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有人故意在旷地生火,引我前去。”南风傲道,“认识的人?”
摇头,略有所思。
“我们在往回走?”苏雨问道。
“嗯,”南风傲道,“随行士兵死了大半,剩下的都身负重伤,好在走了还不算远。”
探头望向身后的士兵,多有挂彩,面露痛色,苏雨黛眉微蹙,叹气道,“护送一个毫无干系的人,害他们弄成那样,我是个不祥的人,或许该死的人是我。”前世的记忆不禁闪现,被遗弃的人啊……
“不许胡说!”南风傲厉声呵道。
低头却见苏雨眼中已噙满泪水,泪珠欲夺眶而出,只是被女子强忍着,触到心间那处柔软,柔声道,“别多想。”
细语进入耳中,泪水如开闸的水,猛地奔泻而出,滴在南风傲手背上,泪水有些滚烫,思绪猛地回到七年前那个双月夜晚,月华台上,碧衫女子的泪亦是浇到了他的心间,灼伤了他的眼睛。
不觉环着苏雨的双臂又紧了几分。
苏雨抬头,南风傲一脸悲痛,薄唇紧抿,十分痛苦。
“怎么了?”苏雨有些担心地问道。
女子的声音将其拉回了现实,看向询问的目光,摇头。
苏雨亦不多问,一路上就这么默默前行。
☆、第九章 万年冰山护花使
接到南风傲的消息后,整个明正宫都充斥着紧张的气氛,庆帝面带忧色,来回踱步,李士小心问道,“皇上,天色不早了,是否该移驾听兰殿了?”
无人发声,李士只得保持躬身姿势,默默等待着。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庆帝在玉阶前坐下,双手撑额,带了几分倦意,道:“李士啊,派人传话给兰妃,朕身体不适,今晚就在明正宫休息。”
“嗻。”李士应道。
听兰殿内,兰香不断,不见其人,也可感到殿内主人素净、淡雅的模样。
“娘娘,皇上身体不适,今晚在明正宫就寝,娘娘也早些休息吧。”粉色宫装侍女轻声向榻上女子说道。
“嗯。”兰妃轻揉眉心,神情淡淡,“先退下吧。”
侍女掩门步出,兰妃轻启窗户,仰面闭目,面容姣好,不见岁月的痕迹,静静享受月光的温暖。
一颗大树与窗对望,南风璟面有郁色,似是已经在树上呆了很久,看到窗中女子后,便飞身离去。
南风傲踏着曙光步入明正宫,金色雕龙椅上,庆帝似已等候多时。
“儿臣护送不利,请父皇降罪。”南风傲掀襟跪地,以首贴地。
“快起来,”庆帝急声道,“朕只要你好好的,这样,朕才有脸见你早逝的母妃。”
南风傲眼中划过一丝凄凉,起身道,“父皇风华日甚,无须谈此话。”
清晨的光,无声而至,勾勒出南风傲冷峻的轮廓,庆帝看着感慨道,“傲儿,你很像玉罗,尤其是那双眼睛,看似无情,却很是温暖,朕……”
说着已双目含泪,陷入悲痛。
“父皇。”南风傲轻唤一声。
庆帝掩面不语,片刻沉默,恢复情绪,道:“傲儿,途中究竟是何人偷袭,可有根据?”
“儿臣愚钝,未能追到那人,只知来者以笛音为刃,杀人于无形。”南风傲俯首道。
“哦?”庆帝疑问,复而又道,“看来此人武艺高强,朕记得璟儿的师父武艺不凡,明日,朕命他随你一同护送月儿。喔,对了,月儿没什么大碍吧?”
南风傲道:“安好无恙,只是受了些惊吓。”
“嗯,那就好,得空多陪陪她。”庆帝吩咐道,“你也回去休息吧。”
南风傲跪安退下。
“还没死嘛,说得那么严重。”南风璟一边左右转着苏雨看,一边戏谑道。
“哪有你这样说话的,绝交!”苏雨愠道。
“嘿,别,别,我这是关心你,”南风璟道,忽见夜兰沚缓缓走来,转声道,“好师父,昨日踏月宫一别,你上哪去了,让我好找。”
夜兰沚面色略显疲惫,不答反问,“她呢?”
南风璟亦不在意,调笑道,“哟,这么大个人站在这儿,你自己不会看?”把苏雨推到夜兰沚跟前。
苏雨无措,只得愣愣站着。
夜兰沚仍是以询问的眼神看着南风璟,察觉气氛不对,南风璟转念一想,立马记起夜兰沚拜托自己去看兰妃是否安好的事,正色道,“嗯。”
只一字,就让夜兰沚如释重负,脸上悦色一闪而过,极快,继而又恢复如常。
见苏雨一脸疑惑,南风璟道,“那家伙最近对女色特别上心,昨儿还派我去听兰殿……”
南风璟忽然止声,夜兰沚目光深冷,不敢再继续。
“我要休息会儿,你们先回去吧。”苏雨道,对两人施以一笑,缓解尴尬。
南风璟暗叹一口气,道:“那就好好睡一觉。”大步离开。
夜兰沚不动,盯着苏雨,良久,说了三个字,“别多想。”方缓步离去。
望着夜兰沚的背影,苏雨有些不解,暗道:冷冰块,说话又不收费,那么吝啬干嘛。
亦是阳光明媚,亦是朱墙石路,亦是雕花步辇,只是此行多了一人,夜兰沚神情淡淡,立于马旁。
“夜师父,此行就劳你多费心了。”庆帝道,又转向南风傲,嘱咐道:“千万小心。”
两人皆是躬身,辞别庆帝,打马前行,领着众队出了宫门。
南风傲一骑在前,夜兰沚行于辇侧。
透过纱帘的缝隙,苏雨有意无意地打量着夜兰沚:虽然是万年冰山,样貌还是极端正的,就是缺了点温度,让人望而生寒。
察觉到苏雨打探的视线,夜兰沚转头,狭长目光,穿帘而过。不料会被发现,苏雨有些狼狈地收回视线,转眼却见一管翠色玉笛佩于那人腰间,通体晶莹,微吐寒芒,细看有兰花纹路游走其上。
似曾相识,在哪见过呢?苏雨仔细地回想着,思绪猛地回到遇袭那夜,那个舒心的怀抱,有力的胸膛。昨日夜兰沚疲惫的倦态又浮现在眼前,南风璟的话亦在耳边响起,“夜师父,昨日踏月宫一别,你上哪去了,让我好找。”
双目圆张,声音有些颤抖,素手牵起纱帘,试探道:“你的笛子很特别,”夜兰沚不语,苏雨继续道,“或许是自己做的?”
一抹疑色淌过夜兰沚眼底,似在思考什么,看着女子有些期许的目光,淡淡道,“家族信物。”
眸间一瞬失落,“这样啊。”苏雨暗淡道。
纱帘轻放,女子陷入沉思:家族信物?分明是在哪里见过。
疑惑着,望向帘外,却不见夜兰沚。探身,大队前方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南风傲、夜兰沚并驾而行。
☆、第十章 弦外之音耐人寻
东国临海,气候温暖,民风开放,多以渔业为生。
一进东国境内,浅蓝天空和碧蓝的海水接连一线,熠熠金光捕捉渔民的脸庞,镀金镶边,空气中混合着淡淡的大海气息,随风飘入鼻息,深深吸气,清新舒爽。
卷起两侧纱帘,双臂直伸,搁在窗棱上,摊开手掌,一会儿又收握成拳,十几日来的奔波劳累,被东国怡人的环境驱散不少,苏雨闭目躺在轿内,享受夕阳的洗礼。
东国夜晚来得比风国稍晚些,景色也别具特色,这里的黑夜因为有了月亮和星星的陪伴,并不那么暗,色泽更接近于蓝,无边际的蓝。
越来越多的嬉笑声,吸引了苏雨的目光,海边,成双成对的少年少女们,向泛着星光的海水放进了什么,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光彩。
“停下。”南风傲回身大声指令道,“大家在此处稍作休息。”下马大步朝苏雨走去,“月儿,今天恰逢东国海福节,要去看看吗?”
正好奇着呢,苏雨微笑点头。
夜景的海,真是像银河一样,亮晶晶的,心情也熏陶得快乐,一对男女正欲往海里抛什么,苏雨上前,好奇道,“这是抛什么呢?”
两人齐声道:“海福筒。”
苏雨不解,那姑娘介绍道,“姑娘不是东国人吧!今天是海福节,两颗最明亮的星星一年一见的日子,恋人们都趁此佳期,许愿求得长久。海福筒载着男女的爱飘向福海。”
“喔!挺有意思的啊!”苏雨笑道。
那姑娘瞅着一旁南风傲道,“姑娘也快去和你的意中人抛海福筒吧。”
苏雨微愣,有些尴尬,南风傲突然揽住苏雨,道:“我们正有此意。”
闻言,苏雨抬头看了看放在自己肩上的手,又把目光挪到南风傲身上,南风傲亦注视着她,灰眸中的认真,不似玩笑话。
感到不自在,苏雨转移视线,道:“我去买海福筒。”说着脱身跑开。
南风傲望着女子飞快消失的背影,自语道,“月儿,是恨着我的吧,曾经说过要一起放海福筒的约定都忘了吗?”
“姑娘。”沧桑的声音,灰布白衫的先生正看着自己。
苏雨环顾四周,除了卖海福筒的大娘,就只剩自己了,指着自己问道,“先生,或许是在叫我吗?”
灰袍颔首,缓步走向苏雨,苏雨疑惑,“您认得我?”
那人不动,未置可否。
一阵海风吹来,一时没抓稳,系海福筒的缎带随风而去,苏雨不顾那人,四处寻着。
“这是姑娘要找的东西吗。”灰袍先生递给苏雨那条缎带。
苏雨一怔,有些奇怪地点头,“谢谢。”
灰袍先生继续道,“姑娘,有东西遗失在了异世,此番寻找艰苦万分,千万小心。”
灰袍先生正欲起步离去,苏雨整个人愣住,突然道,“找什么?”
那人笑而不答,苏雨继续追问,“你是谁?”
“无名老朽。”那人答道,“姑娘无需烦心,只要记住,你只是你自己。”
灰袍答非所问,苏雨满腔疑惑,愁眉紧蹙。
“怎么这么久?”南风傲寻至苏雨处。
苏雨回神,左右一看,已不见那人踪影,失落道,“没什么。”
女子神情落寞,南风傲不再询问,道:“走吧。”
炭笔在彩色签纸上驻足,却不知要写谁人名字,苏雨望向远处,久久不见落笔。谁的身影落在了签上,遮住了光彩,回头,却见夜兰沚不知何时已至身边。
“夜师父也放一支海福筒吧,”南风傲道,“为你的意中人。”
夜兰沚似并不在意,只道,“不必了。”
苏雨看向南风傲,“夜师父也会有意中人?”
南风傲剑眉微拢,苏雨掩口,一瞬无意,却已失言。
夜兰沚却依旧淡淡,苏雨急忙解释道,“那个,夜师父,我的意思是,是……唉……”
万年冰山,也会有意中人?真是奇了怪了!苏雨暗自腹诽。却在脑中飞速找着适合此刻说的话。
女子面有绯色,轻咬丹唇,看起来甚是苦恼。
“有的。”夜兰沚又是一种极远的语气,夹杂着些许无奈。
闻言,一惊,复又平静道,“那,夜师父用这个吧,”苏雨把手中的海福筒递到夜兰沚面前,又有些羞涩道,“在这里,暂时还没找到那个人。”
夜兰沚迟疑片刻,看着苏雨稍染霞色的脸蛋,又看到南风傲眼中赤裸裸的悲伤和悔恨,抬手接住了女子递来的东西。
苏雨随意坐下,头埋在膝间,道:“你俩快写,保不准待会我会偷看。”
黑衣忧伤,白衣素淡,毫不犹豫落笔签上。
“啪”,竹筒扎到海中的声音,两个海福筒游向远方,“真是值得纪念的一刻,两个大老爷们一起过节!”苏雨戏谑道。
两人投之以“你完了”的目光,苏雨迅速起身,拔腿就跑,觉得跑到安全距离,转身挥手道,“哈哈,别想抓住我!”
南风傲脚下生风,一眨眼就到苏雨近前,暧昧的距离,沉声道,“抓住了。”
夜兰沚仍在原地,望着两人,苏雨身体后倾,撇开脸,小声嘀咕道,“真小气啊。”
“什么?”南风傲问。
“啊,啊,没什么。”苏雨慌张道,“我是说,抓到就任凭五哥你处置咯。”
南风傲剑眉一挑,目露精光,反问道,“任凭我处置?”
苏雨俏脸一红,“怎么话从五哥口中说出,就有些,有些……”
夜兰沚轻声从两人身旁走过,向队伍方走去。
“有些什么?”南风傲继续追问。
苏雨自夜兰沚身上收回目光,大声恼道,“不知道!破砂锅!”
“破砂锅?”南风傲疑惑,“这又是什么?”
苏雨鄙视道,“这都不知道,是在‘称赞’五哥呢。‘哥’、‘锅’不是谐音吗?好好想想吧,破砂锅。”
灰瞳中映着苏雨越渐模糊的身影,南风傲只身独立,琢磨着女子的意思。突然,面色一愣,随即又嗔道,“臭丫头,竟敢叫我坏哥哥。”
大步朝轿子走去,恶狠狠地扯开轿帘,故作凶狠道,“我们月儿脾气见长啊,竟敢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