
第二天，庆祝艾丽薇小姐十五岁的生日宴会如期举行，王为了表示对于北方军的重视，为了显示对于艾丽薇小姐及其家族的满意与关爱，邀请了王都所有贵族参加。
当然，父子两人对于当天的求婚环节早已心照不宣。
没想到，艾丽薇小姐对于自己的生日另有妥善计划，并且在他们之前行动了。
贵族们看着眼前身披铠甲的战士，以为是什么娱兴节目，自发让出一块空地。
战士取下头盔，露出艾丽薇小姐的脸，并且指挥侍从们另外搬了一副铠甲上来，笑着对王说：“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想做件有意思的事情，您不会反对吧？”
王回以微笑说：“当然，给你过生日就是为了让你高兴。”
“好的，我现在想邀请克鲁斯先生上来，穿上这幅铠甲。”艾丽薇摩挲着手中的剑，沉稳地说道。
围观人群中响起一片充满疑惑的细语声，目光直刷刷地射向被点名的人。
克鲁斯微微皱眉，同样疑惑地看着发起人。
艾丽薇迎着他的目光，提高了声音说：“有什么好看的？上来吧，今天可是我的生日……动作快一点，不要磨蹭，快点穿上。”
面对同样身着铠甲的对手，艾丽薇小姐举起了她的剑，直指克鲁斯，声音响彻全场：“现在，克鲁斯先生，你有两个选择，第一，不举起你的剑，你就要娶我，第二……”
所有人都愣住了，克鲁斯反应过来，就要举剑……
“克鲁斯先生，请等一下，让我说完。如果你举起你的剑，你还有两个选择，赢了我，你娶不娶我都可以；如果你输了，你还是要娶我。”
在众人无比惊异，像在看异世界生物一样的目光中，艾丽薇小姐完全不为所动，继续她的宣言：“是的，克鲁斯先生，我是在向你求婚，你是否愿意娶我为妻？这是我最想得到的生日礼物。”
少女坦率炙热的目光直刺克鲁斯的眼睛。
克鲁斯的脸涨得通红，手中的剑抬起一个角度，又不堪重负地放下。
如是几次后，终于垂下了手中的剑，坚定地宣誓：“我永远不会对你举起剑。艾丽薇小姐，你愿意嫁给我吗？如果这是你的愿望，我会尽我所有的力量去实现。”
克鲁斯少年，就这样背叛了自己最好的朋友。
观摩了这样惊心动魄急转直下的剧情，王子内心一片翻江倒海，爆出各种粗口，表面力持镇定，但是脸色肯定异常难看。
几年以后，年轻的王无疑还记恨这件事情，不过对于自己当时不淡定的态度，也只是幽默地抱怨：
要是长成后来有腰有臀的样子也就算了，克鲁斯被色/诱还说得过去，就她那时候干瘪瘪的身材，硬邦邦的性格，克鲁斯究竟看上她哪一点了？
☆、第十七章 心软的朋友
＇王子与克鲁斯＇
王子看着面前的好友，刚刚做出了不理智行为的克鲁斯少年。
克鲁斯垂着头，并不辩解。
愧疚，但是透着坚定——就是一副任打任骂但是死不悔改的样子。
王子震惊的心情有所平复，冷静地与他僵持。
克鲁斯终于抬起头，直视着王子说：“这件事情，我一辈子都亏欠你。”
王子一边内心破口大骂，一边平静地接口：“但是？”
用眼神示意克鲁斯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你想要娶她，也觉得你们两个很般配，这很完美，但是心里却很沉重。我知道自己对她的感情已经超出朋友兄弟的范畴，她很坚强，不是柔弱的女孩子，但是我希望她能够有普通女孩子的幸福，希望她能够快乐，有一个爱她保护她的丈夫……她用剑指着我的时候，我抗拒不了，她说她想要我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一定要娶她。”
真是纯洁懵懂的少年情怀。
王子心想，原来是一段两情相悦，这就是诗歌中歌颂的纯洁爱情吗？真是纯洁动人得让他想骂人。
王子内心继续骂，却松口说：“你想娶就娶吧。”
克鲁斯没回过神来，傻傻地看着他。
呆愣的神情让王子想起他胖胖蠢蠢的童年，真是无比的好欺负。
恶劣的王子儿时最喜欢针对贵妇小姐们做些恶作剧，说些刻薄话，王命令他去赔礼道歉，最终这个任务都会落到克鲁斯的身上。
小克鲁斯认真地准备礼物，受指使乖乖地去道歉。
为了弥补王子拉仇恨的天赋，他努力和贵妇小姐们打好关系。
如此基础下，到十多岁时，他完美地掌握了嘉文贵族圈的审美偏好。
十岁出头，外表俊秀聪明起来的克鲁斯，其实还是很傻。
他开始投入经商的事业，经常向王子鼓吹他的理想人生，每次王子都会火大——白痴都看得出他脸上写着：“你争不过王位没关系，我会挣钱养活你。”
艾维的出现改变了他们的人生轨迹。
一起上战场前，王子问他：“你不是想要四处经商吗？”
克鲁斯说：“我一定要知道北方战场是什么样子，图特家族究竟造成了什么。而且，在你需要的时候在你身边，这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这段话并没有在王子心中引起特殊的反应，这就像是从小到大理所当然的事情。
少年们望着通往北方的路，那是截然不同的人生。
北方的战场是残酷的，他们领会了死亡的冰凉，敌人的和战友的；他们也感染了男儿的热血与豪迈，从少年向男人蜕变。
受伤的克鲁斯躺在床上，自豪地对王子说：“来到这里，是我这辈子做的最明智的决定。”
身上同样多了数道伤痕的王子回应道：“我也是。”
“我会让你娶到她。”算了，他的愿望就帮他实现吧。
克鲁斯少年的表情看上去更蠢了。
“怎么，没我帮忙，你以为你娶得到‘布尔加’小姐吗？”王子高傲地看着他说，着重强调那个姓氏。
＇王子与国王＇
王子坐在他的父亲床边，声音柔和地询问：“艾丽薇干的事情没有吓到您吧？”
在科斯，六十以上就可以称得上是不错的寿命，他的父亲已经五十八岁了，身体显露出种种衰落的征兆。
如果这件事情影响到父亲的心情和身体状况，王子一定会找肇事者算账。
父亲半坐起身，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称赞道：“艾丽薇啊，我真是越来越欣赏这个孩子了，这么多年来，我头一次看到这么大胆和有创意的行动，真是非常的有意思。”
“胆量、谋略与执行力兼备，布尔加小姐是你理想的妻子。”父亲握住王子的手，直视着他的眼睛，肯定地说道。
王子深吸口气，用满不在乎的口吻说：“原先没想到问问她的意思，以为这么个男孩子似的丫头，又那么暴力，有我肯接手就是她的幸运了。现在问清楚了，我就想，既然她喜欢克鲁斯，克鲁斯也喜欢她，不如让他们两个……”
“你喜欢她，不用否认这一点。”父亲轻易戳穿他模糊视线的说辞。
“布尔加将军对你的支持，以及布尔加小姐本人，既然你想要，为什么要放弃？布尔加将军不会同意把女儿嫁给图特，他们之间也没有时间建立多深厚的感情，压力、误会和流言，只需要一些考验，拆开这样两个孩子远比你想象的要简单。”
父亲有条不紊地叙述着，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
他的手按在王子的手上，传达出不容抗拒的力量。
“而且，这件事情似乎没有改变你对克鲁斯的信任？因为女人背叛过你的人，你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因为什么事情再次背叛你？克鲁斯姓图特，他有自己的家族。他的父亲死后，与海恩？图特相比，或许以后他才会给你带来更多的麻烦。”
父亲的声音中透出冷淡，王子像是感应到某种潜藏的意图，心头一跳。
他抽出手，自然而然地覆盖上父亲的手，看着那双和自己同样湛蓝的眼睛，诚挚地说道：
“如果我一直生活在嘉文，可能会完全赞同您的想法，但是去过北方后，我改变了许多。”
“在战场上，前方是我的敌人，后方是我的战友，不需要有任何杂念，也没有别的选择，只有向前冲杀，相信背后的人。”
“克鲁斯，还有其他共同拼杀过的兄弟们，他们会是我最大的助力，同等地，我不会去猜忌他们。”
父亲沉默地注视逐渐成长为男人的儿子，生机勃勃，闪耀着理想的光芒，愿意付出信任……不再是内心压抑的，寻找着发泄的突破口，但又不知道追求的究竟是什么的样子。
“你有你自己的路要走。我可以把你推上王位，但是能不能坐稳那个位置，心里痛不痛快，都要靠你自己。你要去北方战场，我没有阻拦你，哪怕知道这是玩命的事情。看来，你已经找到自己要走的路。”
“以后，你要做的事情，我都不会干涉。”
王子离开了寝宫，心情有些低沉，在他年轻鲜活生命的映衬下，父亲的老态更加让人担忧。
克鲁斯在走道上等他，低着头问道：“他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从小在王宫中的时间比在自己家中多，克鲁斯对这位温和高尚的长者充满敬仰孺慕之情，甚至有可能超越自己的父亲。
王子心里认同的家人就是父亲和克鲁斯，他曾经以为父亲对于克鲁斯也有很深的感情。
现在，就像他逐渐意识到父亲是一个手段高超，远非清白无辜的人一样，他也发现，父亲对克鲁斯的感情或许只是表象。
这并不是一个让他愉快的发现。
“他说，你和艾丽薇都是他很喜欢的孩子，他赞成这桩婚事，会祝福你们的。”王子故意用有些酸溜溜的口气说道。
克鲁斯显然松了口气，和他一起朝外面走去。
“我们回北边。”王子做了决定。
那里同样是他们放心不下的地方，另外，某桩婚事也需要女方父亲的认同。
＇王子与将军与克鲁斯＇
布尔加将军五十出头，身体依然健硕，不笑不动时，具有山岳一样沉稳不移的气势，而笑起来时，则显得温和好脾气，且相当有修养。
听王子报告完嘉文的事，将军正色说：“往年也会有瓦伦零星骚扰，双方只是小规模交战的情况，今年我却有些奇怪的感觉，像是他们隐藏了什么目的。”
“我已经派人出去打探，你们回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