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仪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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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仪天下-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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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是驸马的脸上有光吧。”刘伯姬说道,“驸马的侄女嫁给了阴家少爷,还有陛下的指婚和赏赐,胡家的祖坟上都要冒青烟了。”

“伯姬,你这是什么话?好好地商量婚事,你却提一些不吉利的话。”刘黄有些生气。

“哪里不吉利了?不就是祖坟冒青烟么。你不让我提,我偏提。”刘伯姬说道,“是你非要拉我来的,让我帮着你在阴贵人面前夸锦绣。我就是不喜欢你这副世俗的样子。”

“我世俗?不错,我是世俗。我从小过着清苦的日子,我明白我的出身。”刘黄看来是真的生气了,“我当上大汉朝的长公主,全凭我有一个优秀出色的弟弟。你呢?你以为你比我好到哪里去了?你以为你生来就是公主?你不也是同我一样,从小过苦日子的吗?你还真把自己当成生来高贵的金枝玉叶了!”

我虽知这两位公主在平日里便有不和之处,却不想她们二人会在含章殿吵起来。玉屏和凌珏也甚为尴尬,坐也不是,走也不是,劝也不是,沉默也不是。就在我们三人如坐针毡之时,惜雅急匆匆地走进殿来。

“湖阳公主,大事不好了,您快回去看看吧……”惜雅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怎么了?”站在一旁的芷容说道,“你且缓口气,把话说清楚一些。”

惜雅喘了几口气,说道:“方才在宫门口遇到湖阳公主府上的仆人,他们说……他们说驸马爷快不行了……”

“什么!”刘黄猛地站起来,怔了怔,几乎摔倒。她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颤巍巍地走了几步,欲赶回公主府去。

“姐姐小心。”刘伯姬似乎把刚才的争吵忘记了,扶着刘黄,关切地说道,“姐姐,别急。我陪你一同回去看驸马。”

送走刘黄与刘伯姬之后,玉屏和凌珏也起身告辞了。待她们都离开之后,我回转身来,看见惜雅站在大殿的一旁。奇怪,惜雅去宫门口做什么?

38 秋暮

 我并没有盘问惜雅为何去宫门口。若她想说,她自然会说。若她不想说,即使我问,她也不会说实话。

湖阳公主刘黄的驸马胡珍跌了一跤,随即很快便去世了。可能是某种中风的症状,我并不懂医术,亦不敢妄加猜测。

刘黄方才还在含章殿与我商量阴就与锦绣的婚事,转眼之间自己便成为了寡妇。人生在世,有太多无法预料的事,谁都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如何,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让芷容替我去湖阳公主府上慰问刘黄。

每跨出一步都是前进,可是要前往何方,没有人能够预测。

我打开窗,让风吹进来,使得自己清醒了一些。夕阳挂在天边,秋日的傍晚,微凉,宁静。站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冷,{奇}唤了几声也不见有人来,{书}这才想起,{网}若希出宫去湖阳公主府吊丧,惜雅去找清婉了。但是芸芊呢,芸芊怎么不在含章殿?可能是芸芊心情不畅,所以出去走走了吧。今日遇到那么多事,想必她心里甚为难受。

“贵人需要什么吗?”一个小宫女走进殿来。

我从未见过这个小宫女。她面容较好,瘦长脸,细挑身子,活泼俏丽。“你是哪里的宫女?”我问道。

“奴婢婕灵,是含章殿的宫女。”这个名叫婕灵的小宫女向我躬身请安。

含章殿有许多宦官和宫女,我平日里见到的几个只是有头有脸,能够进得殿来的。这个小宫女既然是我从未见过的,那她必定是分位低下,无法入殿的。

“哦,婕灵,替我取一件大氅来。”我说道。

“喏。”婕灵应了一声,走到内屋,替我从箱子中取出一件大氅,回到我的面前,替我把大氅披上。

“你应该不曾进得殿内吧?”我觉得好奇,“为何你会知道大氅放在哪里?”

“回贵人的话。奴婢的确不曾上殿服侍。”婕灵微笑着说道,“但奴婢平日里听几位姐姐说起殿内的摆设,便记在心里,因此对殿内的物品摆设都了然于心。”

真是一个聪明的丫头。我在心里暗暗地感慨,但表面上却不显露出来。

惜雅与清婉一同回来了。清婉的心情已经平复,手中拿着几支桂花,把玩着走进殿来,看到婕灵,她瞪大了眼睛,说道:“婕灵?你在这里做什么?”

“回清婉姐姐的话,方才贵人需要一件大氅。姐姐们都不在,所以我才进来替贵人取大氅的。”婕灵赔笑着说道。

“呸。谁是你的姐姐?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这是什么地方,你也敢随便进来?”清婉讥笑着说道,“你是看若希死了,空出一个位子,所以想爬上来,对不对?”

“婕灵,你先出去吧。”惜雅对婕灵说道。

婕灵躬身向我行礼,然后退了出去。

“一回来就找人撒气,你脾气还没发够吗?”我对清婉说道,“婕灵只不过是含章殿的一个奴才,你有本事就找含章殿的主子呀,拿奴才替罪,算什么?你既然不喜欢含章殿,我也不敢强留你,请你离开含章殿,去别处谋生活吧。”

“我不去别的地方,我就要待在含章殿。”清婉哭着说道,“难道我出卖你了吗?难道我背叛你了吗?我没有做错什么,你凭什么赶我走?”

我看清婉哭得梨花带雨,不免好气又好笑。想起从前清婉为了维护我而被郭圣通打耳光的事,我便心软了,说道:“你还说呢。总是‘你’啊,‘我’啊的,有没有规矩?别哭了,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那……那您不会赶我走了吗?”清婉抽泣着问道。

我微笑着摇了摇头。清婉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露出笑容。“谢谢贵人。”清婉举起手中的那几支桂花,递给我,说道,“这个送给你。”

我接过这几支桂花,笑着对清婉说道:“好了,去洗把脸吧,你的脸都花了。”

“喏。”清婉应了一声,小跑着离开了。

“惜雅,你可曾看见芸芊?”我望着清婉蹦蹦跳跳着离去的背影,询问惜雅。

“我未曾看见芸芊。”惜雅回答道。

“等芸芊和芷容都回来以后,就让芸芊来见我。”我吩咐道。

“喏。”惜雅躬身说道。

我拉了拉身上所披的大氅,坐在窗前,望着窗外的暮色。含章殿在落日的余晖照耀下,笼上一层淡淡的金色。

我想到若希。我曾经问她:“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坏人?”那时的若希回答说:“我不知道。但是我想,他所爱的女子必定不会太坏。”

若希,及至今日,你依旧这么觉得吗?

我的眼前出现若希临死时的场景,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她躺在地上,嘴角都是血沫,一动不动的,只是盯着我。

我有些害怕。当太阳落下,光线一丝一丝地散去,我的恐惧愈加浓重。黑暗渐渐地侵袭,我觉得冷。

“来人啊。快来人啊。”我唤了几声。

清婉和惜雅跑了过来,问道:“贵人,有何吩咐?”

“快把灯都点上。”我说道。

含章殿的宫灯以及蜡烛都点亮了。我把身上的大氅又拉了拉,紧紧地包裹住自己的身体。深宫之中,我只剩得自己。

“别怕,有我在。”刘秀总是这么对我说。可是此时的他远在千里之外,带领着大军厮杀。

有杕之杜,有睆其实。王事靡盬,继嗣我日。日月阳止,女心伤止,征夫遑止。

有杕之杜,其叶萋萋。王事靡盬,我心伤悲。卉木萋止,女心悲止,征夫归止。

陟彼北山,言采其杞。王事靡盬,忧我父母。檀车幝幝,四牡痯痯,征夫不远。

匪载匪来,忧心孔疚。斯逝不至,而多为恤。卜筮偕止,会言近止,征夫迩止。

《诗经·小雅》中的《杕杜》,女子思念远征的丈夫。战争无法停止,孤独的日子延续,心中充满哀伤悲戚,远征的人却迟迟没有归来。如今的我已经能够体会诗中所描述的心情。

刘秀,你总是说你在我的身边,你总是让我不要害怕。可是,你不在。

“末将会保护阴夫人的。不惜一切代价,包括自己的性命。”傅俊的声音在我的脑海中响起。

男人们总是轻易地许下诺言,相信自己的力量能够保护心爱的女子,可是事实却并非如此。他们高估了自己的力量,忽略了生命中太多的意外与变数。作为女子,难道要傻傻地相信男子的话,一味地温柔贤良,受人宰割吗?不,不能这样。就算别的女子把自己的一生托付给男子,愿意依附着男子,在男子的保护下生存,我也不能变成这样的女子。我必须自强自立,我不依靠任何人,我只靠我自己。

凭借自己的力量,跌倒了,再爬起来,继续坚定地走自己的路。

39 锦囊

 就像是被泼了墨似的,夜幕一下子垂了下来,笼罩着大地。

“贵人,御药房派人送药来了。”清婉站在门外说道。

“让他们进来吧。”我说道。

来送药的,依旧是那个气质如兰的小宫女和那个年轻斯文的宦官。我从小宫女的手中接过药碗,并不马上喝,只是拿在手中。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道。

小宫女躬身回答道:“奴婢名叫兰萱。”

“兰萱。你的名字与你本人很相配。”我一边说着,一边走到窗边,“你在御药房待了多久?平日里都做些什么活儿?”

“回禀贵人,我在御药房待了一年有余。平日里负责给各宫送汤药之事。”兰萱回答说。

“你呢?你叫什么名字?”我问那个年轻宦官。

宦官躬身回答道:“奴才名叫杨誉诗。”

我站在窗边,右手拿着药碗,趁他们二人不注意,将药碗中的药都倒出窗外,然后立刻举起碗,装作喝药的样子。

“我把药喝完了。”我把药碗递给兰萱,掏出帕子擦了擦嘴。

兰萱收起药碗,和杨誉诗一起退了出去。

我不能再喝御药房送来的药,说不定里面会被人下毒。我无法识别药里面的成分,只得时时刻刻小心谨慎。

在灯下坐了一会儿,翻阅着竹简。芷容回来了,向我汇报湖阳公主府的事宜。我决定等明日亲自去湖阳公主府上一趟,拜祭驸马,慰藉湖阳公主。

芸芊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我用手撑着头,打了一个哈欠,见芸芊走进殿,便问道:“芸芊,你到哪里去了?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我……”芸芊欲言又止,“我到宫外去逛了逛。”

宫外?我的心一紧,问道:“你到宫外去做什么?如今外面很乱,你一个女孩子会遇到危险的。”

“对不起,贵人,我没有听你的话,真是对不起。”芸芊低着头说道,“我只是想去找我娘和我的姐姐。”

听到芸芊提起芸熙,我不免感到难过,语气缓和了下来,说道:“这几天我自顾不暇,所以顾不得帮你找你娘和你姐姐。等过些日子,得了空,我会多派人手去找她们。你就安心地在宫里等待,不要跑出去了。”

“对不起……我只是怕给您添麻烦……”芸芊轻声地说道。

“不要再说对不起,也不要再说给我添麻烦。”我拉住芸芊的手,说道,“你们母女在阴家待了那么多年,就等于是阴家的人了。既然是一家人,就不要说见外的话。”

“贵人……我总觉得……我娘和我姐姐……她们是不是已经死了?”芸芊的眼中噙着泪,“不然都这么多年了,为何还未找到她们?她们听说皇上登基,听说您当了贵人,也会到洛阳来找我们的呀。”

“别瞎说了。不要失去希望,你要相信终究有一日会再见到她们。”我的目光黯淡了下来。站在窗前,窗外的夜风吹进来,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在这一刻,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些片段,似是前世的记忆,一些现代的景象浮现。但这只是光和影,瞬间消散。我愣了愣,极力回忆,欲想起一些事情,但终究只是徒劳,只记得模糊的轮廓。

“贵人,你怎么了?”芸芊察觉到我的失常,关切地问道。

我回过神来,笑了笑,说道:“没什么,只是走神了。”

“入秋了,晚上的风凉,可别着凉了。”芸芊替我把窗关上。

我走到漆花木柜旁边,将其打开,取出一个锦囊。“芸芊,你过来。”我对芸芊说道,“我有事要对你说。”

芸芊不知我有何事吩咐,来至我的面前,静听我的话。

“这个锦囊里面装着一块丝帕,丝帕上写着皇后的罪证。她是如何害得我流产的,还有她安插在含章殿的细作等等。”我对芸芊说道,“等到明日出宫去湖阳公主府上的时候,你就带着这个锦囊离开洛阳,去前线找皇上,让皇上知道实情。”

“喏。”芸芊躬身领命。

“我把这个锦囊放在木柜里,等到明日出宫前,我再把它交给你。记得,路上不许打开它,不许看里面丝帕上的字。”我说道,“天色已晚,我要就寝了。一切事宜,等到明日再说吧。”说罢,我将锦囊放回木柜,又将木柜的门关上。

这一夜,我无法入睡。发生了太多的事,使得我的脑子中满满的,思绪都快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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