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人算不如天算,就在张家大船快要抵达目的地时,却意外遭遇到了极其凶险的风浪!那场风浪来势汹汹且来得十分突然,让船工措手不及、来不及做出对应的举动。就连张宗兄弟也是在风浪朝船身扑来时,才意识到他们真的遭遇到大危险了!
虽然年纪最大的张宗当机立断的让船上众人、抱着甲板上搁着的木板跳江求生,但众人却还没来得及照做、船就被来势汹汹的大浪给卷翻了!
这船一翻,船上的客人和货物便一起掉到了江里,那些来不及抱木板的人很快就被大浪给卷走、溺死在江水里;有的人即使手快抱了块木板,但却被一同掉下水的一箱箱货物给砸中,晕在江水里后最终也逃不过溺死这一劫;一整船的人,竟只有寥寥数人能在大浪卷翻船时躲过一劫……
那名为小石头的小伙计显然是幸存者之一,否则今日他也不会站在张家众人面前复述当日遇险的情形。
只见小石头说到这最关键的地方时、语气却突然顿了顿,随后他有些不安的抬眼看了看屋里的众人,脸上更是有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似乎接下来的话让他有些难以启齿般。
屋里一时变得静悄悄的,似乎连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得一清二楚,那分略显压抑的寂静让小石头很快就重新把头埋得低低的,躲在屋外的妙儿见他努力的张了几次嘴,但最终却还是没能把心里想说的话说出来。
倒是一旁的马氏听了小石头的话后脸上一片焦急,只见她想都没想就抢先开口问了她最关心的问题:“这一船子的货物都落江里头了,那我们家岂不是要赔不少银子给那位包船的客人?!”
“小伙计,你快告诉我们这银子究竟赔了没?又得赔多少?二哥和四弟不会傻乎乎的人家说多少就赔多少吧?他们……”
“啪!”
马氏话还没说完,张老爷子就重重的拍了桌案一下、打断了她的话,随后张老爷子冷着一张脸冲马氏重重的哼了一声,并指着张耀训道:“老三!你还不给我管好你的媳妇儿?都什么时候了,她还只知道问赔了多少银子!银子比人命还重要吗?!银子比你兄长和幺弟的安危还重要吗?!”
张耀被训后顿觉无比羞愧、无地自容,恨不马上得挖个地洞钻到地底下去!
但只要马氏还在张耀就不能钻,他必须好好的看住马氏,免得她再说出什么丢人现眼、大逆不道的话来……
于是张老爷子一发话,张耀就立马上前捂住马氏的嘴巴,不顾马氏的反抗将她拖到了一旁,痛心疾首的训起马氏来:“咱家的船出了事,你不先问问大哥和四弟是否安然无恙,竟然率先问起要赔多少银子来!这是身为弟妹和嫂子该问的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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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张家举丧
“你……你叫我如何说你才好?我的脸面都让你给丢尽了!”
“呜呜——哇——啊———”尤氏被张耀捂着嘴,只能发出一些不清楚的声音来,但光听那些不清楚的声音、就晓得马氏还一心想着争辩。
而张耀见马氏脸上一丝悔改之色都没,依旧一心想要往钱眼里钻,立刻紧了紧手把马氏的嘴捂得更紧了些,并不忘悄声在她耳边警告了句:“你平日里如何为人处世我且不管,但现下家里出了大事,你就给我安分些呆在这儿少说两句———爹和大嫂都在呢,也没你说话的份!”
张耀说完便不再理会马氏,而是屏住呼吸往张老爷子和尤氏所在的方向看去,手依然紧紧的捂着马氏的嘴,不再让她有插嘴捣乱的机会。
而此时尤氏正面色凝重的冲小石头问道:“小伙计,船翻了后,原本在船上的人有多少人出事?二老爷和四老爷现下又在何处?他们身子可有受伤?”
一旁的杜氏听了尤氏有条不紊的问话后、才猛然醒悟过来,不顾一切的拉着小石头、追问道:“对对对,我家四老爷现下身在何处?他没出什么事对吧?”
小石头有些为难的看了尤氏和杜氏一眼,最终心一横把梗在心头的噩耗说了出来:“四老爷他……他没了,他是落水时被一箱子货物给砸晕了,随后便沉到江里去了,我们将他打捞上来时他已经绝了气了……”
“什么?绝……绝了气了?!”杜氏闻言身子下意识的一晃,随后一个不稳瘫坐在了圈椅上,脸上有着难以置信的神色,似乎不相信张祖就这样离她而去了。
而原本只在一旁低低抽泣的王氏听了这个噩耗,脸上的神色立马又白了几分,只见她转头看了看一旁的杜氏、再看了看面色沉重的小石头,最终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气问道:“那……那二老爷呢?二老爷他……他没出什么事吧?”
短短一句话王氏却问得小心翼翼,似乎生怕她只要大点声问、就会再听到一个噩耗。而屋里众人听了王氏的问话,都下意识的把目光集中在小石头身上,就连躲在屋外偷听的妙儿都忍不住紧张的把小手握成拳头,屏住呼吸等待小石头的回答。
小石头见大家伙都把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顿时觉得压力倍增,但他此来张家本就是来报丧的,因此即便知道张家众人才刚刚遭受了一个沉重的打击,他还是得硬着头皮说出另一个噩耗:“二老爷当时就被江浪给卷走了,事后我们在江里打捞了许久都没找到他的人,恐怕也……也是凶多吉少了!”
小石头话音才落,王氏整个人就软绵绵的倒了下去,幸好站在她身旁的尤氏眼疾手快的伸手扶住了她,否则王氏就只能倒在地上了。
哪知尤氏才扶住王氏、还没来得及把她扶到椅子上坐下,张老爷子也因承受不了这接二连三的打击、捂着胸口急促的喘起气来!一旁的张耀见了也顾不上捂马氏的嘴了,立马丢下马氏奔到张老爷子面前替他顺气……
王氏和张老爷子一倒下,屋里马上又变得一片混乱、一时竟没人记起要赶紧请个游医回来,承受住打击的其他人都忙得手忙脚乱。
躲在屋外偷听的妙儿得知噩耗后心里也是十分震惊,毕竟小石头带回来的噩耗,让张家一下子失去了两个支柱。但屋里那片混乱让妙儿顾不得去细想这个噩耗带来的种种后果,此时妙儿只想着要如何做才能替尤氏分忧,且头一个想到的便是不能让遭受沉重打击的人出事。
于是思绪辗转过后,妙儿心里很快就有了主意,只见妙儿很快就伸手扯了扯张大郎的衣袖,待张大郎回过神来才出声提醒道:“大哥,祖父和婶娘不舒服,要吃药才能好!”
妙儿一言惊醒了张大郎,让他强迫自己暂时不去管刚刚听到的噩耗,而是马上找到了刘婶和禾花,一面让禾花赶紧去请个游医回来、一面让刘婶赶紧到屋里给尤氏搭把手,也算是解了尤氏的燃眉之急、让尤氏慢慢的恢复冷静。
话说这古人都比较早熟、早慧,因此今年已经九岁多的张大郎也算是个小大人了,深知眼下正是家里最忙乱的时候。因此张大郎冷静的吩咐完刘婶和禾花后,就意识到他必须照顾好弟妹、才能让尤氏全心全意的处理眼下这摊乱子,更是深知他身为兄长、绝不能让弟妹在这个时候给家里添乱子。
如此一想,张大郎马上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不轻,也让他感觉到了身为兄长必须负起的责任,因此张大郎很快就自觉的带着妙儿和张三郎回屋,一边带着弟妹在屋里做功课,一边悄悄的关注家里的情形。
而张家经历了最初的慌乱后,很快张老爷子就发话了,让唯一在家的二儿子张耀随小伙计去江南西路一趟,把船沉后该打点的事宜打点下,再雇几个人把张宗兄弟的遗体抬回家来,怎么也得让他们葬在张家祖坟里才是。
张老爷子只强撑到叮嘱完张耀就倒下去了,于是身为长嫂、尤氏只能接过这个担子,一面让马氏在床前侍奉病倒的张老爷子,一面取了麻布孝衣来给张家众人换上。
这办丧事一点都不比办喜事简单,张家突然举丧、什么都没有提前备下,因此尤氏得张罗着搭设灵堂、通告乡邻,忙完这些尤氏又亲自写了一封信,请人快马加鞭的送去与在外游山玩水的张光,让张光马上赶回家来。
而张耀得了张老爷子的吩咐,很快就随着小伙计去了趟出事的地方,证实张宗和张祖确实出事后,张耀便花了些银子、请人帮忙在出事地点寻找张宗的尸身,但一连请了几个水性极好的人、连着寻了好几日都没寻到……
张耀无法,最终只能先买了口上好的棺木,将张祖的尸身放入后,雇了几个人一路抬回了张家。而抬死人多少犯点忌讳、不是人人都愿意抬的,加之从江西南路一路抬着送回福建路路途颇远,因此这一来一去、光是张耀这头便花去了不少钱银。
张祖的遗体一运回来,刘婶就按照闽地风俗,把家里的鸡鸭猫狗之类的动物都捆绑起来、关到一处。因闽地人认为猫或其他动物靠近死者,会让死者跳起来诈尸,还可能会让死者死死的抱住活人或其它物事不放!
因此张家家里的活物,除了人外都不能靠近灵堂。而这张祖的遗体既然抬回来了,那就该先进行入殓。
入殓闽地人也称作小殓,是指由至亲之人替死者穿衣服。眼下张老爷子卧病在床、张光这个长兄也没未赶回,张祖的至亲之人自然便是杜氏这个未亡人了。于是张祖遗体被抬回来的第二天,张家众人便都把头上的饰物卸了下来,并且按照规矩把头发盘束在头上,把准备好的物事取了出来,陪着杜氏到了张祖遗体边。
随后由杜氏替张祖穿衣和整理遗容,只见杜氏一边哭一边先在床上铺席,随后再铺绞,这些物事的质地都是据张祖的身份制定的。且按照北宋习俗,无论死者生前贵贱尊卑,入殓时都应该穿上十九套新衣,好风风光光的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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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不速之客
这十九套新衣里头还包括了一套七件的衣服,那套衣服是仿照官服做的,这也是北宋的风俗习惯之一———张祖虽然只是一介布衣并没有做过官,但一般大户人家的男人死了,家境殷实的人家都会买一套仿官服来给死者穿,这样也能让在地下的祖宗有颜面。
杜氏给死去的夫君穿“官服”时哭得十分伤心,每给张祖穿上一件衣服,她便要拿起帕子抹半天眼泪,而杜氏一哭、陪着她给张祖穿衣服的众人也跟着掉眼泪,于是这穿衣的过程足足持续了一个多时辰。
待衣服穿好了杜氏又扑在张祖身上哭了半天,众人劝了她许久她才起身,让仵作将张祖抱起来放到了吉祥板(停尸版)上,随后仵作在阴阳先生的指引下,将吉祥板移到了灵堂里。
此时正值盛夏、天气十分炎热,出殡可谓是迫在眉睫,但张光这次出游游得有些远,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及时赶回来,让主持着家里大局的尤氏日夜发愁———这大热天的,张祖的遗体哪经得住放?要是发酸、发臭那可怎么办?
后来还是年纪大、比较有经验的刘婶给尤氏出了个主意:“夫人,我听说城里那些有钱人家,年年冬天都会在地窖里存些冰,来年夏天好用来消暑!不如我们上城里寻一寻,看有没有什么地方能买几块冰回来,搁在灵堂四角降一降热气。”
虽然尤氏不觉得放几块冰就能让张祖的遗体不发臭,但她一时也想不出别的什么更好的法子来,加上张老爷子早就发了话,说必须等张光这个兄长赶回来、张祖才能大殓,于是尤氏最终只能采纳了刘婶的提议,立时开了钱匣子让刘婶拿着银钱、带上几个长工上城里去买冰。
这泉州城里还真有人做“冬季囤冰、夏季用来换钱”这种买卖,因此刘婶很快就花两吊钱买了两箱子冰,由那几个长工抬着回了张家。
冰一买回来,尤氏马上命禾花在灵堂四个角落都搁上铜盆,随即让长工把装了冰的箱子抬了进来,分别倒在四个铜盆里,灵堂里立时就凉快了许多。这两箱子冰算是解了尤氏的燃眉之急,令她安下心来,每日守在灵堂、只等张光归家。
且说张光本是邀了好友一路北上游山玩水,想着反正再过不久三年一度的科举考试便要开考了,便打算索性北上到东京便住下来,一直住到参加完科举再踏上归途。不料张光才刚刚踏上前往东京的途中,便接到两位弟弟遇难的噩耗……
张光得到消息后大惊失色,就地换上麻布孝衣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回家中,一到家就扑倒在张宗和张宗的灵前嚎啕大哭,哭两位弟弟怎么比他这个大哥先走了一步,尤其是张祖才二十来岁且刚刚成亲没几年。
而张光归来后,丧事也总算可以开办了,尤氏很快就请阴阳先生选了个宜出殡的吉日,紧接着便是大敛、下葬、款待前来吊丧的亲朋好友,七天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