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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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紫-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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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夫细细地给窦世英解释着窦铎的病情,大意是如若过了七月还没有醒,家里就应该准备后事了。

 

    这个判断还是很准确的。

 

    窦世英听着哭了起来。

 

    屋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悲伤起来,大家都跟着抹着眼泪,就是窦昭。也跟着落了几滴眼泪。

 

    父亲在祖父床边支了张塌,亲自帮祖父擦背洗澡、端屎端尿、喂水喂药。

 

    窦昭按自己平日的作息时间陪着父亲,中午依旧小睡一会,晚上到了亥时就回房休息。卯时过来帮父亲照顾祖父,在祖父昏迷,父亲呆坐的时候就在心里默默背着新近跟着六伯母学的《论语》。

 

    窦明毕竟只有七岁。哪里耐得住,在屋里呆一会就扭来扭去的。

 

    父亲嫌她闹腾,让王映雪把她交给二太夫人照看,王映雪哪里敢,又不能把二太夫人用意跟父亲说,只好把窦明带在身边,一面主持府里的中馈。一面照顾窦明,窦明又在京都带了很多真定州都没有小玩意回来,不时要招了仪姐儿和淑姐儿过来玩耍,祖父这边就有点顾不过来。

 

    来探病的二太夫人见了,就对父亲提议:“你看。要不要把崔姨奶奶接回来侍疾?不管怎么说,她也是小叔正正经经的妾室,是你的生母。”

 

    父亲自然是愿意的。

 

    窦昭却不愿意。

 

    凭什么祖父好生生的时候就把祖母丢在田庄里任其自生自灭,现在病得不能动弹了,就把祖母接回来服侍祖父?

 

    她插言道:“不如再等些日子……丁姨奶奶管着祖父屋里的事,是祖父的心愿……若是实在不行了,再派人去接崔姨奶奶也不迟。”

 

    对二太夫人来说,这些都是小事。

 

    “也好!”她点了点头,问起祖父的病情来。

 

    父亲事后满腹的狐疑问窦昭:“你不想接崔姨奶奶回来吗?”

 

    他以为窦昭是这个家里和自己生母最亲近的人。没想到提出反应的也是窦昭。

 

    等祖父要咽气了,窦家的人不同意她也会把祖母接回来,却不是这个时候!

 

    窦昭在心里想着,却道:“总要跟丁姨奶奶商量一声,何必把崔姨奶奶接来受别人的闲气。”

 

    父亲再无二话。

 

    窦昭却叫了赵良璧:“崔十三这些日子有没有找你?”

 

    崔十三这个时候十四岁,过了县试。正在县学里读书,他和赵良璧前世是好友,这一世私交也很好。因为祖母不愿意沾惹窦家,崔家的人从来不和窦家的人打交道。他们两人都在县里,窦昭猜测崔十三肯定会悄悄来找赵良璧,虽然她一次也没有发现过。

 

    赵良璧顿时像炸了毛的猫跳了起来:“您,您怎么知道的?”眼睛有些惊惧不安。

 

    窦昭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自然不会和他解释什么,而是肃然地道:“你立刻叫崔十三来见我。”

 

    她知道,崔十三是个有能力、有野心、有毅力的人,他平生最大的夙愿就是让崔家改门换第,成为耕读传世的诗礼大家。

 

    重生就有这点好,省去观窦、考验等很多功夫,想用谁直接提了就用。

 

    赵良璧吓得脸色发白,一溜烟地跑了。

 

    下午,他领着崔十三从侧门进了东窦。

 

    窦昭问崔十三:“你想不想让崔姨奶奶堂堂正正地从窦家的大门走进来?”

 

    崔十三眼睛一亮,看着窦昭目光却还是带着些许的警惕。

 

    窦昭吩咐他:“你这些日子住到崔姨奶奶的田庄去,我会让赵良璧给你带信的。我让崔姨奶奶来,你再护送崔姨奶奶过来。可若是没有我的口讯,谁去接崔姨奶奶,你也要把崔姨奶奶给我拖住了。你能做得到吗?”

 

    崔十三嗅到了阴谋的味道,他迟疑地道:“你,想干什么?我们崔家,可不想给人当枪使!”

 

    窦昭为祖母报不平,不愿看见祖母被窦家的人招之则来挥之则去。

 

    “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她不屑地望着崔十三,“崔姨奶奶是我父亲的生母,她难道就没有资格踏进窦家的大门?至于崔姨奶奶来了之后是想留在窦家还是想回田庄,我想就是二太夫人出面也拦不住她吧?”

 

    那眼神,刺伤了崔十三,但他还是沉思良久,缓缓地点了点头。

 

    ※

 

    姊妹们,加更送到。



第58章 丧事


    祖父是八月十二日丑里逝世的。    


    在此之前,他一直昏迷不醒,没有留下一句遗言。    


    父亲哭得不能自己,东窦的人过来帮着小殓。    


    窦昭静静地站庑廊上,听着父亲的哭声,想着祖母。    


    三年之后,祖母也会去。    


    她能不能做些什么,让祖母能多活两年呢?    


    祖母是去后院给瓜秧浇水的时候突然倒在田里的……祖母的身体一向很好,谁也没有想到……    


    王映雪走过来,用吩咐的口吻对窦昭道:“寿姑,这几天会有很多人来吊丧,你妹妹不懂事,母亲只有靠你了。你帮着看着点灶上的事。”   


    祖父的丧礼,亲戚朋友、乡亲上邻都会来祭拜,她见自己这些日子行事有法有度,是怕自己在丧礼上出了风头,得了那些长辈的表青,以后更加没办法制约自己吧?    


    窦昭挑了挑眉。    


    “母亲?”她用一种挑剔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王映雪,“太太是不是忙糊涂了,您什么时候改姓赵了?祖父刚去,报丧的日子都没有定就有人来吊丧,太太是不是从来没有主持过丧事,不懂这些?如果真不懂,就请了三太太来帮忙吧!祖父是进士及第,窦家在北直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到时候恐怕有祖父的故旧前来送祖父最后一程,若是弄出笑话来了,窦家实在是丢不起这个脸!至于灶上的事,如果现在管厨房的管事妈妈拿不起,就换个人吧!”说着。她喊了海棠,“去请高升过来。”自从王映雪扶正,祖父不管内宅,窦昭又长年住在东府。内宅管事的不是王映雪的人也是不敢得罪她的人。高升是父亲的人,在前世的记忆中,他只忠于父亲一个人。只要父亲没有明确地表示,做为父亲的女儿,高升会等同父亲一样的尊敬,就像他尊敬窦明一样。    


    王映雪已脸色大变,沉声道:“寿姑,我不知道东府的太太们是在你面前怎么说的,可你总归是西府的人……”    


    窦昭打断了她的话:“太太。我看有些事你自己要考虑清楚才是。祖父这才刚死,别以为自己头上就没人管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正说着,高升过来了。    


    窦昭打住了话题,刚把王映雪的话说了个开头。王映雪已急急地道:“我这几天忙糊涂了,说话不免急躁了些,寿姑不要放在心上……”    


    要怪只能怪王映雪的运气不好。    


    窦昭正为祖母的事烦心,王映雪这样挑衅她一番,还在她面前自称是什么“母亲”,她铁了心要收拾王映雪,也不管王映雪在一旁说什么,径直将话说完,并道:“……太太没有管家的经验。这个时候闹出什么笑话来,西府恐怕要被别人说一辈子。家里的人事你都熟悉,如果没有能当大任的人,就把这几天的筵席包给外面的酒楼饭馆,真定县找不出这样的人,就去真定州找。别人知道了,不会想到是我们家没人,只会说我们孝顺,热热闹闹地把祖父送上了山。”又道,“这个时候,最忌自家人乱套,你就多担待点,把事情先压下去再说,等把祖父的事办完了再说。”    


    她不知道真定有没有专给人做红白喜事的铺子,但她在做侯夫人的时候,京都有很多这样的铺子,而且还有几家规模做得太别大。    


    高升猜到是王映雪想给窦昭下马威,但窦昭的提议太让人心动了。    


    不要说真定,就是北直隶,也没有哪家这样大手笔地给老人送终的。所谓的死后哀荣,看就是子嗣的孝心和本事。这件事如果办好了,只会对七爷的前程和名声有好处。


    他立刻道:“我这就去办这件事。”说完,果断地转身,看也没看王映雪一眼。    


    窦昭对也的表现很满意,说了声“高管事暂且留步”,问王映雪:“你还有什么事没把握的?现在说出来,我和高管事一起帮你想办法。如果等到丧事的中途有什么事出了差错,那个时候每天要接待来吊唁的人,恐怕我们也会有心无力。”    


    高升果就站定,恭身等着王映雪说话。    


    王映雪气得心角发痛,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窦昭就冷笑着看着她。    


    她只得咬牙切齿地说了声“没有了”。    


    窦昭笑道:“那就好!太太不要过两天又想起什么事没办就好。”沉稳大方的转身离去。    


    高升自然没有继续留在这里道理,朝着王映雪揖了揖,自去找那能包筵席的酒楼饭馆不说。    


    王映雪扶了胡嬷嬷的手,直嚷着“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胡嬷嬷却担心窦家的那些仆妇。

    
    因七爷一直没有吩咐把正房清理出来,前头七奶奶和四小姐还有些东西留在那里,老太爷也不发句话,太太不好贸然地搬进去,加上东府又一直压着西府,以至于那些仆妇对太太也少了应有的尊敬。她们好不容易才把那些人给压下去,四小姐这样一番举动,会不会让那些仆妇又不安分起来?    


    如果能让七爷说句话就好了!    


    她在心里感慨着,嘴里却劝着王映雪:“太太,大局为重。”    


    “我知道。”王映雪点头,问道,“我娘家谁来吊丧?”    


    窦铎不能进食的时候她就差人给母亲王许氏报了信,希望娘家能派了有力的人来吊唁,这样也有利于她在窦家站稳脚跟。    


    胡嬷嬷低声道:“老太太说,让大爷和大奶奶来。”    


    王映雪皱了皱眉,道:“二嫂不来吗?”    


    这种场面,只有二嫂庞玉楼能明白她的心意。    


    胡嬷嬷道:“要不要我给二奶奶带个信去?”    


    王映雪说了句“快去”,就看见一个面生的小厮四处张望了一下,飞快地闪身进了窦昭歇息的厢房。    


    她心中一动。指了那小厮低声对胡嬷嬷道:“你派个灵机的人盯着那小厮。”    


    胡嬷嬷应声而去。    


    赵良璧进了厢房,小声禀道:“崔姨奶奶已经知道窦老太爷病逝了,崔姨奶奶等会就会赶过来。”    


    窦昭奇道:“这边给崔姨奶奶报信了?”    


    “没有。”赵良璧道,“崔姨奶奶说,不知道是不知道,知道了,怎么也得来上炷香……”    


    “那是自然。”窦昭道。“可怎么来,什么时候来却是有讲究的。她老人家不在乎,可看在别人眼里就不是那回事了。你跟崔十三岁说声,让他拦着崔姨奶奶。窦家的人什么时候去接崔姨奶奶,他什么时候陪着崔姨奶奶过来。窦家的人要不是去接,就不来。”    


    “崔十三也这么说。”赵良璧很是苦恼,“说有些架子。该端的时候就得端,不然会让人瞧不起的,还以为三老太爷去世了,崔姨奶奶就迫不及待地跑回去了……可崔姨奶奶说,谁想说让谁说去。非要来不可。    


    “你们想办法拦着。”窦昭笑道。“崔十三一定有办法的。”   


    赵良璧只好去给崔十三回话。    


    府里人人都知道王映雪为难窦昭反被窦昭将了一军,厨房里管事的人可能会被窦昭一锅端了。    


    一时间西府人心惶惶,丫鬟、婆子在窦昭面前都战战兢兢的,比在王映雪前面还要恭谨。    


    窦昭不管这些,看着到了中午,去了鹤寿堂的厢房服侍二太太待几位长辈用午膳。    


    第二天清早,窦世榜亲自去接了祖母过来。    


    丁姨奶奶拉着祖母的手,哭得格外的伤心。    


    窦昭的表情就有些怪异。    


    前世,祖父去世的时候窦晓已经有五岁了。三伯父将她们从田庄里接了回来,丁姨奶奶见到祖母的时候,虽然双眼红肿,却只是淡淡地和祖母打了个招呼就帮着王映雪去待客去了。    


    她阻止了母亲第一次自缢,却让事情有了很大的偏差。    


    窦晓不知道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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