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却事与愿为。
这么多年过去了,窦世英不仅没有忘记赵谷秋,而且和自己渐行渐远,再不复从前的亲切。
机会从来都是给那些有准备的人。
就像窦明的伤心一样。
在真定,在窦家,窦明嫡庶不明,她,永远是个小妾扶正的妾室。
想到这些,她不由咬了咬牙。
她和窦世英必须重新开始。
京都是个外省之人如过江之鲫的地方,谁也不清楚谁的底细。他们去了京都,窦世英入朝为官。又有窦世枢这样的族人,王氏这样的亲戚,他们完全可以在京都定居,不再回真定。而窦明也可以在京都快快活活地长大,清清白白地嫁人。
“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王映雪低声地对胡嬷嬷道,“七爷正值壮年。我们就是回真定,也是几十年以后的事了,崔姨奶奶难道还能活到那个时候不成?”
最终能不能在长住京都,王映雪还没有十分的把握,不敢把话说满了。
胡嬷嬷想想也是,笑了起来:“倒是老奴多虑了。”
“哪里,”王映雪握了胡嬷嬷的手。真诚地道,“这些年若不是有你在我身边,我哪能支撑得下去。”
“太太可折煞老奴了。”胡嬷嬷连声不敢。
主仆说着,心情都有些激动,胡嬷嬷虚扶着王映雪进了内室。就看见窦明抱着个大迎枕,目光呆滞地坐临窗的大炕,屋里收拾东西的丫鬟、婆子来来去去,她却视若无睹。
王映雪心里“咯噔”一下,忙上前搂了女儿:“明姐儿,明姐儿!”
窦明回过头来,光彩也一点点地回到了眼眸中。
王映雪吁了口气,引了她说话:“你要不要去看看还有哪些东西要一并带去京都的……”
“什么也不要,”窦明的声音非常的高亢。显得特别尖锐,“外祖母都会买给我的,我什么也不要。”
王映雪眼睛一湿,抱了女儿,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
祖母请窦世英到堂屋里坐下,亲自给他沏了杯茶。困惑地道:“你要接我去城里住些日子?”
窦世英有些尴尬,含蓄而委婉地将庞寄修和邬善的事告诉了祖母。
祖母呵呵地笑,道:“一家有女百家求。我们寿姑长得漂亮,性情又好,以后有你头痛的时候。”然后很爽快地吩咐红姑收拾东西,事情顺利的让窦世英和窦昭都有片刻的怔愣。窦昭更是在心里暗暗感慨,祖母听到庞寄修的用心都能笑而对之,不知道是赤子纯心呢?还是看破了世事?
回到真定,不过酉时。
王映雪在二门迎接祖母和窦世英、窦昭。
窦世英问:“明姐儿呢?”
王映雪忙道:“她有些不舒服,像是暑的样子,我给她喝了点藿香正气露,她刚歇下。想等会再给她请个大夫来瞧瞧。”
祖母听了就要去看窦明。
王映雪忙道:“天气热,您赶路辛苦了,还是先歇会,免得把您也给热病了。”
祖母想了想,哂然一笑,不再坚持,跟着窦昭去了清爽轩。
清爽轩院上爬着藤萝,台阶旁长着厚厚的苔藓,石畔边开着不知名的小花,野趣丛生。
祖母非常的喜欢。
晚上,窦昭就搬了过来和祖母同住。
海棠悄悄跟她说:“七爷在训斥太太和五小姐。”
他们想怎样闹腾就怎样闹腾去,只要不打扰到她的生活。
“不要告诉祖母。”窦昭嘱咐海棠。
海棠点头。
窦昭高声喊着甘露,让她把镇在井里的西瓜切了。
※※※※※
第二天,父亲辞别祖母和二太人人,回北楼祭了祖,带着王映雪和窦明去了京都。
晚上,二太夫人请祖母过去用晚饭。
祖母问窦昭的意思:“你说我过去还是不过去?”
上一世都是祖母像座山似的挡在她的前面,这一世换她为祖母庶风挡雨,窦昭觉得非常新鲜,又隐隐有担当大任的压力与自豪。
“我陪您一起过去。”窦昭笑道,“家里的亲戚总是要打个招呼的。喜欢就多来往,不喜欢就少来住。横坚我们住在两处。”
祖母听着有道理,和窦昭一起过去用晚膳。
席间只有大伯母坐陪,大家用过饭,吃着瓜果说了些从前的旧事就散了。
祖母很喜欢,安安心心地在清爽轩住下,每天早上起来围着假山走七、八圈,直到满头大汗才歇下。
窦昭看得胆战心惊,每天陪着祖母走路。
开始是祖母走两圈她走一圈,渐渐祖母走一圈她也能走一圈了。开始满身的酸痛,举手抬足都吃力,渐渐地人清气爽,手脚伶俐。
祖母看了不住地点头:“看这小脸,红红的,看上去多精神啊!”
窦昭抿了嘴笑。
到了秋天,她发现春天做的马面裙都短了,露出鹅黄的绫鞋。
※
还好不算太晚……O(∩_∩)O~
第67章 挽回
祖母笑着唠叨着我们寿姑要做新衣裳了,窦昭却抱着祖母的泪流满面。
夏天过去了,祖母还好生生地在她的身边。
是不是说,只要努力,有些事就能改变?
窦昭想到庙里去上香。
祖母笑道:“那就去大慈寺好了,那里的斋菜不错。”
一整个夏天,窦昭都在家陪着她,没有出过门。她以为窦昭是在家里关久了,想出去顽耍。
大慈寺是座庵堂,母亲生前礼佛就去那里。
窦昭自然是笑着点头应允。
和祖母一起看着黄历挑了个日子,她派人提前告知了大慈寺的主持,带了贴身的丫鬟、婆子、家丁,前呼后拥地去了大慈寺。
大慈寺古柏参天,苍树环绕,景色清宜。主殿佛香阁供奉着一尊高约丈余的千手千眼观音,金箔贴身,在香炷的掩映之下,煌煌璨然,满殿生辉。
窦昭和祖母诚心俯拜,磕了三个头。
出了大殿,风过树林,籁籁生爽。
主持请了窦昭和祖母到殿后香房坐下,说了会闲会,就有知客师傅来问斋席摆在哪里。
“就摆在这里吧!”祖母自幼就被教导有事自己动手,因而最怕麻烦别人。
知客师傅笑着应声而去。
海棠却笑容满面地走了进来:“崔姨奶奶,四小姐,政十一爷、德十二爷和四少爷、五少爷、六少爷、邬家的五爷听说您在这里礼佛,特意过来给您问安。
“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祖母听了呵呵直笑,欣然请他们一起用斋饭。“……也没有别人,不嫌弃的话就一起用午膳吧?”
海棠笑着去传话。
窦政昌几个笑嘻嘻地拥了进来,给祖母行礼,和窦昭打招呼。七嘴八舌地谢谢祖母的赐饭,厢房里你未说完我开口,热闹得像集市。
窦昭就问窦启俊:“你们怎么知道我们在大慈寺?”
这里可是庵堂。
窦启俊笑道:“我们去大方寺看了日出的。想着大慈寺的斋饭好吃,就准备在这里蹭顿饭,谁知道你们也在这里。”
大慈寺受窦家供奉,虽然男女有别,但窦家的子弟路过,无论如何也会赠一席斋饭的。
窦昭哈哈地笑:“可见来得早不如来的巧。”
窦启泰称功道:“要不是我催你们早点回来,怎么可能遇得上四姑姑。”
窦德昌就朝着邬善挤眼。
邬善却一改往日在窦昭面前的聒噪。沉默地退了一步,好像要把自己涅埋在人群中似的。
窦昭愕然,随即心里又隐隐有几分明白。
邬善此时还是少年心性,敦厚纯善,那天猝不及防之下不假思索地挑明了庞寄修的意图。到底对她不利,觉得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再见她,不免心中羞愧,有些不敢面对。
清楚了邬善的心思,窦昭开始有些不安。
认真的说起来,这件事与邬善没有任何关系。是她,想赶走庞寄修,又想让邬善死心。才做下这一箭双雕之事……
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邬善,也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念头一起,窦昭不由打量起邬善来。
只见他穿了件竹叶青的杭绸直裰,乌黑的头发用根湘妃竹做的簪子绾站,腰间玄色的宫绦上挂了玉通体润白的玉佩,人比去年长高了很多。也瘦了很多,原本清秀的面目少了孩童的稚气,多了少年的锐利,像早春的小树苗,仿佛一眨眼的功夫就枝叶舒展,长大了。
窦昭不禁十分感慨。
而邬善见窦昭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不禁又惊又喜。
惊的这么多人站在窦昭的面前,她还能注意到自己。喜的是他做出了那样的事窦昭还理睬自己。
也许,事情并不想他像想的那样严重……
邬善思忖着,就想上前和窦昭说几句话,谁知道还没有等他开口,窦昭已笑着喊他:“邬五哥,原来十一哥他们是去你家打秋风了!”
大方寺在新乐县。
邬善顿时激动起来。
窦家三太爷去世的时候,他曾在大方寺求了枚平安符送给窦昭。
“没有,没有。”他有些语无论次地道,“没有去打秋风,倒是我,天天住在六婶婶家里,六婶婶吃穿用度都如十一哥和十二哥……”
窦德昌听了哈哈地笑,在他耳边低声道:“你倒承认我是你的十二哥了!”
邬善脸涨得通红。
他比窦德昌大三个月。
除非是跟着窦明排行,否则怎么也轮不到他喊窦德昌做“哥哥”。
窦启泰不明所以,凑过来急急地追问道:“邬五舅为什么脸红?这又是什么典故?”
邬善不怕别人笑话,但怕窦明知道了嫌弃自己轻佻。
他急得直跳脚,口不择言地嚷道:“窦十二,你要是敢乱说八道,休怪我不客气,把你的事说出来……”
“喂,喂,喂!”这下轮到窦德昌着着急了,“小人长戚戚,君子坦荡荡……”
“这与君子、小人有什么关系?”窦政昌茫然地望着胞弟,奇道,“你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没有,没有!”邬善和窦德昌不约而同的齐声道,“没有什么事瞒着你们。”
窦政昌不相信。
祖母哈哈大笑。
这些孩子如早起初升的太阳,充满了生气,让人看着就觉得精神抖擞。
窦德昌、邬善只会让她觉得有趣。
“好了,好了,”她笑着吩咐红姑摆箸,“时候不早了,你们再不坐下来,斋菜就凉了。”
窦德昌、邬善大眼瞪小眼地并肩坐了,惹得众人又是一阵笑。
吃不言。寝不语。
窦、邬两家的孩子幼承庭训,午膳在只听到轻轻的碰瓷声中结束。
红姑带着海棠、秋葵沏了大慈寺自炒茶叶进来给大家清口。
祖母就问起窦启俊的功课来:“……难不难?先生讲得懂不懂?后前是不是还要下场?”和家中长辈的考教完全不一样,虽然问题浅白,却透着浓浓温情。
窦启俊开始还只是礼貌地应着。慢慢的就端容敛色,语气中充满了恭谨,如同在答二太夫人的话一样。
窦昭莞尔。
耳边传来邬善轻若晓风的声音:“那天的事。我不是故意的……”他喃喃地道,语气急促。
“你说的是哪件事?”窦昭故作不知地小声回着他的话。
“就是庞寄修的事……邬善踌躇了片刻,声音有些沉重,“我一直给妹妹陪个不是……”
“你说的是那件事啊!”窦昭笑道,“我为什么要怪你?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怎么把那样事告诉家里的人,说起来。我应该谢谢你才是……”
邬善张大了嘴巴。
窦昭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邬善张大的嘴巴就抑制不住地翘了起来,露出雪白的牙齿,显得傻傻的。
窦昭强忍着笑意别过脸去。
邬善笑得更欢畅了。
坐在他们对面的窦德昌盯着他们直瞅。
窦昭就问邬善:“十二哥做了什么事?被你当成把柄抓在了手里。”
邬善望着窦德昌嘻嘻直笑:“他和人斗鸡,赢了陈家六公子的一千两银子。”
窦昭吓了一大跳。
邬善忙道:“你别担心,我没有跟着他一起赌博。我只是借了一百两银子给十二作本钱。”
这真给点颜色就开染房。
她不过是觉邬家既然没有表明态度,她没有必要和邬善做出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模样,平日里该怎样还是怎样的好?谁知道邬善立刻就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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