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是很烦恼”,他笑得有些艰涩:“因为那个人我不应该喜欢。”
苍羽阳心里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冲动:“该怎么办呢?如果是这样我也应该坚持吗?”
怎么办?恐怕没有人能给他答案。
桃粉却是转身离去,回来的时候却是带来了一杯茶,恭恭敬敬的奉上:“主子,喝茶。”
苍羽阳一愣,接住,入手的却是冰凉,凉气透过指尖几乎要穿透整个身体。
“这是为了解暑专门浸的凉茶”,桃粉看他打了个哆嗦,不禁一笑,恭谨的神色瞬化,却在下一刻又变得谨慎起来,她静静凝视着苍羽阳,眼神中的慎重让人忽视不了:“作为你的侍女,你是主我是仆,希望的你的地位高贵,希望你有权有势,希望你没有什么不好的癖好,品格高尚,对待下人宽容,这样我也会好过一些。”
她的话音一顿,内容却是一转:“也许我也会希望你傻一点,笨一些,很容易就能讨好,奉承两句就会高兴得找不到东南西北,说不定还会被我耍的团团转,这样子,就算是侍女,照样是风生水起。”
苍羽阳的气息一紧,与她对视,突然就不知道说些什么。
桃粉说得这些是最普遍的,虽然有些无情,可是主仆之间真正的情谊又可能有多深,大多数人不过是讨口饭吃,当然是希望越容易越好,运气好的,遇到一个痴呆点的,说不定也能混出个出人头地。
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这宫里到处都是指望着水涨船高的人,而这觜宿宫中的,无疑是最高级的那一群。
桃粉和桃红这两个从女孩到女子都陪伴着自己,虽然是侍女身份,可是这么多年,界限早已模糊。
苍羽阳本身就没有阶级的观念,对于“主子”、“五皇子”这样的尊称,他既没有反感也没有赞同,只是当做一种尊称,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意义。
陡然听桃粉这么一说,将主仆之间的关系如此明确的点明,他突然有些不现实的感觉。
桃粉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茶杯放在嘴边,冰凉的水浸着嘴唇,如雪般的冰凉。如桃粉所说,在这样炎热的季节,这样的温度实在是最好的享受。
嘴唇抖了抖,苍羽阳闷声道:“那我这个主子,到底是聪明的,还是笨的?”
“笨的,笨死了”,听他这么问,桃粉神色一变,怒容之间竟有几分桃红的神韵,这两姐妹一个温婉一个跳脱,实质上心思都细腻,听苍羽阳的话,就知道他在动摇。
桃粉一笑,眼里竟有几分调皮色彩,将苍羽阳迟迟未动的杯子夺下,说道:“作为你的侍女我希望能更讨好你,但是作为看着你长大的姐姐,我不赞同在这样的天气里喝冷茶,这样伤胃。”
她将杯子往旁边立着的小柜子上一放,气势十足,眼里却有一丝忧愁。
苍羽阳一时回不过神,心里却是放下了一半,他走下床,露出讨好的笑容:“桃粉姐姐,不要生气,我也是被你吓了一跳。”
“你不是趋炎附势的人”,苍羽阳的眼睛肯定:“否则当初我被赶出宫来的时候就不会随我离开。”
“如果没有这件事呢?”桃粉居然也不见生气,反而清晰的分析起来:“当时的情势不容人,失去了仰仗,就算呆在宫里,也不见得比外面好。”
苍羽阳词穷,想到学院里的生活喜上眉梢:“可是出了宫后,你本可以离去,为何还要留在我身边?”
桃粉的眼神有些幽幽,看得苍羽阳有些胆颤,不是哭诉的表情,不含泪不含恨,却可以感觉到其中的指责。
“我们出来的时候是御侍卫带出来的,我虽然不知道他的官阶,却是知道五皇子并没有如陛下圣旨所言关入白塔,而是被一路护送到大陆中央的皇子学院,这是为什么?”
苍羽阳神色大,有些苦恼的看着桃红。祸从口出,这般伶牙俐齿,是被自己气着了吧。
他相信,接下来无论他说什么,桃粉都能给出恰当的解释,因为这些曾经也是他想过的,在他分析这一连串的事情中,也曾经想找出头头道道,也想揪出前因后果。
他从不相信这个世界有免费的午餐,也不相信无缘由的感情。
可是真当身陷其中时,就会产生无穷无尽的矛盾。
眉头不知不觉的骤起,桃粉心里一软,面上的神情却是更厉:“恕桃粉说一句话。”
请求的言语,口气更像是命令,苍羽阳怔怔答应,心里却有些不好受:“桃粉姐姐,没有什么宽恕不宽恕的,我们是亲人,我一直都把你当姐姐看。”
“姐姐?”桃粉神情一变,冷哼一声:“如果五皇子把我当姐姐看,不会连连试探……”
苍羽阳急道:“我没有。”
“真的没有吗?”桃粉听着他语气一点一点弱下,嘴角一勾,却是不屑的弧度:“也许你是把我和桃红当姐姐,可是却是要创造出来的,你不相信我们,所以施以恩惠,对我们好,有了这样的凭依后你才能放心,将身边的事交给我们。”
“因为如果是姐弟,亲如手足,才能不担心背叛,不担心被抛弃,不担心被伤害,是吗,苍羽阳?”
这是桃粉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如雷贯耳!
苍羽阳觉得很讽刺,这也是他第一次看见桃粉这般尖峰锐利的神色,眼神嘴角都削薄的像刀子,被看一眼,心思就要被揭露,每笑一声,心脏就像被捏住了。
他想反驳,才发现开不了口,桃粉说得也许不是他本有的心思,可是一直以来,他差不多就是因为如此心里才会有个屏障,才不会惴惴不安。
“你不敢相信感情”,苍羽阳心脏如同一击,听到桃粉继续说:“我一直有件事情觉得很奇怪,我和桃红是外人,是侍女,虽然从小照顾你……”桃粉的语气有一刹那的凝噎:“可是陛下却是不同,可是你对他的好却是和我们一样。”
“有的时候……”桃粉幽幽看他一眼:“你真的不像是一个小孩子。”
当然,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小孩子。
“桃粉姐姐”,苍羽阳苦笑:“你从什么时候就发现这些了。”
“我也不知道,也许很早吧”,桃粉的眼神一定,从怀里掏出素白的手绢擦拭了一下额头,苍羽阳才发现不知何时脸上已经是湿滑一片,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被揭穿事实羞恼的。
“你对谁都很好,很亲切,唯独面对陛下的时候,也许你也没发现,你对他的好有些刻意,而且情绪起伏要大些”,想到过去的那些时日,桃粉的面色渐渐柔和下来:“我起初以为你是在为陛下前几年对你的忽视而心里有气,后来才发现不是。”
在额头上的手绢停住,桃粉有些迟疑:“你给我的感觉像是刻意讨好陛下,本来是可以做得很好,却偏偏要漏一点破绽。”
“破绽?”苍羽阳疑惑。
“一般来说,讨好人要首先了解其嗜好喜爱,投其所好为最佳,或者说是分享最喜欢的事物,可是你对陛下,却是不一样,你每次拿出来的似乎都是顺手抓的一样。”
顺手抓的?苍羽阳青筋一跳,感觉血管鼓鼓作疼。
感觉到他的苦恼,纤纤细手伸来体贴的为他揉了揉,苍羽阳转过头,看着她浅浅微笑带着心疼的眉眼、头脑晕眩,一个人的神情怎么能变得这么快,而且是在向来以沉稳为荣的桃粉身上,活泼、凶神恶煞、柔和沉稳,短短一段时间,她彻底打破了他以前的认识。
“桃粉姐姐,不生气了吗?”
“先喝杯茶”,被拉着坐到大堂的桌子旁,桃粉给他倒了杯茶,这回是温的,瓷杯子染上水的温度,握在手心里,有些发烫。
苍羽阳一直握着,竟有些回不过神。
想到桃粉之前所说的,夏天喝冷的容易伤胃,他瞬间有些了悟,却又有些摸不清究竟。
桃粉在他旁边坐下,给苍羽阳倒完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慢慢喝下,苍羽阳才发现这是桃粉第一次自主做事。
今天的女子给他太多意外的惊喜或惊吓,此时他都已经没有什么好吃惊了。
“我不是故意的”,苍羽阳低头一口灌下水,却觉得难以下咽:“也许你说得对,我将感情作为了一种筹码,但是我真的没有想过利用你们。我怕一个人……”
他低着头,声音有些迷茫:“我害怕一个人的感觉,也害怕被背叛……”这里不是琼山,不是琼山那个美丽轻灵没有阶级没有权势的地方。
这里是皇宫,是隐隐有四国之首的地方,也许他不用担心国事,一辈子听不到政治,之所以到此,是因为他的亲身母亲抛弃了他,那么短的一晚,能在他身上下灵血咒的只有他的母亲――柳如烟,一直以来,他只知道他是旭阳山庄的庄主夫人,美貌端庄,身上有着淡淡的冷香,被抱着的时候,很容易就可以安睡。
有下手机会的只有那么几个――玉媚,蓝水云,小若和柳如烟。
玉媚跟他接触没多久就毒发了,所以可以排除,而蓝水云那个家伙的作风还有蓝凌衣弟弟的身份,都不可能是下毒的那人,剩下的就只有小若和他的亲母。
他想相信柳如烟,可是她说:“如果你能活下来,不要再回来了,做一个平凡人像现在一样开开心心好好过完这一生就行了。”
一个字一个字,他一个字都没有忘记,在过去很多个夜里,他会揣测当时他的娘亲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想到昏迷期间手腕间的温暖,心里还是会有最后的奢望,那个手镯是不是留给他保命用的?
为什么?要害蓝凌衣,不,或者说是控制,却是用这样的方法,为什么呢?
蓝凌衣并不是什么作恶多端的坏人,他看不出其中的深浅,但是大概知道他的出生应该不是被希望的,否则不会有人拿亲身骨肉来做这种事情。
难道他的出生就是全盘为了这么个计划,既然是在这样?他莫名其妙的来到这里是为什么?就是为了看这世间的人情冷暖不成?
不,他不是为了这个抱怨!他只是有些想不通,前车之鉴不可忘,亲身父母尚可以利用他做筹码。何况是苍翼翔呢?
耀金的帝王,绝对不是什么慈祥和蔼的楷模父亲,眼睛里的那份兴味是如此清楚,他的几个眼神几个动作几个故意就能让皇宫掀起养宠物的高潮。
苍羽阳明白,在那人眼里,人和宠物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宠物更好养活一点罢了,以他当时的身量,就算无人阻挡,这个皇宫大门还没走出去就早已饿死累死。
他不想有所怀疑,可是不怀疑是不是就代表其中真的没有猫腻,没有隐瞒?
一切不过是事在人为。
喀嚓一声,捏在手中的杯子裂开,桃粉皱着眉头将他的手掰开,好歹没有伤口。
杯身裂出了鱼鳞般的纹,却没有碎,桃粉呼口气,却被苍羽阳突然看过来的目光吓住。
如燃着暗火的眼神中闪着点点金茫,苍羽阳抿紧的唇一点点儿蹦出四个字:“我不后悔。”
虎翼天翔 第三卷 且听风聆 第二十九章 话引
不后悔,怀疑并没有错,不是柳如烟的错,不是韩沧辰的错,不是苍翼翔的错,更不是他的错,只不过生活不允许他随便的相信别人。
他从来没有怨恨过那些人,苍羽阳一直认为他是幸福的,一个人一生不会总遇到对他好的那一个,也总不会遇到总是别有用心的那些,命运也许会开玩笑,但是由此怨天尤人那就是自己在开自己的玩笑。
留着戒心和底线不过是他生存的方式罢了,不论在哪个世界,无条件的相信一个人,不是经历单纯的就是傻子。
谁都不必必须对谁好,谁都不必为谁至死不渝,每个人生来独立,所想所为所重视的东西都不会是唯一的一样。
苍羽阳看看自己的手,这只手,从小到大,很多人拉过它,有记得不记得的,有重要不重要的,最后能够牵手而行的不过是那几个。
“我会道歉,可是停止不了怀疑,也不会后悔。”苍羽阳我了握手,看着桃粉语气坚定起来:“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能透明,至少我不能。”
“也许桃粉姐姐会认为这是一种借口。”另拿了个杯子续了茶水,香气幽幽荡于鼻端,即使不是冬天,喝茶总是让人心神宁静,苍羽阳的神情慢慢有些恍惚:“有的时候过度的信任也是一种负担。”
桃粉有些怔然,苍羽阳微敛下眉眼:“信任与同情,无私,大无畏都不同,这不关谁是谁非,也不是造化弄人呢。”他昂着头,似乎在回味茶的余香,满足而享受的表情中透出淡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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