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表兄他们已凑足一十二人,珏年幼,护母观赛。”刘珏指着五丈外自家看台向月容示意。
正说着话,刘家看台那边突然鼓声大起,月容看向河面,原来是常勇侯府龙舟过来了,便也使劲鼓掌喊话。兴奋间突然感觉到龙舟上有人望过来,凝神一看,十丈之外,刘琨一身劲装,正奋力划桨,眼睛却似乎向这边看来。月容怔了一下,往旁边缩了缩,躲到了刘珏后面。叙完话跟刘珏并排坐在一起的光元,这时不知跟刘珏说什么,也往刘珏身边靠了靠,彻底挡住了月容。
早上龙舟赛后一行人到订好的饭馆用了餐,又到订好的饭馆歇了晌,然后继续观看下午的决赛,待回到张府,已是黄昏时候。三兄弟把月容送到二门,月容下了马车,由阿葵扶着进去了。
光元直望着月容的背影消失,才恋恋不舍的回头,回头一看,二弟倚着门前的桂树不知在想着什么,三弟却是一副恨不能跟进去的神情。咳了一声,道:“都回去吧。”
光元看他两人没有反应,便又道:“八月中秋,我们可以接月儿出去看灯,十月外祖六十大寿,我们可以过府和月儿妹妹为外祖父祝寿,回去吧!”
两人回过神,光涵道:“中秋还有三个月呢,对了,大哥,你下月的生辰,可不可以请月儿妹妹过府?”
光宇嗤笑:“三弟你恁糊涂,大哥又不是女孩子,也不是老头,如何能劳动月儿妹妹过府,还是想着中秋作一盏漂亮的花灯吧。”当先走了。
七月阿姜成亲,夫家是张府的丁三虎四兄弟。阿姜是张阁老府几年前派往楚郡服侍两位嬤嬤的,身契在张府,仍属于张府,因此配的夫君也是张府的世仆。成亲后十天,阿姜也回了张府,反正不到一年三位小公子也要回来了,两位嬤嬤肯定也是要回来的。
月容很想知道一妻多夫的洞房花烛夜是怎么过的,但没有一本书说到这个,嬤嬤们也讳莫如深,便去套阿姜的话:“阿姜,成亲那天很累吧?上次李家小姐成亲,我看她一天都没吃东西呢。五月末还好,你成亲正是一年最热的时候,可怎么熬过来的?”
阿姜笑得很甜蜜:“不累,二虎揭盖头之前就塞了绿豆糕给我,我没挨饿。到了晚上,大虎给我揉肩,三虎给我揉胳膊,四虎给我揉腿,二虎给我洗脚,可舒服了!”
月容脸色发白:“你们五人晚上都在一间屋子里么?”
阿姜羞涩一笑:“是,还好床够大,我们横着躺一排,还有空地呢!”
月容几乎坐都坐不稳,犹豫问道:“阿姜,你,真不累?”
作者有话要说:这算是15号的
☆、意乱
“怎么会累呢,一点也不累!”
阿姜边收拾窗前书案上的笔墨纸砚,一边爽快的回答。答完,半天没听见回应,转身看月容,看到她脸色青白、抖抖索索的坐在椅子上,不由吓了一大跳,奔了过来:“小姐!你怎么了?”奔到一半,突然醒悟过来,猛地刹住,脸色通红:“小姐,你——你——”
月容还在震惊当中,也不管阿姜,呆呆的也不知想些什么。阿姜何曾见过小姐这个样子?她家小姐什么时候不是安安静静、贤淑柔和?虽然有些时候也作弄人,可是害怕两字,她还从没见过出现在小姐脸上呢!看来是真的怕了,想起自己成亲前的惊惶,便也顾不得羞恼,走到月容身边,轻拍着她的背,待月容回过神来,附耳在月容耳边咬了一阵耳朵。
月容听着听着,神情渐渐缓和,但是到了最后,抖是不抖了,却还是一脸无可奈何。阿姜咬完耳朵,叮嘱月容:“小姐,我只能帮你这么多,你可别让几位嬤嬤知道了,否则会骂死阿姜的!”
月容扶着额,叹一口气,很真诚道谢:“阿姜,谢谢你!”
阿姜连连摆手:“这是应该的,不用谢不用谢!”
月容静静想了一会,抬眼看着阿姜,发现成了亲的阿姜虽还是淳朴憨直,但是两颊粉红,双目水汪汪的,顾盼之间春意盎然,心下稍定。问道:“阿姜,小姐问你件事,如果你不高兴回答就算了。”
阿姜看月容认真的样子,不由也严肃起来:“小姐,问吧,只要阿姜知道的,都告诉你。”
月容字斟句酌:“阿姜,离开番罗你伤心吗?”
阿姜愣了一下,想不到月容问的是这个,灿然一笑:“番罗的家里很穷,阿父有六个妻子,阿妈排第三,过得不好,阿姜也过得不好,肚子每天都吃不饱。阿姜五岁时,村里镇里县里选了三道,才得到与大庆童男交换机会。阿姜今年已经十五了,五岁前的事已经记不清楚了,只记得上车时阿妈的话‘到了大庆听大人的话,到了主人家里听主人的话,成亲了好好伺候丈夫’。小姐,我在大庆过得很好。你不知道,我在番罗的那些姐姐好多都嫁不出去,愁都愁死了,嫁出去的,跟好多人共一个丈夫,丈夫都不干活,还得留人专门伺候,每天都是妻子干活……现在我有四个丈夫,在家里他们根本不让我动手,个个都争着干活,多好啊……”阿姜话匣子一打开,关都关不住,开始还有那么一些小伤感,到得后来,简直是眉飞色舞了。
月容顿时觉得自己多事、矫情!阿姜活得多自在,乐不思番,简直是女仆御姐啊!可是,这一女多夫,跟一男多妻一样的罪恶……大伯不是也要宅斗么?唉……
月容又开始了间歇性的忧郁,连嬤嬤不以为意,哪个待嫁的女儿没有那么一点心事呢?由她去吧,成了亲有小公子几个宠着,她就知道生活多有滋味了。
中秋节的时候,月容的嫁衣已经绣了一大半,孝敬翁姑、小姑、叔叔们的针线活却还没有开始绣,连嬤嬤很有经验的说不用着急,到时如果来不及,阿葵和阿椒她们也是可以帮忙的。
中秋之夜的荣城灯火通明,晚膳后光元三兄弟早早的便来接月容去看灯。连嬤嬤把月容好生收拾了一番,不过已经不是整成一棵小白菜了,而是一支粉莲。嬤嬤们年纪大了,由阿姜和阿椒陪她出门,两人一个已婚一个未婚,行事便宜。
到了最热闹的华安街附近,光元他们把马和马车均托了人看管,拥着月容一家一家的看过去。月容虽在前世见惯大都市繁华,但是对大庆手工艺人精湛的技艺也赞叹不已,他们手下各种样式的灯笼都是纯手工制作,从颜色、材料到配画、配诗都力求完美,根本不是现代所谓庙会上展出的、机器成批生产的灯笼可比,一时也看得津津有味。
光宇和光涵两人本来就对雕刻和绘画非常感兴趣,在各个铺子之间窜来窜去的品评,一时也是玩得不亦乐乎。特别是光宇,定亲之后便被王大将军弄到南大营作了一个小小亲兵,每天操练下来,饶是多年习武也是大为吃力。如今好容易盼来中秋,更是舍不得任何一处铺子,见了好的就买下递给月容,月容随手又递给阿姜和阿椒,但是一条街之后,月容手上不一会就提了大大小小十几个灯笼。
大庆有传统,不管百姓还是权贵,中秋都可自己制作灯笼售卖。一百多年来,中秋夜制作灯笼已经成为一件雅事,据说,通过交换灯笼缔结良缘的人也不少。不少人看她提着这么多别致的灯笼,以为她是卖灯笼的,不断有人上前问价。光元一手也提了不少灯笼,空了一手托着月容手臂,不断向人解释:“谢谢诸位了,我们只买不卖。”
月容觉得有趣,踮了脚把嘴凑到光元耳边,道:“元哥哥,不如我们把他们都加价卖掉?这下落得轻松,还可赚一笔小钱呢。”光元觉得耳根痒痒的,说不出的舒服,愣了一下道:“月儿顽皮,这些灯笼只能送人,不能再卖的。”
月容轻轻一笑:“谁知道我们是买来的呢?”光元微笑的看着她,指指天、又指指地。古人真实诚啊!月容忍不住笑出声来,凑过去又道:“元哥哥,你们真是太可爱了!”说完,得意忘形亲了光元右腮一下,一触即离。一亲完,月容突然意识到自己这种行为在大庆是多么的火辣大胆,顿时大窘,这是什么跟什么呀!赶紧低头、疾走。阿姜和阿椒左顾右盼观灯,并没有看到这一幕,看月容急奔,赶忙也跟了上去。
光元彻底怔住,虽然隔着两层薄纱,女孩嘴唇那轻柔、温腻的触感,是那么清晰、令人遐思。不由伸手摸了摸,微微一笑,也赶紧跟了上去。赶上月容,取下她左手的灯笼,全部交到自己的左手,然后用空着的右手一把抓住月容的左手,牵了她,追逐着光宇和光涵的身影,慢悠悠前行。
不知什么时候光涵走到了他们身边,如法炮制,取了月容右手的灯笼自己提着,空了左手牵了月容右手,一下变成了三人行。月容觉得很不自在,自从“亲”了光元之后,他除了看路便是望着自己,眼里火花点点、炙热灼人,月容再白痴,也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几次想挣脱,光元都紧紧握住了不放。这边还没解脱,光涵又粘了上来。月容有些惊惶,她觉得某些事情似乎超出了自己的控制。
光宇逛了几家铺子回头,看见自己大哥左手提着一大把灯笼,右手拽着月容左手,不知为什么脸上一直微微傻笑;自己三弟也是右手一大把灯笼,左手拽着月容的右手,满脸得意的跟月容说着什么;中间的月儿,戴着面纱看不清表情,但是不时扭着身子,便知道她不自在。
中秋夜的街头,万灯闪烁,光涵看着三个人这样走在中秋的街头,牵牵扯扯,别扭又和谐。意识到自己独自一人被排除在外,光宇突然很不自在起来,大步回来,截住他们,一手提灯笼,一手拉月容左手:“大哥,三弟,我知道那边有个闲情茶楼,看灯位置绝佳,我先带月儿过去歇一会,你们先把这些灯送回马车。”
光元和光涵知道他熟悉这一片,也不疑有他,带着阿姜和阿椒,提着灯笼往回走了。光宇牵了月容的手,随着人流往前走,不一会果然到了一家茶楼。光宇扶了她进门,跟掌柜的说:“前天将军府定的兰阁。”
掌柜的忙派了小厮把他们领上三楼,原来是一个小小的雅间,窗花正对着荣江水道,窗下的街道一览无余,是个看灯的好地方。
月容一声欢呼,不一会便倚着窗口看得着迷。忽然间觉得身边有人贴近,一扭头,正对上光宇的目光、那种深潭似的目光,赶忙便要避开。谁知光宇却伸出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沙哑着声音,道:“月儿,别躲,你可知道这几个月宇哥哥有多想你?宇哥哥想着今天可以见到你,好多天都没有好好歇息了。别动,让宇哥哥好好看看你。”
月容手足无措,这是怎么回事啊?光宇怎么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说的话、说的话,怎么这么,这么暧昧!对,是暧昧!月容不知道怎么回答,怔在了那里。
光宇看她傻掉的样子,“呵”的笑出了声,捏住她下巴的手下滑,一手搂她的腰,一手握她的肩,一把把她抱进怀里,紧紧搂着,口里喃喃有声:“月儿,我的月儿,真希望明天就是五月十六……”
月容彻底傻掉,都忘了挣扎。直到听见“啪”的一声响,回头一看,光元和光涵站在门口看着他们,地上,是一个摔碎的茶壶。
光元不动声色,光涵却一个箭步跑了过来,使劲掰开二人:“二哥,你这是干什么?你吓着月儿妹妹了。”
听了光涵的话,月容回过神来:自己被吃豆腐了!赶紧低下头,一语不发,装着被“吓到”的样子。事实上,月容也的确被吓到了,这兄弟三个,都已经不是她从前所熟悉的了!
一时间,心跳如鼓,心乱如麻。
作者有话要说:阿姜的悄悄话哦,只有月容听见了。不过,某人已经摩拳擦掌,准备上菜。。。。。。
☆、成亲
大庆明祥开平三年,五月十六,宜嫁娶。
月容天未亮就被连嬤嬤给挖出被窝,还好荣城五月的天气很宜人,月容眨了几遍眼睛也就醒来了。接下来,月容什么抗议都没有,由着嬤嬤、丫环以及请来的本家全福太太揉搓、打扮自己,连望一眼镜中的自己都提不起劲。其实,也没有人问她的意见,大庆朝嫁娶自有一套礼仪,积年的老嬤嬤们熟练得就如每天吃饭睡觉一样。
月容还在忧郁当中,以今天为最。去年中秋夜,她亲了光元一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