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二弟闻言,推开三妹四妹,抬着头,看向居高临下的韩氏,忽然呵呵呵的笑了起来,眼泪鼻涕流到嘴里,二弟忘记了吐,忘记了用手去擦干,爬着站起身道,“你不知道你错在哪里,那好,我来告诉你。
你只顾眼前,不顾以后,别人来家里,巧言令色几句,夸你几句,你就忘记了,我们曾经的贫穷,忘记了我们曾经的苦难,就连三妹四妹都很努力,不想要过回曾经的日子,你倒好,别人夸你几句,要啥你给啥。
你怎么不想想,咱家有今天这番光景,是谁的功劳,谁拼了命,差点落下悬崖,挣来的。
明明是你自己做错了事情,你还想着,大家会无条件的原谅你,包容你,躲在屋子里不出来。
既然要躲着,你为什么不躲一辈子,大姐一走,你就出来了,你出来做什么。
你以为大姐走了,这个家,就由着你做主,想做什么,做什么,想送别人什么,就送什么吗,我告诉你,只要有我在,你休想!
这个家是大姐用命拼来的,以后她嫁人了,我要全部置换成嫁妆,给她陪嫁,绝对不会让你败掉!”
韩氏见二弟说的这么狠,各种心酸,各种愤怒不甘,屈辱涌上心头,扬手狠狠打了二弟一巴掌,呵斥道,“我是你娘,你怎么可以这样子说我?”
二弟却哈哈哈的笑了起来,“对,你是我娘,大姐说,我们不可以忤逆你,但是,你的所作所为,真不配做一个娘!你可以忘记曾经的苦难,我不能,三妹四妹不能,晚上,咱们好菜好肉都不吃了,三妹四妹去摘野菜,我去猪槽里把喂猪的苞米面挖一些起来,咱们中午,晚上,就这么吃着,明日一早,二婶帮咱们看家,你,我,三妹,四妹进山去寻吃的,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做娘的,能不能用你的双手养活我们!”
二弟说完,转身去了厨房,拿着猪食桶直接去了猪圈,一会功夫后,猪食桶里装满了喂猪的苞米面和猪草。
用力放在错愕的韩氏面前,冷声道,“还记得以前,我们家吃的,连猪都不如,今天,中午晚上,将就着吧!”
三妹四妹见二弟来真的,想着韩氏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不敢犹豫,立即跑进屋子,背了背篼拿了镰刀就去割野菜了。
二婶二叔也是,做梦都不敢相信,二弟会做出这样子的事情来,两人忘记了呵斥,忘记了责骂。
中午。
亮堂堂,干干净净的饭桌上。
桌子中间,一大盆没有一丁点油水的野菜,二弟,三妹四妹,韩氏面前,一人一碗猪食,二婶二叔早被二弟赶了回去,把院门关上。
“吃吧,吃了,该干嘛干嘛!”二弟说着,端起碗,拿起筷子,刨着碗里的猪食。
三妹四妹对视一眼,不吱声的端起碗,小口小口的吃着。
筷子面前那碗泛着酸味的猪食,韩氏犹豫了。
从一住进这大屋子,她就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吃这些东西,更不敢想,这些东西,是从猪槽里舀出来的。
颤抖着手,端起碗,放到嘴边,闻着碗里冒出的酸味,忍不住一阵干呕。
三妹四妹见韩氏如此,紧紧的咬住嘴唇,越发大口大口吃着碗里的猪食。
二弟重重的把碗搁在桌子上,冷声道,“怎么,吃不下吗,可是娘,你别忘了,曾经,我们吃的,还没这么好,有的东西,放了几天,早就馊了,酸了,咱们不是照样吃了!”
“二弟……”
韩氏错愕的看着二弟,不敢相信,二弟是来真的。
“吃吧,吃了,我们一起去摘野菜,我已经和二婶说好,一会,她和二叔过来帮咱们看家!”二弟说着,直勾勾的看着韩氏。
眼眸里,有一种,今日这一顿,你不吃,咱们就在这看着,非要你吃下去不可。
韩氏再一次端起碗,放到嘴边,可怎么也吃不下,这猪槽里舀出来的猪食。
“娘,如果你吃不下去,我可以喂你!”二弟说着,转身拿了一个调羹,接过韩氏手中的碗,用调羹舀起,递到韩氏嘴边。
见韩氏不肯张嘴,二弟冷声道,“怎么,嫌弃难吃了,娘,你别忘了,刚刚,我们也吃了!”
韩氏闻言,想要说些什么,轻轻的张张嘴,二弟却把调羹里面的猪食倒入韩氏口中。
“恶……,恶……,”几乎是猪食到嘴里的一瞬间,韩氏就扭开头,吐了起来。
瞧着韩氏如此,二弟扬手,把手中的碗狠狠的砸在地上,又砸了厨房里好多东西,冷声道,“那就不吃吧,三妹四妹,既然娘不肯吃,你们也不许吃了!”
三妹四妹闻言,立即放下筷子。
就这样子,母子女四人,坐在厨房的凳子上,谁也不去看谁,都低着头,谁也不说话。
一直做到天黑。
韩氏肚子早就咕咕咕叫着,好几次想要起身做东西吃,却在看见二弟的眼神后,颓丧的坐下。
二婶怕出事,让二叔三叔拿着梯子,翻过围墙开了院门,走进厨房看着狼藉一片的地,“这是咋了?”
韩氏闻言,抬头泪眼模糊的看着二婶,哽咽道,“大琳,我不活了……”
二婶张嘴想要劝说,二弟抢先一步道,“想死是如意,就怕不敢吃苦,不敢死!”说着,站起身,拿了菜刀丢在韩氏面前,发狠道,“既然娘觉得,我是在逼你死,那么,你先用菜刀砍死我们三个,你再自尽吧!”
看着那明晃晃的菜刀,韩氏惊恐的看向二弟。
她只是一说,在经历了吃老鼠药,那生不如死后,她其实很害怕死。
甚至是恐惧。
刚刚那么对二婶说,也是希望二婶能够制止二弟,别闹了。
可韩氏做梦都不敢想,二弟会来这么一招。
求救的看向二婶,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大琳,我,我,不想……”
见韩氏这般,二婶叹息一声,说道,“你们继续闹,我回去洗洗睡了!”然后跟二叔转身走了。
乌漆墨黑的厨房里,月光撒进厨房,除了桌子上,明晃晃的菜刀,真是伸手不见五指。
母子女四人静静的坐着,饿了,就去水缸舀水喝,然后继续坐着,一直到天亮。
天一亮,二弟就起身,准备了背篼,三妹四妹立即跟上,拿了背篼背上,二弟拿着背篼走到韩氏身边,“娘,走吧,今天,我们跟你进山,看看你拿什么养活我们?”
韩氏闻言,心都抽疼了起来。
可面对三个孩子,那冷到极致的眼眸,只得鼓起勇气站起身,接过背篼,背在背上,迎着朝阳,吃力的走在山路上。
看着身子的一边,就是悬崖,韩氏心里非常害怕,就连腿也在瑟瑟发抖。
每走一步,都有一种随时掉下去的感觉,有的时候,还会把小石子踩到悬崖下,连点回声都没有。韩氏才明白,这进山的路,真的好难走。
以前她从未进过山,一直以为,山里什么都有,只要进山,就能得到吃的。
尤其卢暖从山里摘了木耳,生姜,番薯,猕猴桃,家里有了银子,她也就心安理得起来,有的时候,看着村子里那些还在为生计忙活的妇人,她心里升起一种虚荣,所以才会在她们夸几句,就把东西送出去了。
韩氏从来不曾想过,进山的路有多难走,山里有多少危险。
就像此刻,饥肠辘辘的她,汗流浃背,面对几条路,却不知道应该走那一条,身后的三个孩子,一个个冷眼旁观看着,等着她拿主意。
没有法子,韩氏扭头问道,“二弟,我们应该走哪一条路?”
二弟闻言,撇撇嘴,说道,“我那知道,你是娘,你说了算!”
“可是,我真不知道要走那一条路啊?”韩氏说着,有些委屈。
见韩氏这般,二弟心中终归不忍,冷声道,“随便,你爱走哪条走那条,反正,今天能找到吃的,咱们晚上就吃,找不到,晚上就饿着,直到你带着我们找到能填饱肚子的东西为止!”
韩氏真想说,家里面有吃的。
可她知道,如果她现在这么说了,二弟,三妹,四妹,一定会丢下她,转身就走。
“那我们走这条吧!”韩氏说着,随手一指。
二弟顺着韩氏手指去的方向,冷冷一哼,说道,“也好,顺便带你去看看,咱们爹掉下去,大姐为了家里,为了一支灵芝,差点掉下去的悬崖是什么样子的,也让你看看,大姐为了家里,为了我们能够吃饱穿暖,是怎么拼命,而你呢,你回报了她什么?
娘,一开始,你不是这个样子的。
你疼我们,爱我们,可自从我们搬了新家,你变了,变得自私自利,不可理喻,明明是你做错了事情,你却连承认错误的勇气都没有,你明知道大姐要去京城,而且还是第一次出远门,却依旧躲在屋子里,不出来为她准备一些东西带着路上吃,不说几句嘱咐的话,你太让我们失望了!”
二弟说到最后,几乎是用吼的。
韩氏在二弟吼完了以后,好半晌,才哭了出来。
是啊,她变了。
真的变了。
怪不得,以前孩子们喜欢和她睡,喜欢搂着她撒娇,后来,渐渐的,几个孩子,对她,都冷冷淡淡,客客气气,甚至不愿意抱抱她。
就连三妹四妹,睡觉也不愿意跟她一个枕头,两个小人儿相互依偎着,卷缩在一起。
“二弟,对不起,对不起……”
韩氏一个劲的说着对不起。
二弟摇着头,“娘,你没有对不起我,这个家,你对不起的人,只有大姐!”
二弟说着,泪早已经模糊了视线。
三妹四妹也抱成一团,哭过不停。
二弟叹息一声,“我们回家吧,日子该怎么过,咱们还是怎么过,至于娘,你是想要咱们一家都和和气气,快快乐乐,幸幸福福,还是支离破碎,我想,你心中一定有数,知道应该怎么做,我这一次做的不对,回去以后,要打要骂,我毫无怨言!”
二弟说完,背着背篼就往山下走去。三妹四妹对视一眼,也连忙跟上。留下韩氏一人,在半山腰,哭了好久好久。
久到她以为,自己的眼泪会流干,眼睛会哭瞎,那三个孩子会回来,可她等了又等,盼了又盼,终究没有自己期盼的身影。
抬头往自己最先指过的那条路看去,心中忽然想要去看看,卢有才掉下去,卢暖拼命摘了灵芝的悬崖。
背着背篼站起身,顺着早已经不满荆棘的小路走去,一边走,身上的衣裳被棘刺划破,手臂上,脸上到处都是刺勾破的伤口,还留着血。
走了好一会,才走到悬崖边。
看着悬崖下依旧湍急的河水,韩氏跌坐在地上。
从来不知道,卢暖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也从来不知道她们进山有多辛苦,多危险,第一次看见,韩氏依旧能够想象,那一次,卢暖命悬一线时的惊险。
也想起,三妹四妹那段时间里,夜里惊哭,二弟常常睡不安稳,卢暖惊慌失措的坐起身,擦拭满头大汗。
嚎嚎大哭起来。
“错了,错了,错了……”
她一直以为,卢暖她们孝顺,是理所应当的,却不想,这孝顺,有朝一日,也会被她的自私掏之殆尽。
回去的时候,韩氏终归还是没有找到吃的东西,只得在路边捡了满满一背篼石头,背着往家里走去。
好几次,累的她腰都直不起来,脚下一滑,整个人连背篼摔在沟里,却又挣扎着爬起来,捡起石头把背篼装满,步伐蹒跚的往家里走。
“哎呀……”
韩氏惊呼一声,连人带背篼摔进水沟里,水沟的水已经不多,剩下全是烂泥,韩氏挣扎着爬起来,看着自己浑身的烂泥,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摸索着捡石头,往背篼里装。
二婶二叔三叔见二弟三妹四妹独自回家,却不见韩氏,责骂了二弟几句,三人连忙进山寻韩氏。
却见韩氏浑身烂泥,在捡着石头。
二婶叹息一声,劝道,“大嫂,算了吧!”
韩氏闻言,抬起头看了一眼二婶,摇摇头,哽咽道,“大琳,二弟是对的,错的人是我,我狼心狗肺,一直以为,一切都是理所应当,阿暖她就应该孝顺我,二弟三妹四妹也应该听我的,却忘记,若是自己做错了,他们一个个都是有想法的孩子,又怎么会听我的,毫无怨言。
这个家,阿暖撑起来,不容易,而我却不思以往苦难的日子,处处显摆,得瑟,见别人有什么,总是偷偷买下来,阿暖从来不说一句,我多花银子。
我就自以为是的以为,花多少银子,都是可以的。
那一日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