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一处山清水秀的幽僻之所,他捕鱼打猎,她相夫教子,那该是多么令人神往的一副优美画面……
“王妃。”阴绣焦灼难掩的一声,打断了辛盈暗自的凝思。她猛然一怔回过身来,就见阴绣已挥帘进来,满眼的惊恐与惶惧、看的她心头倏然一紧。
“怎么了绣儿?”明明心中早已有了感觉,但是她却始终无法轻易说服自己他真的会出了什么事情。纠结了眉目望着面前神色焦灼的阴绣,她却仍是抱有一丝庆幸。
阴绣举眸望了一眼旁边桌上欣然享用美食的两个孩子,而后努力的隐去些脸上的焦急与慌乱,“王妃,有人送了殿下回来,可是殿下不知为何受了重伤……”
犹如夜阑人静的星空突然划出的一个惊雷一般,阴绣的话听得她脑中突然就一片的空白。受了重伤,赴宴受伤还能是为了什么呢?
东宫,真的开始动手了。她一直以为只要世民不要表现的太过显露,大哥便不会有那样激烈的手段。可是,也许皇权的诱惑真的不是她这个未来世界的灵魂所可以理解的。
就好比世民,即便他真的可以为了不让自己忧虑而不与东宫起去争,但是帝王的权利对于他李世民来说,仍然还是极具诱惑的不是吗?否则他开这天策府又是何意?难道真的只是为了修身养性吗?
还有单二哥。如果世民真的不予争锋,那么在如此的情境之下,他便不会让单二哥去领导那八百暗人……
感觉到自己的衣袖被微微扯动,她才神色惶惧的回过神来。
低头看见承乾清透的眼中盛满了疑惑的神色,她终是松开了眉间的纠结弯下身来,“承乾乖,娘有事要出去一下,好好的在这里看着弟弟妹妹知道吗。”
“哦,”孩子虽是仍有疑问,但看着娘亲与姨娘那样焦急的一副神色便也不敢多问,就只睁着一双惑色满溢的眼望着母亲转身匆忙离去。
辛盈毕竟一直都清楚早晚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况多年以来跟着他操心、忧劳的生活,她也早已就练就了颇是沉稳的定力。所以此刻虽然是有些慌乱,但处事却仍是清楚细致的。一边吩咐了小丫头照看好孩子,回身就又让阴绣去叫韦氏,自己则一路脚步匆忙的往着文学馆的书房而来。
但,虽然已是无数次看过他流血受伤的情景,可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在迈进书房看到他右臂上那一支箭的时候,她的心却仍是难以隐忍的一阵揪痛,仿佛、那箭就是射进了她的心脏一般。
深深吸气,她极力的忍住了眼眶中的那阵酸楚,迅速迈到塌畔停下,“世民,你怎样了?”
李世民已在半昏睡的状态,但是隐约听到耳边熟悉的声调,他就努力的自喉间吐出一口气来,而后断续而语,“盈儿,我还是……还是回来了,我答应了你……会回来,我没有食言……”
“好了你别说话,”边上的无名略有焦灼的一声,双手用力一扯便就撕开了李世民已被血染透的一只衣袖,“王妃,我要替秦王把箭取出,你最好……”
“我不会走的!”辛盈坚定的音色间,却又透着丝丝的惊恐与脆弱,听得旁边的无名心头猝然一阵紧抽。微拧住眉心,他右手便已握住了那箭、力度巧妙的往外一抽。
昏睡中的李世民一声隐忍的闷哼,终究被那钻心蚀骨的的剧痛惊醒过来。
“世民?”探询的一声之后,辛盈手中的绢帕便轻拭着他被痛逼出的豆大汗珠。看着他微微翕动的鼻翼与双唇,她似就可以感受得到此刻他所要承受的那一份深刻的痛楚。转身偷偷拭去眼角的一片潮湿她便再次深吸口气继而咬住唇瓣。
“我要给秦王止血,王妃可否帮忙将桌上的……”无名话音未落,就已有人将那一包银针递了过来,他微微一怔,直至抬头望见神情定然的韦氏之时,才会意一笑从她手中那包银针中抽出一根来,对着李世民的右肩扎了下去。
“殿下的伤,可要紧么?”韦氏手握着那包银针,清淡柔和的目光落在无名脸上。
虽然她也很是奇怪殿下赴宴怎么会受伤而归,但是此刻让她更加好奇的,却是这无名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天策府中,是他救了秦王么?可是自洛阳一别,这无名已是踪迹全无,倒真是颇有他师傅孙思邈的风范。怎么今日会如此巧合的救下了秦王的性命?所以眸光疑虑间,她便就望着那无名黑纱缠裹之下的容颜。
“这伤口虽是不浅,但并未伤及命脉,而且毒也并非稀少之类。我刚刚己经给秦王服过一丸解药,过一个时辰再服一颗毒便可以完全除去了。”无名一边说着,身旁的韦氏已递了桌上那瓶重创伤药过来。
其实韦氏与无名如此默契的配合,心思柔密的辛盈本该是会生疑的,但此刻看着李世民满脸冷汗、唇色泛白,她就根本无法再分神去注意身旁的其他了,就只纠结着眉心让李世民靠在自己的身上。
第四卷 骨肉相争 兄弟相残 第二十九章 庆功宴:算计6
看着她满颜惊恐的将李世民搂在怀中,无名的心竟仍是阵阵的酸苦萦绕不休。
这是多么熟悉的一副景象?当年在瓦岗的金堤之外,她就是这样满脸惶惧的握住他被灼伤的手掌,朝着那帐外大声呼喊救命。只不过今日的她不但多了一分成熟与内敛,从那紧紧纠蹙的眉心来看、她似还多添了一份无奈的隐忍。
她向来都是随兴开朗的,有了任何的不悦她都会毫无隐匿的表露在脸上。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可以放掉了曾经的自己而变身成为另外一个人,可见她对这个男人的用情深刻到了怎样的地步……但是,有情之人都是幸福的不是吗?彼此有了生死相依的情感,再苦的日子也能过得甜如蜜糖。
是啊,他可以放心了。
微微的一声叹息,他便浅浅晕开了眼梢涩然的淡笑,将疼惜的眸光从她瘦弱的身影上抽离开来、迅即转身离去。
韦氏看着仅露在外的那一双眼,眸光中似有疼痛、似有怜惜、还有一丝深深的依恋。见到如此复杂的眼神,她自就有了几分猜测。所以将手中的药瓶递给了一旁的丫鬟,她便尾随着那个挺拔的身影出门而来。
“无名。”听见温软的一声,无名便在那湖畔停住,回过身来。刻意的收住了眼中淡淡的忧伤,他轻润开笑颜便迎上了韦氏似有疑惑的目光,
“从没想过我们会在这种情境之下再次相见,你……现在该是称呼你一声韦夫人是吗?”眼光落向韦氏微有隆起的腹间,他的心中竟又莫名的一阵扯痛。
不是为韦氏,而是为她、为她竟对如此之博爱的一个男人生了那样之深的感情!牵动着眼下那道深刻的伤痕,他浅声一叹便又转过身去,出口的话显得有些口是心非,“她对你……还好吧?”
“还好,他与王妃都是善心之人,府中的姐妹们也都相处和睦,并没有那些所谓的争斗与倾轧。”韦氏垂首浅浅一笑,温和的眸光却也随着他落向倒映在湖中的那弯凄冷半月。
那样忧伤的眼神,她从来不曾见过。
从前的无名虽然没有快意的笑,但是茫然的眼中、却也不曾有过一丝伤感。他看着王妃那深情流露却又显痛楚的眼神、分明就是用情至深的结果。所以她在回答他的同时,也是刻意的想要告知他这天策府中女人间那少有的和谐、体谅与忍让。
“你现在终于记起一切了是吗?记起了那个,在你失忆之时却仍是牢牢深刻在你模糊记忆当中的女子了是吗?”
韦氏尽力的轻软着音色,但是等她侧过脸去,却仍是看见那深邃的眼中,一抹浅薄的温柔层层碎裂开来、转而化成片片无奈落向湖中。
“是啊,我终于记得了。可是记得了才知道,在那几年天下纷乱的时间里、上天是多么的眷顾于我。”无名说着,深深的一叹便回过身来。如此的景致,如此的形势,或者也只有眼前这个女人才能真切感受到自己心中那一份无奈的痛楚与辛酸了,“你知道,我当年为何会深受重伤坠入深谷吗?那都是为了她!我可以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住那三支箭,但李世民……却不一定能!”
韦氏虽然早已猜测到了王妃便是一直深藏在他记忆中的那个女子,但是她却怎么也想象不到、无名落到今天这一切尽毁的地步竟然都是为了王妃。
用自己的身体替她挡箭,不爱到极致又怎么可能会作出如此有失理智的事情来?况凭着他那一身莫测的功夫,要护着她躲开袭击并不是太过困难的事情。能够让他失去了应有的敏捷而用自己的生命去守护于她,可想而知这一份爱会是深刻到了怎样深入心髓的地步。
难怪他会怀疑殿下对王妃的感情了,因为他定不觉得自己对王妃的那份爱会比李世民来的要少。
可是、无名不知,她却是深切的感受到了殿下对于王妃那深切眷恋的不是吗?从洛阳城外他神色焦虑的要找孙思邈给王妃医疾患,到后来跟着跳崖的王妃要下黄泉相随,自己真的、就从没见过一个男人会像殿下爱王妃这般,将她身上点滴的疼痛深藏于心、将她整个的生命当作自己的人生。
这天策府虽然女眷众多,可是却没有一个可以像王妃那样、离去能让他痛到了想要跟着下黄泉的地步的。
小竹也不曾得到不是吗?
虽然得不到这个男人的真爱确实是一份遗憾,但是如此用心至深的男人可以接受带着与亡夫所生的女儿与自己、她却也该值得庆幸了。
所以轻润开温软的笑,她便低语着,“无名,你错了,殿下并不像你想象的那般冷情。或许因为我们这些女子的存在会让你觉得殿下对于王妃并没有多么深切的情感,但是他对王妃的那份爱,却真的也是深入了心髓的。你知道吗?当日如果不是尉迟恭将他打昏了,殿下很可能就已经跟着王妃跳下了悬崖。生死相随,你觉得这不是爱到至深的一种表达方式吗?”
无名猝然的一怔,就纠结了眉心。
她跳,他真的也跳了吗?如果是这样,那么他当然可以相信他确实是深爱她的。既然她的爱得到了他李世民那样的回报,那么自己就该替她高兴的不是吗?可是为什么,心仍是一阵一阵的疼着?像是一把早已生钝的刀锋在上头割着、割着……又是那种被凌迟的感觉!
不,他不该难过了。
她幸福了,自己也就可以安心了,这么远远的看着她开心快来、那其实也是一种幸福!但,她真的可以开心快乐吗?太子确是心地宽厚之人,加上陛下那一句话他该是不会有什么危及到天策府的行动了,但是李元吉呢?以着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观察,李元吉似乎比太子更想要置李世民于死地。
所以这东宫暗人之首,他仍是要继续做下去的。如果有可能,必须要让太子对自己放十二分的心,这样他才可以了解他们更多的心思与部署、这样他才能够更加周到的保护这天策府的安危。
是的,此生已无所求,只希望她与宫中的小姑、都能一切平安。
第四卷 骨肉相争 兄弟相残 第三十章 一时风平1
经过了一个时辰的休息与调养,此刻的李世民已然清醒过来。服了无名留下的丸药,臂上的伤也不再疼得那般的彻骨了。
温和的烛光下,妻子一脸凄然、跪坐在自己的榻前细细的清理着他右手掌心那些松针。
前一刻他真的以为自己不能再存活下去守着她与孩子,可是此刻看着微黄的烛光映在她的身上、将她那件鹅黄色的织锦袍衫照射出了浅浅的耀眼微光,仿佛像是初春时节里、一层淡淡的薄雾笼罩一般,看得眼神一阵的飘忽与恍然。
是啊,他终究还是熬过来了,因为有她,她与孩子都是让他努力要支撑下去的希望。
辛盈望着那一掌的斑驳,始终凝蹙着眉心一心拨弄。
自己落在这个世界的时候,便是那样悬挂在了半空之中,所以她清楚的知道在那种危急的状态下人一旦抓住可以求生的东西定会死死掐牢的。看他这掌心当中,颜色墨绿的松针密密麻麻的、每一根都是深深的刺进他的皮肉之中,她心中更是刺痛阵阵。
十指连心,他这满手的锐刺、怕都已经刺到了骨膜,这又是怎样锥心的疼呢!
一根、两根……十根、二十根……
她认真仔细,动作轻柔,生怕稍有力度就会触动了他疼痛的神经。
生命线上,一根松针依向而走,她用手中修眉的夹子试了两次,但那刺却像是在他的皮肉之中生了根般,根本就无法取出。她放下那不锈钢的眉钳、就自手边拿起了尖锐的银针,小心翼翼的拨弄着,可是努力了三次,那根松针却仍是牢牢的扎在他的掌纹之中。
心头一阵揪疼,她本是肃然的脸上明显又添了几分焦灼的颜色。
李世民看着妻子蹙紧的眉心越纠越深,更是死死的咬住了唇瓣努力隐忍,眸光一闪之间,他便隐去了唇角浅淡的弧度,故意拧住眉峰将右手用力往前一送,她手中那银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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