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嬷嬷就正起脸来,道:“三夫人说为大姑娘以后好未必是假,但想趁机为难大夫人却是真!三夫人和大夫人的身份都摆在那里呢,要三夫人一个堂堂侯府的嫡长女屈居于大夫人一个无依无靠的庶女之下,也难怪她心里不痛快!”
老太夫人就皱起了眉头,“我不管她们出嫁前都是什么身份,我只知道,她们既然嫁了进来,就是我永定侯府的媳妇,是我永定侯府的人,就该守我永定侯府的规矩!就说你三夫人,未嫁入咱们家之前,的确是侯府的嫡长女,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她现在已是我傅家妇,她那一套衡量高低贵贱的标准,最好也给我收了去!”
又叹道:“早先我瞧着景真那孩子,也是个好的,如今怎么变得有些不知眉高眼低,没有分寸起来?”虽然心里隐约也明白,或许是三夫人一开始便是这样的人,只不过之前的封氏和蒋氏都未曾对她造成过什么威胁,所以她乐得大方罢了。
卢嬷嬷见老太夫人烦恼,乃劝道:“或许三夫人只是一时间适应不了上头多了个大嫂罢了,等时日一长,她习惯了,适应了,自然也就好了!”
老太夫人缓缓点头:“希望如此罢!”
卢嬷嬷便又笑道:“之前三夫人提出此事时,我还以为您会顺水推舟,真让大姑娘回去侯爷和大夫人身边儿,让大夫人来教养呢,倒是没想到您会一口回绝!不过话说回来,您为什么要拒绝呢,岂不是正好借此机会试试大夫人,看大夫人会不会拿真心待大姑娘?若是大夫人拿真心待大姑娘,以后再讲三少爷四姑娘送回去,您老人家也不必担心了!”
老太夫人不答反问:“那孔氏才嫁进来几天?咱们连她得脾性都还没摸清呢,虽然瞧着倒是个知道眉高眼低的孩子,但谁又说得准她真正的脾性如何呢?万一是个会伪装的呢?再者,她毕竟年纪还小,经过见过的事也有限,她哪里知道该怎么教养孩子?万一把初姐儿教坏了,可怎么样呢?所以我想着,少说也得先观察她三五个月,一年半载的,等到真正摸清了她得脾性,才敢将初姐儿弟几个送回去。”
一席话,说得卢嬷嬷连连点头:“到底是您老虑得周全!”
老太夫人摆手笑道:“你也不用给我带高帽子,我想的这些,你未必就没有想到!”说着又皱起了眉头,“便是日后咱们真觉得孔氏是个好的,又有谁说得准她会一直好下去?这人哪,都是有私心的,等到她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一切又不一样了!”
卢嬷嬷闻言,不期然就想到了太夫人,当年太夫人刚填房进门那阵子,又有谁能说她待侯爷和王妃不好?但随着三爷的出生,一切便全都变了……卢嬷嬷猛然摇了几下头,将这些陈年旧事都甩出了脑子外,方笑着劝解老太夫人道:“大夫人瞧着不像是那样的人,您哪,就别操那么多心了,时辰也不早了,让我服侍您歇下可好?不然明儿又该嚷浑身酸疼了!”
老太夫人就笑着点了点头:“你不说我还不觉得,你这一说,我就觉得浑身酸疼得紧,果然这把老骨头,已经经不得折腾了。还是早些睡了罢。你也早些去睡了,不然明儿该你嚷浑身酸疼了,你可没比我年轻多少!”说着躺到床上,任卢嬷嬷与她盖好被子,然后闭上了眼睛。
刚说孔琉玥与傅城恒离了乐安居,回到新房。
刚进屋坐定后,傅城恒久听不出喜怒的哼了一声,说道:“你倒是会取巧,知道把事情往我身上推!”
孔琉玥心里一紧,难道他被她将事情往他身上推的行为惹恼了,只不过之前碍于在老太夫人屋里,在众人面前,不好意思发落她,所以一直忍到了现在?
她有些结巴的解释道:“妾身……妾身只是……”话没说完,不经意却瞥见他微微上翘的嘴角,蓦地明白过来他其实并没生气,之所以会板着脸问她那样一句话,估计只是想吓她一吓。
揪紧的心便瞬间放松了开来,整个人也镇定了,说话也不结巴了:“侯爷是妾身的夫君,是妾身的天,是妾身的依靠,遇上了为难或是危难的时刻,妾身不信着侯爷,倒是信谁靠谁去?”有意给他戴了一顶高帽子,权当是满足一下他的大男人心态,顺便激起他保护弱小的责任和欲望,以便以后再遇上类似的情况时,还继续将他推出来做挡箭牌!
傅城恒就不止嘴角,连眼底也带上了几分笑意,看向孔琉玥语带揶揄的说道:“你也不用给我戴高帽子,以便以后再遇上类似的情况时,还继续推我出来做挡箭牌,这些内院的事,理论上我是不该过问的,凡是还得靠你自己去应对!”
孔琉玥就讪笑了一下,他怎么知道她给他戴高帽子,是为了下次再用他?他得眼睛,也太毒了一点罢,那以后当着他的面儿时,岂不是再也不敢有任何小动作了?
念头闪过,耳朵里又传来他带了几分笑意的声音:“不过,偶尔为之,还是可以的!”谁叫他是她的夫君,是她的天,是她的依靠呢,她既然这般信任她依靠他,他当然要尽到一个作夫君的责任,保护好她了!
他竟这般不喜欢三位姨娘?那当初干嘛要纳了她们?这不是害了人家的终身吗?还是,他是故意做给她这个妻子看的?可他又分明不像是那种为了讨好妻子,而伪装自己情绪的人,最重要的是,他是那种会讨好女人的人吗?
胡思乱想间,三位姨娘已走了进来,但只是行了个礼,便被傅城恒一言不发的挥手打发了,时间短得孔琉玥甚至怀疑,刚才真有人进来过吗?
打发了三位姨娘,傅城恒沉声说道:“早些梳洗了,歇了罢,明儿还要早起呢!”然后起身去了净房。
孔琉玥却一下子想到了昨晚上的事,脸红之余,又不由有些害怕,这么早就歇下,他不会又要那个罢?她这会儿腰和下面都还疼呢,若是他待会儿又要碰她,她该怎么办?难道能不让他碰吗?
因为有了这样的担心,孔琉玥一直磨蹭得实在不能再磨蹭了,才慢腾腾的爬上床,小心翼翼的绕过早已躺到床上的傅城恒,躺到了里面去。
傅城恒好像睡着了,半天都没有动静。
但孔琉玥依然连动都不敢动一下,只恨自己不会隐身术,不然就可以让傅城恒压根儿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了。
她就这样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而旁边的傅城恒一直到听到她熟睡后,方翻身正对上她的睡颜,也慢慢睡着了……
84
第二天一早,孔琉玥去给老太夫人请安。因为惦记着给韩青瑶写信的事儿,所以她今儿个有意来得早些,就是想早些请完了安,好早些回去写信,她要说的话司多着呢,只怕一上午都不定写得完。
没想到她来得早,三夫人来得更早,一进门就看见她正服侍老太夫人吃早饭,手上忙着,嘴上也没闲着,插科打诨的引得老太夫人十分喜悦,整个乐安居的气氛也因此欢快得不得了。
瞧得孔琉玥进来,三夫人忙迎了上来见礼:“大嫂来了,我正答着您呢!”说着亲热的挽起她的胳膊,“我昨儿个连夜让人统计了一下家生子里适龄的丫头们,一共有十六个,只怕不够大嫂选的,因此一早又使了人去传话儿给官牙章婆子,让她过会子来一趟。才我临来时,正好娘使人来吩咐今儿个我们不用过去了,等伺候完祖母吃早饭后,就去给大嫂挑丫鬟可好?”
孔琉玥笑得有些不安:“为了我的一丁点小事儿,倒累得弟妹这般没日没夜的操劳,我心里委实过意不去。”一丁点小事却偏闹得这样人尽皆知,岂不是有意让府里的人说她轻狂,说她拿了鸡毛当令箭?
三夫人笑道:“大嫂说的什么话儿,这原是我的本分。再者,是因我的疏忽,才造成大嫂至今没个趁手丫头使的,您要是再不让找将功折罪,我都要恨地上没有缝儿让我钻了!”
又笑嘻嘻的向老太夫人道,“祖母,我今儿个一定给大嫂挑几个好丫头,您老人家可不能再生我气,也不能因此就只疼大嫂而不疼我了啊!”
老太夫人呵呵笑道:“你这个小酸坛子,我多早晚只疼你大嫂不疼你了?你这般会逗我开心,跟个开心果儿似的,我喜欢你还来不及呢,又怎会因你一时疏忽就不疼你了?”
三夫人就趁势滚到了老太夫人怀里,老太夫人则扶着额头“哎呀”、“哎呀”的,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但眉眼间却满满都是笑意,看得出来很喜欢三夫人这样跟她撒娇。
从乐安居出来,三夫人低声吩咐了贴身丫鬟墨兰几句,就快走几步,上前再次亲热的挽住了孔琉玥的胳膊,一副妯娌两个关系好得不得了的样子,“我平常处理家事时,都是在朝熙堂那边穿堂的三间小抱厦里,待会儿就委屈大嫂在那里挑选丫鬟可使得?”
孔琉玥暗自好笑,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儿了,她能说不好吗?就吩咐身后跟着的珊瑚:“你即刻回去请了梁妈妈过来,就说待会儿要挑丫头,她年纪大些,看人准些,让她过来帮我参谋参谋。”
自闻得三夫人在老太夫人面前赶鸭子上架一般让孔琉玥今儿个挑丫鬟后,珊瑚心里就抓肝抓肺的不是个滋味儿,巴不得一下子飞回新房找梁妈妈白书等人商量对策去,这会子闻得孔琉玥这般说,正中下怀,因忙屈膝行了个礼,恭敬的应了一声“是”,急步而去。
三夫人望着珊瑚的背影目光一闪,似笑非笑道:“大嫂待陪房妈妈可真是客气,又是‘请’又是‘参谋’的!”
孔琉玥微微一笑,“毕竟是服侍了我外祖母几十年的老人,我自是该待她容气些!”
妯娌两个说着话儿,很快到了朝熙堂穿堂的小抱厦里,就见已有好些个执事妈妈们侯在那里了。
瞧得二人走进来,众人忙矮身行礼,口称:“见过大夫人,见过三夫人。”
孔琉玥,就感觉到一道道目光或是正大光明或是遮遮掩掩的投到了她脸上,她想着这虽不是跟执事妈妈们正式见面,但毕竟是第一次见面,若是在她们面前发了怯,往后她接过家计时,要拿捏起她们来自然也就难了。
遂微微一笑,大大方方的一一回视了回去。那些个执事妈妈便都很快低下了头去,心里都有些疑惑不是说这位新大夫人是庶女出身,身份低微,上不得台面吗?怎么看起来却一点也不紧张或是局促,反而一副大方从容的样子?尤其一双眼睛,更是明亮得让人觉得在那样的目光之下,自己的一切阴微都会无所遁形一般。
三夫人也感觉到了孔琉玥的变化,不由有些诧异又有些不安,在过去这几天里,她虽知道了孔琉玥并不像一般的庶女那般小家子气、拿不出手,但她已认为那是她的极限,毕竟庶女中也不乏聪明能干之人。她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然在面对她有意安排下的众管事妈妈时,也是这样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而且这从容不迫并不是装的,看起来分明是真的,要知道那些管事妈妈哪个不是人精?哪叮没有生就一双利目?就连当初她刚接手家务,由太夫人亲自领着面对她们的目光时,手心里也是捏了一把汗的!
三夫人心里忽然就毛躁起来,有了一种“终日打膺,反被鹰啄了眼”的感觉。
但她很快又强迫自己镇静了下来,笑着吩咐众执事妈妈道:“除了林山家的,其他人都且先退下罢,待给大夫人挑过丫鬟之后,再过来回话不迟。”
“是。”众人应诺一声,行了礼后,鱼贯退了出去。
这里三夫人方问剩下的那叮执事妈妈,也就是林山家的道:“家生丫头们可都召齐了?”
林山家的恭敬的答道:“回夫人,已经召齐了,正在穿堂里候着,随时等候二位夫人的传召。”
三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问道:“章婆子可也来了?带了多少人来?”
林山家的道:“章婆子也来了,带了约莫二十个人来,奴啤已先看了,都是些模样周正,口齿伶例的,因让人领着她们去二门外的大厨房,用金银花、甘菊、蒲荷等物烧了一大锅热水,让她们洗过澡,又拿了平日准备好的干净粗布衣裳给她们换过了,这会子正候着穿堂后面的小天井里,等待二位
夫人过目。”
三夫人又点了点头,看向孔琉玥道:“大嫂是先见家生子,还是先见外头的?”
孔琉玥正要答话,有小丫头子领着粱妈妈和珊瑚进来了,她心里终于彻底的安定下来,笑向三夫人道:“弟妹还有诸多事情要忙,我就不多耽搁三弟妹的时间了,索性让她们一块儿进来罢。”
三夫人眼神一闪,笑着吩咐林山家的:“没听见大夫人的话儿吗?让她们一块儿进来罢!”
林山家的答应着去了,不多一会儿,就带着几十个年妇在七八岁至十二三岁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