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阿里黑没有投靠老四吗?”
“是的!”
“说说你的理由。”
“阿里黑是纳牙阿之子,其父就是牛脾气,此人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对先大汗说的话极端忠诚,即便是监国本人要对怯薛制度稍作改变,他都拒绝服从,曾几次使四王爷拖雷下不来台,都是臣亲眼所见。因此,四爷一直对阿里黑不满,只是由于他是先大汗任用的人,又无大过,没法撤换他罢了。因此三王爷完全可以利用他与四爷间的矛盾,拉他站过来,臣赞同派阔端殿下去老营见阿里黑!”
“讲件具体的事听听,老四怎么不满阿里黑?”
“四爷监国不久,就曾提出过,监国是汗国的最高首脑,要求怯薛军在新大汗未选出前,隶属于监国统辖,并直接派兵保卫四王府,话一出口,就被阿里黑直接否决了。”
窝阔台吃惊地问:“阿里黑好大的胆子,当时他是怎样说的?”
第十八章
郭进感觉最近的局势很不对劲;到处都弥漫着一股焦躁的情绪;一个弄不好就会控制不住爆发的。不过现在他暂时脱身事外;也没哪个不长眼的主动来招惹他。而他现在也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黑龙江内部;哪有那闲工夫去理睬别的。
可拖雷最近的变化挺让他伤感的;现在局势已经很明朗了,在抗爱山伏击了窝阔台那倒霉蛋的就是拖雷无疑;虽说没什么证据;卡大家都是明白人。想想前不久自己还劝说过他要努力争取;现在想来还真是感觉自己傻冒得可以。是什么时候,自己和拖雷的关系变得如此遥远了呢;本来以他两的关系;如此大事;拖雷肯定不会瞒着自己单干的。
不得不感叹时间真是可怕的怪物啊。估计就是自己远离蒙古近十年时间,回来后又是一系列的征战;拖雷都是先锋;而自己;只不过是搞后勤的;根本就没多大交道可打。就这么一来二去的,十几年过去了;大家的关系,竟然已经如此的陌生了吗?
自从送走七公一行之后;郭进就对自己一手安排的迁移事宜更加的上心。满办法,他被成绩到了。想想当初两人商量的一幕;自今还历历在目;而七公他们;已经基本上达成目标了,差的,只不过是后续的一些治理罢了。可自己这边呢~~~~~~
“阿里黑说:当年诸王推举四王爷监国的《协约》,提出监国驻跸地不在老营,怯薛军不受调遣,即便发生紧急军变,调集怯薛军出征,也需二爷、三爷、四爷三人同时签字,因此恕奴才不能改变诸王的《协约》。”
“这事我也听说过,阿里黑确实坚持原则、胆识过人!”窝阔台赞同道。
“当时四王爷气得脸色发青,眼睛喷火,指着阿里黑的鼻尖,吼道:‘阿里黑,不要拿根鸡毛当令箭,本监国是谁,是先大汗的守灶之人,我的话你也配反对。’可阿里黑拗着脖子,皱着眉道:‘四爷,《札撒》要求怯薛军只忠于大汗,这也不是我阿里黑个人的意见,要改变协约,得需新大汗发布新的《札撒》。’一句话,硬是把四爷顶个倒仰儿……”
“这阿里黑还真是个人才。”窝阔台啧啧地说,“那后来老四有没找他别扭?”
“怎么没找。”
“说说看?”
“过了不久,四爷又提出让多豁勒忽出任怯薛军副万户。”
“多豁勒忽……”窝阔台脑海中浮现出这个人的影像,他是者台的亲弟弟,惊道:“这里面有阴谋,阿里黑如何处理的?”
“阿里黑对监国拖雷说:‘谁当副万户他都没意见,怯薛军重大人事变动,应该是忽邻勒台大会以后,新大汗的职权,恕末将暂不能从命。’阿里黑说得有理,四王爷一时也拿他没办法,后来发生的一件事,气坏了四王爷。”
“先生,怎么回事?”
“一天,多豁勒忽在四王爷家饮了酒,大咧咧地回来,本来他自恃是四王爷的红人,没人敢管他,便让他人值夜,自己踉踉跄跄回家睡觉。这件事被阿里黑听说,当即带人从床上绑了,依据《怯薛军军规》,将酗酒不能理事的多豁勒忽带到中军警备室,连口水都不给喝,整整关押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多豁勒忽的人禀报了四王府,监国拖雷亲自说情,还是没用,直到多豁勒忽酒醒,认罪,被打了五十军棍,阿里黑才放他回家。这件事发生后,四王爷很生气,虽然暂时无法整治他,以臣之见四王爷一旦登上大位,第一个裁撤的人,一定会是他。”
窝阔台脸上略露喜色,说:“阿里黑能这样,本王还有何忧!”
“父汗同意儿臣去见阿里黑了!”
“是,你去吧,但不能莽撞,先要去见你二伯父,让他送你去中军,也让阿里黑明白,你到中军并非个人行为,万一他有个变化,也有所顾忌。当然,阿里黑若敢违抗我的谕旨,本王当上大汗,也绝对不会放过他!”
“儿臣遵命!”
窝阔台又望着亦鲁格说:“在大朝会上,听说铁木格一直支持老四,这个人本王知道,如果他知道本王活着,就不会支持老四。在汗廷中,除了老四和二王兄,他的影响力最大,所以还得派人去见铁木格!”
“三爷,老臣愿往!”
“王傅去更好,让耶律先生同你一起去,本王算好了,你们三天后可到老营,大约比本王早到两天,你们见过铁木格,第二天他会参加朝会,次日本王就进老营。时间安排得紧一点,省得给老四叛乱有准备时间。给铁木格的信我也写好了,你们带去,让铁木格在大朝会上公布本王要回曲雕阿兰的消息,先打个预防针,闹闹龙廷。”
“臣何时可以动身!”
“今天就走!”窝阔台从案上取过一封封好的信,递给亦鲁格,又说,“拿好这封信,本王算好,这封信就能打碎老四的美梦!”
亦鲁格担心地问“王爷,臣还有句话,三爷到了汗廷,对四王爷如何处置,总不能让这个罪魁祸首逍遥法外吧?”
绰儿马罕也响应说:“是呀!他杀了我们那么多的人,差点害死三王爷,还害死了也遂皇太后,得先下手,让怯薛军拿他。”
窝阔台不动声色地抬起头,眼里波光闪烁,摇摇头,说道:“本王此去老营,不是平叛,是受天命为大汗,老四如果肯悔悟认罪,本王对四王府的人一律不抓不杀。”
亦鲁格道:“臣以为这有点放纵过甚了吧!”
绰儿马罕也道:“我看这是养虺成蛇!”
“老四不是虺,是本王幼弟,当年辽太祖两放反叛之弟剌葛,本王想效仿他,如果他不再反叛,奉我旗号,我愿与他登山刑牲,告天帝祖宗为誓:绝不相害。”
镇海担忧地说:“可辽太祖最后还是尝了恶果后,不得已杀了剌葛,天下才得以安定。史书上说,三次叛乱后‘民间昔有万马,今皆徒步,士卒采野菜为食,孳畜道毙者十之###,物价十倍,有国以来未尝有的灾难。’”
“可即便这样,本王亦不后悔。这次能活下来,蒙哥亦有功,因此本王想让蒙哥先回老营,劝其父不要继续为恶。”
亦鲁格大惊,道:“老臣反对大汗让蒙哥去老营,如果他去了,四爷就没有任何顾虑,更要起兵反叛了。”
“只要怯薛军站在我们方面,本王料他不敢作乱!”
“为什么?”
“本王不出五天就可到老营,他想反叛,也无准备,其他诸王、诺颜哪个会从叛,他拿什么与我五千大军、数万怯薛相抗,难道他一点也不顾及家人了吗?”
“不放蒙哥回家,王爷手上有人质,正好牵制他,使他不敢反叛。”
“不,本王派蒙哥去,就是要加速老四势力的崩溃,蒙哥一去,老四才真正相信本王活着,本王让蒙哥回去,老四会更加犹豫不决,产生求生欲望,方能接受现实,不去反叛,这样才有利于汗国的稳定。”
耶律楚材赞成道:“三爷说得有理!”
亦鲁格说:“这事得先与大福晋通通信,让她高兴高兴。”
“不,不许去惊动她们,他们身边一定有老四的探子,不能你们一到就暴露了身份。”
“臣等明白!”
“就这样吧,亦鲁格与耶律先生回去准备一下,你们先都下去,阔端与绰儿马罕留下,我还有些话叮嘱一下。”
众人下去,窝阔台把写好的一份谕旨拿在手上,望着阔端与绰儿马罕说:“这就是朕反复想好的收伏怯薛军的谕旨,现在交给你们。”
阔端与绰儿马罕跪下,接过谕旨,说:“臣等一定不负重托!”
窝阔台望着阔端说:“本王想了半天,还是决定让绰儿马罕与你一起去老营。”
“三爷放心,末将一定会保护好阔端殿下的。”
“前路艰险呀,你们去老营见到阿里黑,如果他肯听从招呼,再好不过了。如果万一此人固执己见,甚至已经卖身投靠老四,要抓你们,绰儿马罕可相机行事,诛杀阿里黑。然后,召见四大怯薛,由阔端宣布本王谕旨。”
“杀掉阿里黑?”
“是的!”
“那会不会引发内乱。”
“本王认为不会,四大怯薛见到我的谕旨后,决不会背叛我的。”窝阔台望着绰儿马罕说,“当然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采取极端措施的!”
“奴才明白!”
窝阔台取下腰间宝剑交给阔端,眼中含着深情,说道:“这是你祖父铁木真的宝剑,你带上它,阿里黑和四大怯薛无人不识。”
阔端接过宝剑系在身上。窝阔台对二人道:“你们接管了怯薛,第一件事就要派人加强老营内外防务,控制整个营区内治安,在本王出现时,严密监视诸王营寨,不能出现任何纰漏,保护本王平安登上汗位。”
“儿臣明白!”
白帐高车内,窝阔台站起身,拍了拍阔端的肩膀,又拍了拍绰儿马罕的肩膀,感慨地道:“重担就交给你们了,也把本王的安全交给你们了,好自为之,先下去安排一下,朕一会再送你们!”
一个时辰后,侍卫来报:“阔端、绰儿马罕、亦鲁格和耶律楚材等大人辞行来了!”
窝阔台走下帐车,见阔端、绰儿马罕、亦鲁格和耶律楚材全身披挂,同百余侍卫牵着马,一起跪下高呼:“臣等向王爷辞行!”
“都起来,上马吧,本王等待你们的好消息!”窝阔台上前几步,搀亦鲁格上了马,又对阔端道,“太傅年事已高,耶律先生也不惯征鞍,掌握行程不可太快,放马去吧!”
百余匹骏马飞驰而去,逐渐消失在远处起伏的山林中,窝阔台直至看不见人影,方掉头回到帐车内。这些天他一直寝食不安,思谋这件事,现在开始落实了,心方略微松弛了点。
帐车缓慢前行,夜幕降临了,窝阔台依然坐在案前。他随手拿起那张用羊皮写的传位诏书,眼中出现了也遂皇太后慈善的面孔,那是孛儿帖额娘去世前两天,在曲雕阿兰额娘的金帐,窝阔台跪在床榻下,也遂在一边为额娘煎药,病入膏肓的孛儿帖额娘,脸色蜡黄有气无力地说:“窝阔台,你父汗去世了,额娘怕等不到你即汗位的那一天了,但我的话你要记清楚,额娘死后,你要像我在世一样尊重也遂额娘,不许违了她的话。”
“三王爷,开饭了。”木哥小心翼翼地进来,见窝阔台手抚诏书,眼闪泪光,低头小声道:“三王爷,又看诏书了,想也遂皇太后了吧!”
侍女用大银盘盛着金黄色的烤羊腿,烧牛舌和一些野味烧制的菜肴,同时端来精美的奶酪,送来了马奶酒、葡萄酒。
“好丰盛呀!看来你又亲自下厨了?”窝阔台放下诏书,抬起头。木哥经过这些天的调养,比来时脸色更加红润,显出一个绝代美人的体态,亭亭玉立的身材,玉样温润的肤色,湖水一样的眸子,身上绸袍水粉色的,头戴着一顶缀满珠宝的固姑冠。窝阔台望着木哥笑着说:“这些日子,多亏太妃照顾我了。”
“王爷,你操劳过甚,晚上睡不实,又大病初愈,不注意保养怎么能行,况且一旦到了老营还会加倍忙碌呢!”
“我们现在还未摆脱死亡的威胁,还在荆棘丛中行呀,不早作准备不行呀,着急上火也没用,还得吃饭,来,你也坐下,陪本王喝一杯。”
木哥在两只银碗上斟满了马奶酒,将一只送到窝阔台的手中,自己斜倚在餐桌边,笑着说:“王爷担着先大汗托付的千斤重担,自然不像臣妾这样轻松了,那臣妾就配王爷喝一杯,但第一碗得王爷提酒。”
窝阔台举起酒碗,敬过天地祖宗,眼中闪着泪光,一口喝下去,叹了口气,动情地对木哥说:“可怜的三额娘,死得冤呀,她对我父汗忠心耿耿,待人公道,没想到为了这份诏书,搭上了性命,也是老天有眼,让你活下来,才让我有机会了解到事情的真相。”
“三爷,人为了权力,怎么会变得失去人性呢?”木哥喝下一碗酒,眼中含泪。
“不入地狱,不知饿鬼变相。不历生死劫难,本王也想不到老四会诛兄弑母。”窝阔台又干了一碗酒,苦恼地说,“父汗把汗位托付给我,临终前,几次对我讲,他这一生,最后悔的一件事,是少年时杀了别勒古台的哥哥,他的异母兄弟,起因就是抢了他钓的一条小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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