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念儿舍不得皇上。”吴妃娇滴滴的窝在翼怀里，不肯起来，故作柔弱的抚着额，不让翼上马。
一众嫔妃在吴妃这一闹腾下，都捏着绢帕擦起了眼角，呜咽声不断。苏雨好笑的看着眼前这一众妃子，有的根本就没有眼泪，不过是应景罢了，眼眸抬向前方，深邃的，这皇宫之中，最缺的，恐怕就是真情了。
“此行必不容易，皇上，臣妾愿陪伴皇上左右，替皇上分忧。”绿曲并不理会窝在翼怀里抽泣的吴妃。
看进绿曲的眼中，有些不明的意味，“皇后深明大义，只是，此行不比外出游玩，留在宫中管理后宫大小琐事，也是替朕分忧了。”
绿曲飞快的看了眼一身男装打扮的苏雨，颔首，用只够翼听到的气息道，“不要忘了，深宫之中，最奢侈的，就是真情。一旦动了，也就输了。”
说完，便迤逦领着一众奴仆离开。吴常见皇帝久久不来，在前面张望了半天，跑过来，正见自家妹子窝在皇上怀里。
有些怒的看了她一眼，“念儿，你这是在干什么？竟如此不识大体。‘贤圣之君皆有名臣在侧，三代末主乃有嬖女。’这可是念儿你入宫前，亲口说给为兄听的，怎么如今就这般不懂事？”
好一个吴常，一句话，不仅给了皇上一个提醒，还给了吴妃一个知书达理、识大体的好台阶下，不愧是新进大将军。打量吴常时，不料他也正往这边看来，似无意的看了眼苏雨，仿佛这嬖女就近在眼前。
吴妃也是极聪明的，依依不舍的从翼怀里离开，红着眼，“念儿祝皇上早日达成心愿。”
笑着称赞吴常有一个好妹妹，不及眼底的虚假笑容看了看垂首的吴妃，震慑十足道，“出发。”
站在马下许久，也不动作，夜兰沚细心发觉女子的异样，伸手道，“上来。”
看了看起步的大军，又看了看高大的马儿，最后看向夜兰沚的神情有些无奈，犹豫道，“被别人瞧见了，会给你造成不便的。”
夜兰沚仍旧伸着手，看着苏雨的狭长目中，多了几丝放荡不羁，“何必在意他人目光，只要我心里舒服就好。”
低头扯了扯一身男装服饰，局促得窘迫，依然不敢握住那素净缺了些血色的手。
夜兰沚眉头微皱，沉声道，“若是为我，我不怕多个断袖的癖好。若是为他，我更不怕成为众矢之的。”
狭长的眼里，满满的是执着。为你，此生无悔，有你，何惧之有？
这冷冷的高大身躯中，竟也有如此灼人心的时刻。抬起手的一瞬，已被夜兰沚一把抓住，轻轻带上马来。
这感觉，似曾相识，闭目，仔细搜寻着，空空的一片刚有隐约的画面闪现，只觉正前方一道破皮而入的注视袭来，断了思绪，猛地张开眼，正遇上翼直直的目光，不及躲闪。
夜兰沚冰凉手掌，附上苏雨眼前，阻隔了这远远的窥探。
苏雨拿下夜兰沚的手，再看向前方，已只剩那人黑色背影。
“不怕。”厉喝一声，紧追大部队后，“一切有我。”
黛眉微蹙，深了，这话，这人，有种看不清晰的分明熟悉感。
☆、第五十七章 月下独赏婵娟美
行了一日，大部队在一处凹谷平地上扎营休息。不算大的凹谷，有溪流缓缓流过，听得见鸟儿清脆的叫声，湿湿的空气，带着草木的气息，很是舒畅，月亮在云后，躲躲藏藏，不愿露个全面。
苏雨一人卧在篷帐里，只留一条缝隙，静风偶来，蜷缩一团，任由它灌满帐内，又忽的消失。
呼啦，帐帘被牵开，“出来。”
把头死死埋在被窝里，装作睡着。
将帐帘一半挂起，走进来，索性躺倒苏雨身旁，单手支额，侧卧着，看着装睡的人。“既请不出你，我也就只好委屈一下了。”
苏雨直起身来，朝外面张望了下，赶忙放下帘子，“出去干嘛，晒月亮啊？”
“嘘。”翼捂住苏雨的嘴，“既然不想让别的人知道，就小声些。”
瞪大了双眼，乖乖的点头。
翼慢慢放开手，自然的平躺下，悠闲的闭上了眼，大有今夜在此留宿的意思。
“不要这样盯着我。我不过是担心有的人别有居心。”
别有居心的人是你吧。苏雨一脸无语，扯过被子，无视他。
夜半，帐内隔着月光，看不分明，周围都是均匀的呼吸声，今夜，注定也有人不眠。
听着苏雨均匀的呼吸，不觉的唇角挂笑，虽看不清，也朝着女子方向，久久的。
我也分不清，这究竟是什么了。他越是护着你，我就越想要得到你。用一个女子来报仇，太卑鄙。如今，竟再也无暇顾及伤痛的位置，只一心想看着你，看进你的眼里。这，或许不是老天对我最大的惩罚……
“再看。”苏雨咬牙切齿说着，翼愣了，睡着了也能知道？
“让你再看，还不乖乖过来喝汤。”纤手一扬，翻了个身，打在翼的腰上，巴扎着小嘴儿。
眼睛忽然变得深邃，漆黑中黝黑的亮光，经不起挑逗啊。立马站起身来，走出了篷帐，深呼吸，冰凉的寒夜气息，涌入体内，冻结了内心的不安。抬眸一瞬，夜兰沚一人立在薄凉月色下，正看着这边。翼故意朝身后帘子看了眼，意味不明，再看向夜兰沚的时候，带着一抹得意的笑。
“夜下独赏，夜天师也是极有雅兴。”
“夜色虽美，却并非兰沚所赏。”不远不近，仍及淡淡落在那隐有微光的帐帘上。
“夜深天寒，若不是珍惜夜景，还有何可留恋？”
这话，颇有些意味，不惧翼明目下的质问，“赏月。”
剑眉微挑，深意中添了防备。
“月光虽弱，只是云雾遮住了，兰沚在等它们散去。”
“不知夜天师竟对，月，情有独钟。”抬头看不分明，只隐约感觉得到几星柔光，“自古以来，以月寄托思念。独看婵娟，夜天师，究竟是南下怀乡，还是睹物思人？”
“兰沚以为，这和皇上并无关系。”不大的声音，透着比天还冷的调子。
遥望深黑远方，南国边界，霸道道，“南国的月，当然和朕没关系。不过，此次南下之后，朕就不敢保证了。”
“啊！”长长的伸了个懒腰，揉着酸痛的后颈，“落枕了？”
掀帘而出，被眼前整齐的大部队军容震慑到，倒抽一口凉气，飞快的打量一圈，嘴巴张得老大。
“睡醒了？”翼走来，悄声道，“这么多人等你一个人，面子是够大的。”
狠狠剜了他一眼，咬牙道，“怎么不叫醒我？”
学着苏雨一脸小心的样子，“你怎知我没叫你？”
眼珠飞快一转，拍额，羞恼的就要往夜兰沚走去。
翼一把抓住她，“某些人睡得口水打湿了枕头，鼾声如雷，我又岂敢扰了她的美梦。”
难怪枕头在一边，脑袋在另一边，原来是他故意拿走的。有些气恼道，“还不放手，不是就等我出发吗？”
觑了眼身旁高大的马儿，“所以我让你上去啊。”
苏雨一副，你有病的眼神看着眼前那人。
拦腰抱起苏雨，利落的翻身上了马背，咬着耳朵道，“我不是让你一个人骑马。”
回头怒目相对，翼全不在意，凌然看向众人，“出发。”
苏雨无法，气得咬唇，不巧正遇上夜兰沚关心的看来，很是尴尬的朝他点了点头。夜兰沚仍是紧紧跟随其后，不放开。
☆、第五十八章 此曲只应天上有
还没走远，忽然想起什么，立直了身子，急道，“停下，快停下。”
闻言，勒马，“怎么了？”
苏雨慌忙的别过身来，在翼身上乱摸一遭。
翼邪魅道，“再怎么想，也得忍忍。”
苏雨仍着急的四下张望，不顾翼的束缚，自顾跳下马，就往回跑去。
翼打马跟上，“你这是在做什么？不要以为我稍微给你点颜色，你就可以无法无天了，快上马来。”伸手厉声道。
已然拼命跑着，东张西望，不理会旁人。
“你在找什么？”夜兰沚突然跑在苏雨另一侧。
翼看着夜兰沚，怒矣，跳下马，两人就这样夹着苏雨往回跑。
苏雨喘着气，对夜兰沚道，“我的小兽不见了。”
翼若有所思，方觉不对，难怪方才她那般着急的在自己身上摸索。
“都给朕停下。”翼命令道。
苏雨已是怒极停了下来，正要发火，却见翼吹起墨色短笛，四周开始窸窣出声，树上，草丛，都不安静了。
忽然，一切的躁动，在笛音落下一刹那，全都收了，万籁俱寂，唯有左手方向有着嗷呜声。
急急往那边跑去，一群红眼睛的灰狼把小兽层层包围在了中间，进退不得，虽是吓得发抖，小东西也硬撑着，朝一众庞然大物，磨牙挥爪的。
“小东西。”苏雨看得焦急，喊了一声。
小兽嗷呜回应，一群灰狼闻声望来，竟都向苏雨围过来，小兽得意的又嗷呜一声。
对着苏雨的红眼睛，看起来很是愤怒，抱紧了刚蹿进怀里的小兽，站在翼和夜兰沚中间，受着这恶狠狠的待遇，不觉打了个寒战。
“夜天师可有兴趣和朕比试比试猎狼？”紧张气氛中，还有如此诙谐一说，苏雨不经多瞅了他一眼。
夜兰沚点头，“兰沚正有此意。”
两人都是唇角一扬，一人笛刃无形，一人口出无形，红眼的凶狼，一匹一匹的倒下，小兽头一次看这般血腥场面，摊着小毛爪子，捂着圆眼睛，缩进了苏雨怀里。
“二十四。”
“二十五。”翼得意道。
“皇上好音律，兰沚甘拜下风。”
扫视这满地狼藉，眉间已是了然，夜兰沚翠笛不在身，雪吟又已故去，剩下的，还有谁能有如此能耐……
“素闻天师吹得一曲天上音，改日我们再做交流，吴常该急了。”若非起先吩咐他，恐怕现在这里已是布满黑甲军了。
走到苏雨面前，伸手就朝苏雨胸口去，夜兰沚见状，忙挡在前面。
翼轻笑道，“朕不过是看看那白灵兽，夜天师为何如此紧张？”
回头，正看见小东西露出半个脑袋，张着圆眼睛盯着自己。
苏雨噗嗤笑道，“小东西，看见貌美的，还知道害羞呢。”抱起小兽，递到夜兰沚手里。
“可爱吧。”眼角弯弯，笑得开心。
为这一笑，又是倾心，点头轻嗯，“可爱。”
见不得她对他笑，发觉一股莫名的怒意从翼眼中透出，苏雨大步往前汇合去，“走吧。”
夜兰沚提着小兽，亦快步跟上，留下翼独自在后。一许嘲讽，自心底蔓延到嘴角，透过眼睛射到前面那人后背，左手搭弓，右手射箭，空空的架势，对准白点，千万别把后背留给敌人。
南风国。
“皇上，黑甲军已在境外，南军、风军的兄弟们，个个都摩拳擦掌，急不可耐，微臣请战。”
副手背身，于城楼之上，眼下黑甲军近在咫尺，只要他们想，又何须多此一举告知南风国，借路南下。不过是，杀鸡儆猴，明面上给了南风国无比的面子，暗地里又借着南国主动放行的旗号，灭了南下各部落的士气，好一个翼，野心竟比四国元首还大上几分。灰眸锁定在墨衣红袍的翼上，你，究竟想要什么？
“皇上。”南风傲久不表态，南军统领张远之试探道。
“放行。”
不见张远之动作，以为风大，减了声音，南风傲复道，“放行。”
几疑自己听错了，看到南风傲认真的眼神，确定并非自己耳误，重重道，“是。”
满腔热血，被这两字浇灭，却也不得不从，那是自己心底想要称作皇上的人，那是庆帝的亲骨血，忠心的臣子，只忠心主子的话，纵使心里有着说不清的心不甘情不愿，也要全心全意的执行皇上的话。
这位置，本非我愿，只是，月儿既嘱咐护得月华台周全，必定有她的理由，我亦会不惜一切的许下承诺。
马蹄声在城门口下回荡得响了，夜兰沚尾随大部队进了南国疆土，不是没有看见楼上灰眸中，深深的歉疚，只是，到了如今，谁对谁错，也是难得理清了。
☆、第五十九章 素衣丝缕染红心
“想什么？”苏雨突然问道。
夜兰沚不觉一愣，不想，这深深的城楼洞口下，背对着自己的女子，竟细微的，察觉了自己的心事。
“不用这么紧张，”灰眸，话语里带着笑，看不清晰，也是听得清楚的，“我没有窥探人心的本事，不过是，方才一瞬，你突然屏住了呼吸，似乎想什么入了进去，忘了呼吸。”
回过来一想，自己都没发觉的细节，竟然被她发现了，一路上，都是这么在意着我的吗？不觉暖暖一笑，厉喝一声，马儿飞快奔出了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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