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圣旨!”苍翼翔轻吐这四个字。
“什么?”苍羽阳不可置信,不过很快苍翼翔就有了进一步的解释:“除了父子之外,别忘了我们还是君臣,我现在以耀金国主的身份命令五皇子苍羽阳留守此地,等待下一步命令。”
如果冰素在这里,他一定会发现这份圣旨拟的多不伦不类。
苍羽阳的感觉无外乎听到天方夜谭。
“你是说……真的。”苍翼翔看着他,眼里的神色别无二致。苍羽阳的心情开始慢慢沉,沉到看不见的地方,军令如山,只是没想到有一天能落到自己的头上,以这样的方式。
杀人不见血,直中红心,果然是苍翼翔的一贯绝招,苍羽阳想,我果然是自虐,硬碰硬哪次不是完败。
抗旨,说白了能构成欺君谋逆之罪,自古以来这条罪责可大可小全看君王心意,死在这条罪名下的人数不胜数。苍羽阳一瞬间想到很多,他想到苍翼翔纵使能给他“惊喜”,继“父丨子”之后又是别开生面冒出这么硬邦邦的一个词,严父的表面一换变成威严的君主。
他能不答应吗?
问题一旦上升到国家的层面上,代表的就是两个人之间的问题,而是两个级别上的问题。
苍羽阳只觉得眼前一黑,他记得在朝堂上的时候即使他看他还需要仰视的角度,也没有感觉到遥远。形式和真实,一瞬间倒转。
苍信紧紧站在苍羽阳身边,盯着苍翼翔的眼眸几乎要吐火。
苍翼翔不以为意,开口道:“过来,信儿。”
苍信本来不愿意过去,可是两眸相对,同样的色泽,不一样的神态,他看到一向所向无敌的男人眼里有着深深的疲惫。他不是苍羽阳,他不会因为几句话而扰乱心神,所谓关心则乱,苍信的乱点一直不在苍翼翔身上,所以他能透过表面看本质。
当然,也有苍翼翔本身的问题,伤人伤己当面对的人不是苍羽阳,他也会放松松一口气。
“信儿……”苍翼翔淡淡吩咐:“好好跟在你爹爹面前,不要添麻烦。”
“是”,苍信一边梗着脖子吐出一个字,一边还是想做最后的挽留,他懂得虽多,不过起先就是苍羽阳脑子里那点知识,关于情爱方面,也是一窍不通。
他知道面前的两个人的确是相爱的,他同样不理解的,是为什么要弄出那么多麻烦?
“父皇……”
“信儿”,苍羽阳几乎是一下子跳起来,红着眼睛鼓着腮帮子,怒火一贯而下:“叫皇爷爷!
苍信一个趔趄,下巴差点脱了臼,嗫喏道:“爹爹。”桃红在一边叹息,庆幸周遭幸好没有人,看到这么一出闹剧。
苍羽阳梗着脖子:“爹爹的话都不听了。”
“不是”,苍信看他脸红脖子粗的心下了然,可是有些话万万不能说。
苍羽阳也不是真心逼他说这句话,可是人撅上了总需要个台阶下,而唯一能解决问题的人今天似乎是下了决定扰乱一池春水后就走人。
苍翼翔摸摸苍信的头,眼神带笑,转身就走。
苍羽阳没听到声音转头时,只来得及看到一个背影,很快就融进一片花花草草之中。
“信儿……”苍羽阳喃喃道。
苍信在旁边抿着嘴,一脸无辜。
“为什么会这样?”苍羽阳颓然坐回椅子上,桌子上的残羹冷炙飘散着不太美好的味道,这是一个寻常的下午,可是却处处充满了躁动。
苍翼翔既然会一个人走,苍羽阳就已经做好再等待一年的准备。
可是就像是这一年以来无数上演的闹剧和惨剧一样,充分证明什么叫计划赶不上变划。
军中派来的人只有一个,苍羽阳看到卓瀚洋的时候,下意识看了看天空,太阳很高,射下来的光芒都是迷蒙的,为卓瀚洋那张不算俊美的容颜也添上了梦幻般的感觉。
“怎么不愿意见到我”,卓瀚洋毫不客气,大马金刀的一坐端起茶杯一通乱灌,喝完后满意的叹息一声:“没办法,这鬼地方,也就我来过。”
而且不仅如此,大概也只有他进得来了。现在的精灵之森比之以前的防御有过之而无不及。卓瀚洋一身清白,仔细瞧瞧,连刀鞘都没留一个。
这都算是好的,大抵是在精灵之森里照过面,所以进入才相对容易。苍羽阳想到那一次的情景,心里一痛,他真的是以为上次走了以后,恐怕这个人再也不愿踏足这里,至少在短期之内不会这样。
“这是做什么?眉头都可以夹死一只苍蝇了”,卓瀚洋失笑:“哥哥坚强得很,既然还活着总不能整天失魂落魄的,这样他都瞧不起。而且……”
他低声道:“一个人的时候我才发现并不是什么都没留下,除了人不在了,其实关于他的回忆我还是留有很多很多……”
“真的很多”,卓瀚洋茶倒杯干,如酒潇洒:“算了算,勉勉强强还是够一生了。”
“你……”苍羽阳看着他,还想说些什么。卓瀚洋扫了一眼院子转过头定定看着他,倏尔一笑:“你应该明白的,不论是沙城或是现在,我们都总是不约而同在做同一样的事情。”
“等待”,他说,神情间带着一种令人心酸的洒脱。
苍羽阳哑然无语,感同身受这个词第一次让他觉得无措。卓瀚洋的洒脱,是他可望而不可及的。
虎翼天翔 第四卷 杀伐之神 第九十六章 出师(一)
然而卓瀚洋到来不是来与苍羽阳来比较个情商谁低谁高的,他还有更重要的任务,那是属于一个士兵的荣耀。
“坐,快坐下”,卓瀚洋大手一拍,石桌一阵闷响,他的神情是相同的兴奋,先前的风尘仆仆顿时抛之脑后,“你没来,不知道外面的情况……”
他讲得眉飞色舞,从战速,战略,战地多方面讲诉耀金是怎样的用兵神速,怎样的后起而发,怎样的两面夹击三面包围将敌军打得溃不成军,将最近大皇子胜利占领了哪哪儿,四皇子六皇子又是怎样连连告捷。
而苍翼翔坐镇中心,耳听八方,眼观六面,只要他一出现,敌将必定是闻风丧胆,耀金绝对的不战而胜。
苍羽阳颔首倾听,最后听他作结案――天下差不多是耀金的天下了。
“很好”,苍羽阳脸上有恰当好处的笑容,不是过于得意也不是过于冷淡,颇有运筹帷幄的风范,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听到苍翼翔这个名字时,思绪就飞了。
“你就这点表示”,卓瀚洋不可思议道:“这天下马上就要改姓苍了,你就不激动吗?”
“啊?姓苍?”苍羽阳明显跟不上思路,卓瀚洋不得不叹息,眼神里颇有“孺子不可教也”的意思。
“有的时候我真怀疑你是不是在皇宫里长大的”,卓瀚洋嫌弃道:“除了这张脸还算不错,就没发现你哪点像是皇家人,当初知道你身份的时候,着实让我吓了一大跳,我就想皇家也能出这么个人,跟普通人也没差多少啊。”
苍羽阳神色终于变了,哭笑不得道:“你这是贬我还是赞我?”
“有句俗话不是说得好,叫独一无二嘛”,卓瀚洋大言不惭:“你这种身份放在皇家里,不就是一个宝嘛。”
宝?苍羽阳微微黯然,有些事情一经旁人点明,才发现是多么的不容易。其实皇宫里的黑暗他一直没怎么见过,他所看到的,再凶险暗藏都是可以搬上台面的,他听到的都是被筛选过可以避人耳目的。
他在朝堂上的时间过短,顶多做的就是打打口水仗的工作,偶尔批批奏折,繁荣的陈词里暗藏的猫腻是他看不出来的。
其实,苍翼翔找他帮忙政事,更像是自找麻烦。
“你说得没错”,苍羽阳承认:“皇宫那么大,其实我生活的一直只是一个地方。”
“这怎么可能?”卓瀚洋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可是苍羽阳从来不是会撒这种谎的人,一点水平都没有。他很快想起民间一直流传的传言。
关于五皇子的传言。
人就是这个样子,卓瀚洋本不是捕风捉影的人,可是当五皇子和苍羽阳画等号的时候,一些事情就记上了心,再陈年的旧事都要翻出来想想。
他很快就想起几乎要被所有人遗忘的最早的传言:“五皇子一直住在陛下的觜宿宫。”后来苍羽阳从学院回来,出宫立府,大家也就渐渐淡忘了这件事。
可是,事情就真的如此?
苍羽阳看他神情古怪,肯定他的猜想:“我一直住在觜宿宫,没有搬出去。”
“你和陛下……”卓瀚洋的神情更加古怪,苍翼翔来后苍羽阳的古怪一一滑过枝头,心里有个想法慢慢浮上,已经有了模糊的面目。
“觜宿宫才是我的家”,经人一提,苍羽阳才恍然想起原来自己在外还是有一个府邸的,不禁感叹:“那座府邸不过是掩人耳目的,一个就快弱冠的皇子还跟自己的父皇住在一起,是很奇怪的事情吧。”
卓瀚洋看他脸上自嘲的表情,直觉的摇头,“只要你喜欢就好”。
苍羽阳看他一眼,知道他是真心的,话题一转又说道:“其实瀚洋,皇家子弟间的关系并没有那么险恶,说是掩人耳目也不过是对外人,我的皇弟皇哥们其实都是知道的,可是他们从来都不提。”
卓瀚洋想到此前见到苍祈风剑弩拔张的紧张,脸上露出不信。
苍羽阳撇了一眼,意有所指道:“既然皇家能出我这样的‘普通人’,自然六皇弟也可以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他人是不错的,没你想的那么糟糕。”
卓瀚洋庆幸自己没有喝茶,在苍羽阳面前失礼就成了,在外人面前就太丢人了。
虽然他是在想不通苍祈风这人怎么能冠上“刀子嘴豆腐心”这样通俗的词,不过他也没想着再去怀疑,苍羽阳摆明了在为“那普通人”三个字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他还不想听到更多惊人的内幕。
苍羽阳任他在那眉目纠结,若有所思的扫了一眼门外,扣了扣瓷杯。
“叮”的一声,清脆悦耳,卓瀚洋恍然看他,一脸茫然。
苍羽阳无奈道:“该说了吧,现在人都等到门口了。”听动静,竟是聚集了不少人。却没有破门而入,只是静待门口。
苍羽阳也不着急,茶香入口却是有点辨不清滋味。
卓瀚洋看他半晌,神色突然一变,撇着头嘀咕道:“人变了一大圈不提,竟又是厉害了不少。”第一次来时他就知晓这精灵之森的力量,特别是深处这些黑发黑眸的精灵,个个使用的都是一招毙命的杀人技,若不是他抛却了性命不顾一心向前恐怕也不能支撑到被人救起。
精灵一向引以为傲的速度,在这群精灵身上使用就成了鬼魅。卓瀚洋若不是进来时看到了动静隐隐有了猜测,否则也不会注意到。
他哼的小声,苍羽阳就当听不到。
戏一个人唱自然是索然无味,卓瀚洋也就是心理不爽了一下,苍羽阳变得更加厉害自然是他希望看到的,经历过战场上的厮杀,自然明白提升战斗力,代表将是能比别人砍下更多的人头,能够比别人多更多活命的机会。
战友,多一个总比少一个好;敌人,少多少也比不上一个战友。这是卓瀚洋作为一个士兵最忠诚的想法,他不是受过正统训练的士兵,他的想法若是被一个将军知道肯定是被严重指责。
士兵为国家而战,永远以国家的利益为最高指示,人命就成了次之的东西。可是卓瀚洋一个平民,他参军除了赌气报国,更多的是想让更多的人过平安的日子。
这一点,和苍羽阳不谋而合。再在皇宫生活几十年,苍羽阳也永远明白不了国家的利益和人民的利益为什么就不能处在一个水平线上,为什么连牺牲都有高下之分?
他像他也许不是不明白,只是不能接受。
只是不能接受不代表就会回避,所以站在战场上,他用利器收割人命,同时眼睁睁得看着自己的士兵倒下。
然后渐渐接受一个事实,既然死亡不可回避,就让利益最大化。
所以,那有什么想不开?苍羽阳觉得自己很可耻,他一边埋怨着苍翼翔的做法,一边又觉得那么做事正确的,因为如果死他,他也会这么做。
可是他不是牺牲了的任何人,他做不了决定,只有那些他没见过的微笑,能够劝服他,那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苍羽阳告诉自己,既然已经挽回不了,他就要让那些牺牲最大化,让值得更值得,即使能看到的人只是活下来的人。
可是人,不就是需要一个目标,才能勇敢的前进?
“说吧,我已经做好了准备”,苍羽阳听到自己一字一句的开口,像是一个慢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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