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理相通,至理是常。
“不好了,看来这辈子真要当道姑了。”摇头叹气捂脸,这是比围棋还要玄妙的东西呀。
在她把脸揉得发红时,外边已经来了几名求卦的行客,只是人家见小程先生在那儿一脸犹豫不定的样子,不好上前来打扰。忽然她冒出来句“真要当道姑”来,行客们心里齐齐吐槽——您已经当道姑很久了!
“小程先生,您可好了,今儿轮到我的号了,您看您现在可得闲工夫。我就推个吉时,您看最近可有什么开市的好时辰,我卖布匹成衣和瓷器茶叶的,您看哪天儿合适。”
接过生辰八字帖子,和铺面的方位朝向,找来日历翻了翻吉凶,选吉时真的是个相当轻省的活儿:“三月二十七,喜神在南,财星在北,你那儿坐北朝南,二十七最合适了。时辰的话,按你的生辰八字来看,巳时三刻便是吉时。”
“谢过小程先生。”放下红包,拿起帖子离去。
“下一位。”唔,她有种开医馆当黑心医生的感觉了。
诶,到底还是被杨玉绫的到来给搅了好心情,要不然她刚才怎么能透过旧樟木板子看到什么道不道的。杨玉绫这人未必多可怕,就是一出现特能让人烦恼,还是回头跟李崇安说说去,有事夫君服其劳嘛!
卷一 屠龙手 第一二七章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
把杨玉绫的事儿跟李崇安一说,李崇安却像是早已料到一样,拍拍她的脑袋让她安心,说翻不起什么大风浪。能安心才有鬼,她就是一被害妄想症(轻度)患者外加怀疑论者,什么事儿都爱往否定想往最坏想。
李崇安真是被这轻度被害妄想症患者给弄疯了,真是遇上点小风小雨就跟天崩地裂了一样耷拉着小脸儿,一副就要被害得死无葬身之地的凄惨悲凉。偏偏她这模样,自己看着还心疼,揉了揉额角,李崇安只能把小被害妄想症患者给抱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肩背道:“李淿和李骁都在宫里交由皇后教养着,杨侧妃其人,虽然对自己都不怎么上心,对儿女却还有几分慈心。只要李淿和李骁一日不交还给她,她就一日掀不起大风浪来,无非就是挑拨离间罢了。你我之间,凭她……还没这个本事。”
那倒是,只要来一盘棋,看看棋路,什么都不用说就啥都明白了。想到这里,又安下几分心来,不过被害妄想症什么时候消停过:“可是,万一她豁出去了呢,有道是珠玉不死于瓦砾,说真的,为她坏了心情我都觉得不值得。”
“要跟你说多少遍你才能听进去呢,尧尧,看着我,凡事有我。就像你说的,不管谁来,关门把我放去就成,你还想什么。”李崇安琢磨着,这杨玉绫还是真疯了好,至少不会让自家红狐狸天天一副将要受尽迫害的倒霉样儿,看着都闹心。
怔怔地看着李崇安,忽然看到了李崇安眼角细细的纹路,未必是皱纹,笑多了也会有。可就这一会儿,为着这几缕细纹她好生替李崇安心酸,更心酸的是自己一大把年纪。天天要崇安少年来保护她,真是没出息到爆表:“咳,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凡事有你有你,我什么都不用操心,天天好吃好喝好睡好玩就行了,对不对。”
李崇安上上下下看她两圈,摇头说:“我不养猪。”
……
她家崇安少年就是有一句话把她从自己的情绪里拉出来的能耐,好想揍他。怎么办啊。这么可爱又替她着想的崇安少年真的不该挨这顿揍啊,可是他这贱贱贼贼的样子好生让人手痒。有道是忍无可忍,何需再忍:“李崇安。你死定了!”
小李郡王淡定摊手,然后飞快逃跑,国师远远看着叹气摇头,向院长道:“院长,你确定要把道院交给那个天天哄得妻子开开心心就满足的小家伙?”
“嗯。小家伙儿天天把妻子哄得开开心心之余的那点工夫,就能把道院上下的事处理得妥妥当当,不交给他,你觉得还能交给谁。”院长视若无睹,而且院长觉得这样很好嘛,小夫妻就是要打打闹闹才有趣。要不然他们这把老骨头还有什么乐趣。
“也是,得亏有静山,要不谁接手这摊子又麻烦又没人爱管的事儿。搁我我也愿意跟何师弟他们那样来去自如,想去哪招呼一声就行。哪像你我,你是去哪儿都有道院里的庶务牵绊着,我是离京一步都得被人给立马招回去,不自由不自在啊!”幸亏有李崇安和张世永这俩小子。否则他们这俩老的就是想退下来养养老,过过放牧南山的日子都不成。
四月初。程松溪和程柏涛哥俩同一天娶亲,京城里对立李易为储君的事正是热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程帛尧还想能不能悄悄溜回去。老程和程妈齐齐来信劝她千万别回来,要不然婚礼都得办不乱了,程松溪和程柏涛哥俩也赶紧来信——小妹,哥哥好不容易找着可意的嫂嫂,礼到了就行,人暂时就别回来了。要实在不成,明年你直接回来瞧外甥就成,记得准备好给小外甥的贺礼。
结果,她只好待在道院里,吃着程妈为了让她安安生生别回京而送来的喜饼喜果喜糖,好生郁闷。李易跟着国师乔装出行,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郑进和忙着山上山下跑,盖房子盖得热火朝天。程帛尧连逗可爱少年的乐趣都得不到满足,只能天天按规矩三卦,演完就领着珍珠琳琅四处瞎逛。
“师兄,今天客堂人不多啊,要不咱们关了客堂的门一块上山。横竖这时辰了也不会再有人来,正好师兄帮我把这几筐青梅扛一筐上去,珍珠琳琅她们扛不了这么多,打算扛上山让先生酿酒,先生叨着说山上的梅子太少,酿不出多少青梅酒来。”说完,她自发自动从守客堂的师兄手里接过拿着的几封书信,指挥师兄扛青梅去。
师兄见状也只能去扛了,回头却见程师妹拆了信,赶紧回转身来说:“小程师妹,不是给你的书信,你怎么可以拆开。”
啊……看了看手上的书信,上边写吾徒启嘛,何易山的信,她也是徒弟呀。何易山在道院里的,就只有她和李崇安这两个弟子好不好:“这是何先生的手札呀,我跟先生学卦的,师兄难道不知道么。”
师兄一想,噢也是,何先生写了吾徒启,那就这样吧。师兄拎起一筐青梅往前走,珍珠琳琅跟在后边也是各人扛一筐,剩下有袋多,师兄一看也别让姑娘扛了自个儿来吧,于是就从宝珍手里把那袋份量不算轻的青梅给拎了过来。
却忽然间听得程帛尧一声惊呼,师兄差点没把袋子里的青梅给滚落一路,险险收住袋口,把落在石板上的几颗摔破皮儿的青梅果子给踢到山道旁,师兄这才来得及问:“小程师妹,你这一惊一乍的要吓死人呐。何先生书信上写什么了,把你给激动成这样儿。”
“机密。”
师兄被噎了一下,也没再问,至于机密不机密的,小程师妹向来古灵精怪,说不定是什么尴尬言语不好提及。师兄也不多想,扛着青梅继续走,不再管后边的小程师妹那惊骇得合不拢嘴的表情。
“我……我不骂脏话,可这种事怎么可能,什么叫大机缘的线索已经找到,什么叫真有千年万戴,什么叫大机缘非等闲人可得。不行,这事得赶紧跟院长和李崇安商量去,先生要道院派人过去,这派谁去合适呀,好像又不能往开了说。”程帛尧说完加快脚步,比其他几人更快进了院儿里,三弯七绕找到院长和李崇安,她也不说话只把书信往石桌上一拍,她自己还在震惊中呢,自然先上一边缓缓去。
噢,闹,这就直接转玄幻了,不对,这事儿还不确定呢。嗯,可能只是美好的期待,中国古代也没少长生不老的传说嘛,而且国人对与天地同寿的期盼就从来不曾停止过,这样就能理解了。
当院长和李崇安看完书信后,也傻了,他们虽然学着无涯祖师留下的各种修道典籍,但却从来不曾想过真能修到长生不老的境界,顶多是长寿一些罢了:“去……去,尧尧去把道林叫来。”
“我刚才过来在路上看见他了,端着汤正往这边走呢,不用去喊他,他应该就快进来了。”话音才落下不久,徐道林就在外边叫唤起来了。
“院长,师兄,汤来了……诶,师兄快来接一手,这汤可够烫的,早知道就不该打这么满。是了,满则溢,七八分足矣,下回一定记住了。”徐道林说完,李崇安就起身去把他手里的汤接过来放到石桌上,然后指了一侧的书信让他看。
徐道林不明所以,接起书信看完,好半天都没反应,直着眼睛傻不愣登地站了好久才像醒了梦似地喃喃:“当真有,当真有么,我以为修道乃修心,只为让心神超脱生死束缚,却原来真的有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辉吗?”
“只是线索!别这么急着下定论,我们大家都往好处想了,这还没有定论,先生也只说有五成把握。院长,你看派谁去帮着先生一同寻找,崇安师兄要管理院中上下的事务,怕是不得闲,崇安师兄不去我自然也不去。这事又不合适传得太广,毕竟事情还没有定论呢,别让大家都跟着疯起来。”程帛尧横竖觉得这事没什么谱,中国古代找了几千年仙人,当真找到了么,还不都是民间传说,成圣成仙的多半是在世时曾有大恩于人,或有善名与乡里的。后人立庙祭祀,一代代传下来就成了神与仙。
“嗯,确实如此,我看这事让道林去吧,他是无涯祖师的转世托生,若真是有什么大缘法,有他去想必能万无一失。诶,人老了,还真盼着岁月能再饶一些时光予人,这事儿闹得我心里都热乎得很,还是别往外说。倘若有了确切的消息,咱们再来合计吧,转念想想,倘若真有处理不妥也是祸非福。”院长叹了一口气,大机缘也意味着大麻烦呐,一个不察,八成还没得到千年万载的机缘前就先丢了性命。
这可真应了那句话儿——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
院长咂巴半天看向李崇安说:“静山,你要好好处理此事。”
李崇安:……
怎么就他好好处理此事了,院长这是打算甩手不管吗?
卷一 屠龙手 第一二八章 不及与你百年相守
说起来,徐道林才是那个真正觉得自己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他才来道院没几天,先是被告知他是无涯祖师转世轮回之身,然后又扔出一枚更大的炸弹来,千年万载这种梦都梦不到的情况居然都有眉目了。不是他不明白,而是这世间的事变化得太快呀。
启程时,徐道林还如坠万丈迷雾中找不着北,但还是被派去做这件事了。起先院长和李崇安还对他持怀疑,因为这个消息不是谁都能咬紧了不往外透露半点的,因为每个人都有至亲至爱,并不能保证他不把这样的大机缘透露出去。但徐道林不仅经受住考验,还远远高于院长和李崇安的预期,这样一来,不派他去还能派谁去呢?
徐道林要愁的只是自己怎么去寻找,怎么去面对,而李崇安要愁的就更愁人一点了,假如真有,找到后怎么处理,又怎么发布消息。这种消息不可能永远被埋藏下去,所以必需经过有效的途径慢慢地传播出去,更重要的是道院还要面对来自上层的压力。
“要是真有无涯祖师手札上那移山填海的能耐就好了,便不用愁这等闲小事了。崇安师兄,你现在要面对的是,把这些知会天下人,还是只知会一小部分人。这个让你很难选择是不是,不过崇安师兄你有没有想过,机缘降世,等闲的人岂是能得的。就像读书科举,书在哪里,学堂也在哪里,爹一直努力让所有人读书识字,可真正能通过读书识字一朝金榜题名,鱼跃龙门呢?”程帛尧觉得这个吧,就像是武术,可以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就是益的寿高了很多很多。
习武要看天分高低。读书也要看天分高低,所以她相信真有什么缘法也同样要看个人天分高低的。成功是九十九分汗水和一分天赋,但这一分天赋比九十九分汗水还要更重要,没有这一分天赋,九十九分汗水也未必能以勤补拙。
所以,她不觉得需要这么纠结:“崇安师兄,你不觉得这个就像学围棋吗?大明朝如今热爱围棋的人数以千万计,可真正深谙棋中道与趣的人,我们俩的手加起来就能数得过来。”
没得到之前就先要考虑得到之后的种种麻烦,李崇安揉着有些僵硬的肩颈道:“你的意思是向世间所有人敞开?”
“我只是觉得。一件东西越捂着就越有人觊觎,当你捧到世人面前时,世人可能因其难、畏其艰、惧其高而先自我否定。就像道院。世人都知道一旦进入道院便可名利双收,可道院立世近四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