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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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惊心-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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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午膳时分,仍然不见小顺子来,我心想,这倒也好,他撂开了手,从此以后大家都清净。正琢磨着如何把项链退还给他,敲门声响起。
  我心中一叹,去开了门。小顺子笑嘻嘻地请了个安,“给姑娘送东西来了。”
  我接过,仍旧笑道:“麻烦公公稍等一下,我有些东西烦请公公帮忙转交一下。”说完半掩了门,转身进了屋子。
  我打开手中狭长的小木盒,一根通体晶莹,似有波光流动的羊脂玉簪露出来,整个玉簪雕琢成一朵盛开中的木兰。我懒得再细看,将它丢进起先的信封里,仔细封好,出屋交给了小顺子。看他接过去装好后,我转身关了门。
  我背抵着门,过了很久,似乎才突然回过神来,想着新年的第一天,一切都结束了。我深吸一口气,挥舞着拳头,对自己大声吼道:“新年新气象!”吼完,我决定开始收拾屋子,既然活着,就应该努力让自己过得好一点儿。爱情失败,伤心一时可以,颓废一时可以,但为了一个没有选择自己的男人搭进去一生一世就没有必要,不能从此以后生活就是黑色的。我的身体年龄才十八岁,没有爱情,还可以有很多别的事情。再过几年我也到年龄放出宫了,等出宫后,我可以自己去塞北看大漠落日,去江南看烟雨濛濛。当年一直想去青藏高原和云南旅游,可都未能实现。在现代时,有时间没钱,有钱没时间,现在我钱有大把的,随便拿套首饰去卖也够挥霍一段时间,为何不趁此机会去过理想中的游子生活呢?
  自从来了古代,我就一直围着紫禁城打转,以后可以笑揽风月,卧看红尘,游大江南北,交天下英雄,岂不自在?前面还是有很多有意思的事情等着我呢!
  我一面想着,一面笑着,一面手脚不停地整理着屋子,可眼泪还是顺着眼角一滴滴滑落,止也止不住。
  二月的午后,和暖的阳光照得屋子通透明亮。
  我坐在桌前翻阅苏东坡写的《次韵曹辅寄壑源试焙新茶》、《试院煎茶》几首关于茶的诗文。玉檀坐于榻上,在手绢上绣花。两人静静地各自干着手头的事情,屋中流动着闲适恬淡的气息。
  玉檀搁了绣花绷子,走到桌边,给我换了杯茶,又给自己也换了一杯,笑看着我说:“会读书识字的人就是不一样。”
  我正读得满口含香,头未抬,随口问:“怎么不一样了?”
  她站在我身边说:“姐姐总是气定神闲的,照说芸香姐姐她们都比姐姐先入宫,又年长,出身也不低,可往姐姐身边一站,明眼人一眼就知道高低。”
  我搁下书,喝了口茶,笑着睨了她一眼,“别光说好听的话了,有什么正经事情就问吧。”
  玉檀嘻嘻笑了一会儿,问:“这次皇上去五台山会带谁去呢?”
  我抿嘴一笑,“原来是有人担心不带她出去玩。”
  玉檀努了努嘴,说:“皇上难得去一次五台山,上次还是四十一年的事情,错过这次机会,不知道有没有下次呢!”
  我复拿起书,笑道:“这事我做不了主,不过若李谙达问起,我一定荐了你。”
  玉檀笑嘻嘻地说:“好姐姐,多谢了。”说完,转回了榻边,又开始绣花。
  我眼睛盯着书,脑中却在想,这次康熙去五台山,命太子爷、三阿哥、八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跟随,我若能不去就不去,避得越远越好。
  出宫在外,不比宫里,见面机会大增。虽然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但我还是不能做到真正视他为陌路,我需要时间去淡化一切,让曾经的涟漪平复。
  转而又想到四阿哥,我本来还担心他对那封信的反应,但现在看来,他没有任何反应,应该也是心淡了。我心中低念一声:谢天谢地。
  第二日,康熙下朝后,好几个阿哥陪着一同回来的——太子爷、四王爷、五王爷、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暖阁也不算小,可人一多,显得有些拥挤,拥挤中又透着热闹。康熙毕竟是上了年纪了,在孤单寂寞的龙椅上坐久了,偶尔也会贪恋这种凡人的拥挤热闹。
  我进去奉茶时,听到几位阿哥正陪康熙笑谈着上次去五台山的事情,康熙的脸部表情分外慈祥。
  我把茶盅轻放在桌上,康熙顺手拿起,掀盖子轻抿了一口,笑看着我说:“前次去五台山时,若曦还没有进宫吧?”
  我躬着身子回道:“正是。奴婢是四十四年进宫的,可惜晚了三年。”
  康熙看着李德全说:“这次可带了她?”
  李德全瞅了我一眼,我赶忙回道:“因为前段时间身子一直不大好,告了一段时间的假,虽说现在已经行动无大碍了,但是出门在外,服侍的人本就比宫里少,所以还是怕一时照顾不周全,所以特意求了李谙达,另选得力的人。”
  康熙沉吟着看了我一眼,叹道:“病了那么久,人现在看着连衣服都撑不起了。”转而对李德全吩咐,“就让她留在宫里吧。”
  我忙跪下磕头,“谢皇上恩典。”
  康熙笑道:“好好调养,想吃什么就让王喜去吩咐,赶紧好利落了,不然你也没精神好好服侍朕。以前冲的茶、做的糕点都时有新意,现在不要说新意,连平日对答都没有以往那么机灵,看你精神不济,朕就不罚你了。”说完抬抬手,让我起来。
  我托着茶盘低头退出,到珠帘外时,忍不住回头瞟了一眼八阿哥,他垂目静静坐着,身形也是分外单薄,满堂人语,却难掩寂寞寥落。我心中发酸,转头快步离去。
  康熙带着众位阿哥去了五台山。皇上离去,他也离去了,我不用担心再会无意中撞见他,也不用担心偶尔看见他时心神的刺痛和无奈。
  可是原来离去并不能让我遗忘,总是在不经意地抬头时,眼前会忽地掠过熟悉的画面;总是在轻笑时,脑中无意闪过他的笑容。虽然我会立即选择忽略,选择视而不见,可是心情却已经黯然。理智可以控制行动,却无法控制心情,我什么时候才可以真正遗忘,做到云淡风轻?
  平静的日子总是过得分外快,我打发时间绣的手绢还没有完成,康熙已经从五台山回返。再见八阿哥,他的气色倒是比初离京时要好很多,当我向他请安时,他笑如微风,眼光温和,随意地抬手让我起身。
  我怅然地想着,他看淡了,放开了。也许是山中风光易让人忘怀人间俗事,也许是他再无闲情余力浪费在儿女私情上了。一切之于他,已经过去!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吗?为何我还会有怅惘呢?
  答案心中明白,却不愿给自己解释,只将一切寄望于时间。
  春天已来,御花园中草芳木华,一切都带着盎然的生机。不当值的日子,我常去御花园走走。
  我正沿着鹅卵石的小道慢走,待看清迎面而来的人,想闪避已经落了痕迹,只得赶快退到路边,俯身低头请安:“贝勒爷吉祥。”
  他温和地说:“起吧。”
  我立起来,低头静站,他并未有离去的意思。我有心告退,却不知该如何张口。
  “十四弟不会再去闹你了。”他温和地缓缓说道。
  我心中悲喜莫辨,不知该如何回话,只静静站着。
  “你前次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隆科多、年羹尧、李卫,我隐约明白。可邬思道、田镜文,我就不懂了。”
  我琢磨了一下,试探地问:“四王爷身边可有一位腿不方便,叫邬思道的幕僚?”
  他干脆地回道:“没有。”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我被电视剧《雍正王朝》涮了!正在发怔,他又说:“朝中并没有田镜文此人,不过倒是有个叫田文镜的。”
  我忙说:“那就是田文镜,我记错了。”
  他目光困惑,微笑着问:“这些不搭边的人和事,都从何说起?”
  我愣了一会儿,说:“反正你多留意着就成了,从何说起,我现在也不知道从何说起。”说完赶忙告退。
  他静了一下,轻声说:“去吧。”
  我一面往回走,一面大骂编剧和自己,胡编乱造、不负责任!烂记性,名字都会记错!
  送春归去,迎夏来。康熙为了避暑,搬进了位于北京西北郊的畅春园,我也随了过来服侍。咸丰十年,英法联军入侵北京后,对周围的皇家园林进行了大规模的抢掠和破坏,被后人誉为第一座“避喧听政”的皇家园林——畅春园也难逃厄运,园中建筑悉被焚烧。旦夕之间,一代皇家名园被焚毁殆尽。
  没有想到我一个出生在二十世纪的人,居然能亲眼看见这个被后世建筑学家无限憧憬的园林。
  畅春园,寓意四时皆春、八风来朝、六气通达。 园内风光自然雅淡,景自天成。引用史书上描写畅春园的话:“垣高不及丈,苑内绿色低迷,红英烂漫。土阜平坨,不尚奇峰怪石也。轩楹雅素,不事藻绘雕工也。”
  不同于皇宫,畅春园内多植奇花异草,四季花开不断。池塘内的荷花才刚刚打了花骨朵,含苞待放,别有风致。我沿着荷塘一面赏着荷花,一面随意闲逛。
  我在假山、长廊、小桥中穿来绕去,走到一处遍植垂柳的湖边,细长枝条直坠湖面,与影相接,旁边一座小小的拱桥,连着高低起伏的假山,山上引水而下,击打在湖面上,水花飞溅,叮叮咚咚。因为假山、柳树、拱桥的环绕,隔绝了外面的视线,这里自成一方小天地。
  我看着四周的景色,想着这倒是个好地方,正好有些累了,遂坐于湖边撩着水玩。忽觉得身侧有响动,我扭头看去,四阿哥一身青衣坐在垂柳之中,显然先我而来。因为枝条繁茂,长垂坠地,他又恰好穿了颜色相近的衣服,隐在枝条后,我竟没有察觉。
  此时他自个儿拨开了垂柳,我才看见他。一惊之下,我只是呆呆地看着他,他也默默瞅着我,半晌后,我才反应过来,赶忙请安。
  他让我起来,拨开枝叶,一面往外走,一面拍落身上的碎叶。自从年初一退回链子后,四个多月的时间他没有任何反应,待我一如他人,我们从未私下相处过,此时突然独自面对着他,我不禁有些紧张,强自镇静地向他行礼告退。他却恍若未闻,自顾自地走到桥墩旁,弯身从下面拖出一只小船,倒是精致,只是有些旧了。
  我没话找话地问:“王爷怎么知道这里有只船?”
  他一面摆弄着船,一面说:“我十四岁那年,随皇阿玛住到园子里,当时很喜欢这片湖的清静,于是特命人做了放在这里的。”说完,直起身,看着我,示意我上船。
  我愣了愣,疑惑地看着他,问道:“你肯定这船还能用吗?”他瞅了我一眼,没有理会,自己上了船。
  他坐在船上,静静看着我,目光淡定,不容拒绝。我犹豫着,有心想离去,却知道肯定是会被拒绝的,于是站在原地磨蹭了大半天。
  他并不在意,一直静静等着,最后展了展腰,随意地说:“我先睡一觉,你慢慢想吧,决定上来了叫我。”说着,就打算躺倒在船上。
  我握了握拳头,一咬牙,上了船。既然躲不了,只能随他去了,青天白日难道还怕他吃了我不成?他瞟了一眼咬牙切齿的我,带着笑意微微摇了摇头,用桨一抵湖岸,船荡离了岸边。
  离岸越远,荷叶越密,我不得不低头,时而左、时而右、时而俯身地避开迎面而来的荷叶。他是背对着的,荷叶从他背上一擦而过,倒是无碍。他看我有些狼狈,带着笑意说:“我以前都是躺在船上的,要不你也躺下。”我没有吭声,只忙着闪避荷叶。
  他划到一处,停了下来,随手拿起桨,把紧挨着小船的几片荷叶连茎打断,然后放好桨,斜靠在后面,半仰着头,闭着眼睛休息起来。我四处打量一下,全是密密匝匝的翠碧荷叶,一眼望去满眼绿意,只觉得自己跌进了一个绿色的世界,完全不知究竟身在何处。
  四周极其安静,只有微风吹动荷叶的声音。我看了一眼四阿哥,他半仰着脸,在交错的荷叶的掩映下半明半暗,神色极其放松,全无平时的冷峻。
  他那享受的表情也感染了我,起初的紧张和不安慢慢散去。我学着他半靠着船,把头搭在船尾,也闭上了眼睛。虽然头顶有荷叶挡着阳光,可还是觉得太亮,又起来,拣了一片刚才被他打断的荷叶,在水中摆了摆,随手搭在脸上,闭上眼睛。
  我只觉得鼻端丝丝的荷叶清香,随着呼吸慢慢沁人心脾。船随着水波微微荡着,仿佛置身云端。四周一片寂静,让我的心也渐渐沉静下来。水面上的凉气和太阳的温暖交错在一起,刚刚好,不冷也不热。
  刚开始我心中还有些焦躁,时不时拿开荷叶,偷眼打量他。可看他一直闭目不动,我心情渐渐放松,身心都沉浸在这个美妙的夏日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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