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君没有追究我的罪过,我便该知足了。可这事儿也不是为了赚几个钱,我听闻这些鞋子都是那些跟金人打过仗的兵士们做的,他们过得也不容易,我们也卖上几双鞋,为他们做点好事儿,我也给自己赎些罪了。”
这卢玉郎相当会说话,不卑不亢的娓娓道来,说的赵航连连点头,心里明知道这家伙恐怕不像嘴上说的那么单纯,却也没有拒绝的道理,便应承了替他跟严霜说说。卢玉郎见他答应了,也不多啰嗦,笑嘻嘻地告辞走了。
赵航把这事儿跟严霜说了,严霜嗤道:“哼,黄鼠狼给鸡拜年……”
不过倒也没有拒绝,按照一样的价格给卢家供了货,嘴上只道:“我倒要看看他究竟要弄什么花样。”
这卢玉郎虽然长着一幅柔柔弱弱的样子,说话也很有分寸,可联想到他过去干过的事儿,便是赵航,也没法打包票说他现在就没坏心了。
没过几日,卢玉郎便又跑来了,递了帖子过来,只说感激赵航与他帮忙,要请他吃酒。
赵航拿了帖子给严霜看,表示想过去看看,严霜冷笑道:“带几个卫兵过去,我倒要看看他又打什么坏主意!”
赵航想了想:“我估摸着他到不至于伤人,至于一般的麻烦,我跳上墙就跑了——他又不是大人,能让人拿着弓弩把我射下来。”
严霜一听,也觉得不会有什么大事儿,便也没坚持。
卢玉郎说是找赵航吃酒,还就真的带了他去酒楼,还请了几个朋友作陪。赵航看这一屋子的人,很有些想吐血的感觉,胭脂味儿,好呛!严家的男主人严青是个武将,从来不弄这些花儿粉儿的,家里的其他男男性,要么是严五那样的老头,要么是退役卫兵,要么干脆就是卫兵,哪里有涂脂抹粉的爱好?卢玉郎倒是也插花,可是他生得好,从来不往脸上抹粉,可这桌上的人,长得也没有一个比得上卢玉郎的,好吧,底子不好靠打扮,一个个涂脂抹粉,鬓边带花!我勒个去,卢玉郎哪里淘换来的这群活宝?
赵航在街上也曾见过男人插花,似乎在耳边插花是这里的风俗,但是抹粉就很少见了……好吧,他是少见多怪了,在后世,化妆对是时尚圈的男人不算什么。而这个年代,化妆术没有后世那么出神入化,所以这些本地纨绔圈儿的青年跟少年们,脸上涂的粉才会这么惨不忍睹。尤其那个虎背熊腰的小子,黑得跟在夏威夷晒了半个月似的,偏还涂了厚厚的粉,一笑,脸上恨不能掉下渣来。
赵航觉得这一桌子人实在是娘的不能再娘,却不知这些人也在鄙视赵航:这么大的块头,举手投足如此的粗鄙,切,也就长了一张好脸,怎么就走运被节度使给看上了?真是走了好狗运。
卢玉郎倒是个相当会调节气氛的,领了赵航坐下,便给大家介绍说他与赵航一见如故,又说如今赵航管着他家鞋子上的生意,年后准备开个鞋厂,十分的能干。又提起严青威猛神武,大家都是托了严将军的福才能够安安稳稳坐在这里……大家没机会给严将军敬酒,这会儿能见到严将军的女婿,也是缘分云云。说罢又给赵航介绍在座的人,赵航一听,矮油,这帮奇形怪状的家伙至少都是中产家庭出来的呢!
这个是去年告老的孔侍郎的孙孙,那个是做毛皮生意的许家的大郎,那个黑不出溜还抹粉的小子,是太原府的古主簿的小儿子古阳阳,还有庞举人的儿子,唐大户的外孙……这卢玉郎年纪不大,交友倒是满广泛的,官宦商贾一把抓!
这些人里头,赵航一看到古阳阳就想笑,这个名字他记得太清楚了,跟眼前的人一对号,擦,太喜感了!古阳阳是太原城里出了名的活宝,他的英勇事迹早被茯苓她们八了几百遍了!这家伙跟卢玉郎类似,也是父亲的老生子,不过他爹古主簿可没有妾,他上头六个哥哥连同他自己都是他妈一个人生的。他妈连生当初连生四个儿子之后,千盼万盼想要生个闺女,算命的说她第七个孩子一定是个七仙女儿,于是古娘子硬着头皮又连着生了俩……到古阳阳这里,想着他一定是个小仙女儿呢,各种开心,可是这位古娘子孩子生得多了,怀孕也不当回事儿,大雪天带着一群儿子堆雪人去,结果滑了一跤,早产了……
古娘子生下了古阳阳这第七个儿子,因为早产,生的不顺利,以后也不可能再有孩子了。古娘子十分恼火,把那算命的揪来就要揍,说你敢骗我?你家七仙女儿长带把的!那算命的也是个奇葩,他梗着脖子说关我屁事儿!你家闺女明明是女命投了个男胎,瞧瞧,还没出生就差点丢了命!这分明是投错了男胎要夭折的样子啊。一顿忽悠下来,古娘子硬是被他忽悠的相信了自己的儿子本来是女儿所以会多灾多难,从小儿就给他打扮成女孩子,生怕阎王爷发现这孩子投错胎,把他给召回去……
古主簿工作忙,前头还有六个儿子要操心,也没怎么在意小儿子的问题。然后又因为北面打仗,形势紧张,古阳阳三岁的时候,古主簿便他把妻儿送回老家呆了几年,等情况安定下来,他派人把儿子接回来。顿时斯巴达了,卧槽,这个膀大腰圆的黑丫头是谁啊!
为了让古阳阳能够像个男子汉,古主簿简直快把头发都揪光了,逼着他换回男孩子的衣服,身边的女使全都换成了男仆,甚至曾经求到严青头上,请严青网开一面,把古阳阳弄到严青身边看看什么是真汉子……可是以上所有办法统统失败!上面几样不知道到底怎么失败的,反正古主簿带了古阳阳求严青的时候,这活宝在严青面前娇滴滴地喊了一声“严叔叔”,顺便拿手帕遮了嘴娇俏的一笑,雷的严青头发都竖起来了,当场表示这孩子你还是领回家吧,我估摸着放我家他肯定能跟严霜当好姐妹……
想着古阳阳的名声,再看看他那足有二十一英寸的肩宽,脸上与脖子黑白分明的界限,还有那柔柔的眼神,赵航顿时也替他父亲胃疼不已。
赵航看着满桌子莺莺燕燕的男人们,再转过头来看卢玉郎,顿觉顺眼无比。好歹人家天生丽质,插朵花儿就貌美的很了,不用再涂粉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吐槽会死星人今日吐槽:
唔,先说一句对了这个与本文无关,没兴趣的不用看^_^
昨儿看文,看到一个作者提到铜豌豆,实际上在元代,铜豌豆说的是圆滑的老嫖客……所以关汉卿那段铜豌豆,咳咳咳……
摊手,许多东西,都被我们一些教育家套上了莫名其妙的光环,人家关汉卿的《不伏老》说穿了就是一篇放荡不羁的浪子宣言
“我是个蒸不烂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响珰珰一粒铜豌豆,恁子弟每谁教你钻入他锄不断斫不下解不开顿不脱慢腾腾千层锦套头。我玩的是梁园月,饮的是东京酒,赏的是洛阳花,攀的是章台柳。我也会围棋,会蹴踘,会打围,会插科,会歌舞,会吹弹,会咽作,会吟诗,会双陆。你便是落了我牙,歪了我口,瘸了我腿,折了我手,天赐与我这几般儿歹症候,尚兀自不肯休。则除是阎王亲自唤,神鬼自来勾,三魂归地府,七魄丧冥幽。天那,那其间才不向烟花路儿上走。”
看看全文,大家没疑问吧?是的,这奏是个浪子宣言
然后捏,一些人截取了第一句然后总结道这是关汉卿对自己人生的总结,他和和他笔下的窦娥都有着不屈不挠的铜豌豆精神……咳咳咳咳,那会儿课本上咋写的来着,记不清了,反正大体是这个意思,现在想起来真是一脸血。
最后,容我不正经一下,用流氓点的语言来解释老关的这句话:
我是一个历经无数风月场,一直保持了金枪不倒,一夜七次的丰沛体能的超级猛男老嫖客…………
咳咳,这是我开玩笑,大家不要当真,语文考试的时候不可以这么解释哦!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大宋朝的纨绔子弟;会玩儿什么;对于赵航而言;答案既复杂又单调。
填个词儿唱个曲儿击鼓传花罚两杯;上帝保佑赵航,他自从到了宋朝就成了半文盲;平时在家里还不显眼;到了这边,人家玩这些文雅的干活,他什么也听不懂,什么也看不明白;填词不会;唱词儿不知道调调,喝酒不知道规矩……一个时辰下来;在场诸位的心里全都默默地吐槽:这是哪里来的土鳖,严将军竟舍得让自己的女儿招这么个玩意做上门女婿。
当然,赵航不会认为自己土鳖,他是真心觉得这帮人太无聊了,不过是几句酥胸**之类的玩意,一个个唱起来跟被打了鸡血似的。这要是给他们看看我们法兰西的爱情动作片,还不得当场喷血而亡?想到这里赵航挺觉得蛮丧气的,这辈子他也别想再看到那玩意了。
这卢玉郎倒真是个妙人儿,看赵航玩的不痛快,便坐在他身边与他东扯西聊,有他在一边儿陪着,赵航倒也没有太过无聊。这卢玉郎倒是一副把家里的生意十分放在心上的模样,三句两句便又提到了赵航设计的鞋子,饭桌上的话题便又转回到生意上头来,卢玉郎话里话外对赵航透出一股子钦佩来,连连夸他主意多,赵航有心谦虚,那卢玉郎微微一笑:“做鞋子的事儿,千真万确是赵大哥到了严家,严小娘子才开始捣鼓的,说不是你的主意,问问大家可信这话?”众人便捧场夸了赵航几句,家里专做毛皮生意的许大郎更是想赵航打听了他做鞋子可用得着皮毛?他家每年都从北人手里收购上来大量的皮毛。
赵航对生意上的事儿不是很明白,不过基本的原材料采购这些东西,他还是懂的,便与许大郎约了去他家看货。话倒也没说死,毕竟皮质的军靴价格很贵,未必能够大批量生产,不过多个进货渠道总还是好的。这么一来,赵航觉得还真没有白跟卢玉郎出来玩一遭。
第二日许大郎果然领了赵航去看皮子,高档的皮料赵航那边自然用不着,但有瑕疵的皮毛,碎皮毛,还有便宜的羊皮兔皮之类的东西,他日后做鞋很可能用得到,毕竟做鞋不像做衣裳,块儿越大越好,做鞋的话,就算最小的兔子皮,往往也还要拆成小块儿缝上去,才能妥帖舒服。
赵航带了自家鞋铺的陈管事过去帮忙看料,自己则在许大郎的库房里东转西转的看新鲜,冷不丁看到一捆一捆简单的压成松松的片儿又卷起来,苫着油布的大毛卷儿,便问许大郎这是准备干嘛的,许大郎笑道:“阿爹到北面收皮子的时候顺便弄来的,说是准备回头卖给大食人织毯子。”
赵航奇道:“怎么咱们这里没人会织毯子么?”
许大郎道:“这我倒不是很清楚,反正市面上的好一些的羊毛毯子,都是西北那边过来的,咱们大宋的织工对这个不在行。开封倒也有卖毛衣(注1)的,但硬得很,不舒坦。说起来也挺有意思的,做铺盖的羊毛毡子在咱们这边卖得好,去了开封到没人稀罕。听说开封人嫌这个湿冷,我真是纳闷,这东西最燥了,怎么会湿冷呢?”
赵航倒是知道为什么,羊毛这东西吸湿性特别好,在干燥的地方做床褥,很能阻隔地下的湿气——这种地方也只有地下有那么点湿气了,十天半个月晒一次褥子,舒舒服服的。可是开封则不然,城里城外到处都是河流湖泊,水汽漫天,那种地方,冬天用羊毛褥子,绝对是盖不了三天便被水汽浸透了,不湿冷才怪。当然,这东西吸湿性什么的都不是绝对的,做成褥子,铺在床底下不透气,自然稀世吸的厉害,可要是织成毛衣穿在身上,湿气随时能散出去,羊毛毛衣穿在里头可比厚重的皮毛舒服多了。当然,刚才许大郎说的毛衣可不是后世的毛线衣,是类似于毛毡一样的东西,保暖倒还可以,舒适性真不怎么样,严青的士兵们许多都穿了这种毛衣,赵航前阵子因为觉得皮草太厚重,棉衣太臃肿,想要弄件毛衣穿,结果拿到手上一看,根本不是后世的针织毛衣,而是一种类似于毛毡的玩意,实在太硬了,里头穿着丝绸内衣还能感觉到那种毛糙,也就是习惯了穿麻布的人不在乎,当然,麻布的里衣也相对厚实些。
赵航掀开毡子拿手捻了捻羊毛,发现羊毛很细很软,果然是适合织毯子的软长毛,绝对不是平日里见到的硬毛毡的材料,看着这东西,赵航心里便有些蠢蠢欲动,好想弄件真正的毛衣。棉衣虽然暖和,但是活动起来太过拘束,尤其是棉裤,对于赵航腿部灵活度来说简直就是毁灭性的打击,有弹性的毛衣对他这个喜欢上蹿下跳的家伙来说,太具诱惑性了。
这会儿陈管事已经商定了从他这里拿一批货,当然,货不算多,他只管负责自己这个铺子日常加工用的原料,老兵们做的鞋子要不要开发皮毛料子的,还得那边还得回去跟严霜商量。赵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