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低头看她一眼,就伸手从那老人手中接过了那包煎饼来。
其实这煎饼虽说是酱味独特,但府中的厨下偶尔也会做些这类的东西来调调主子的口味,所以倒也并没有真就吃不到一说。况那点心一向都是粗纸来包的,这老人独具匠心的用那丝绢来包,俩人自就知道了这其中的用意。
所以回到上房,辛盈吩咐了小丫头端来一盆清水,然后将那丝绢浸入水中,再滴上了两滴粉色的液体,那丝绢上隐隐的、就现出了粉色的字体来。
李世民低下了头去,却见那上头的字迹逐渐清晰:
仆射大人今早满脸忧色的入春秀苑,希琴看着象是在担心什么而急着要与娘娘商量对策,所以通知王妃以作应对。
第四卷 骨肉相争 兄弟相残 第二十章 庆功宴:暗谋
看着这简单的几句,辛盈却是惑色满颜。
要说世民也应了圣意把那一切交于了元吉回京而来,他们自就该为谋划的成功而庆贺啊,又会是什么、让他们再次的生了忧虑呢?
“我想,该是父亲早上单独见我的事情被他知道了,”良久的深思之后,李世民终是说出了心中的疑虑。
他一早就在担心父皇这样的单独召见会被人看见而让他们生了疑虑,没想到最终、却还是让他们给知道了,看来那皇宫之中还真是到处都有了那裴寂的眼线。
突的想起作为一国之君的父皇要活在如此的一种环境之中,李世民的心里真是阵阵的不安与惶惑。或许有些事真的就像盈儿说的一般、对父皇来说也确是一种无奈的抉择。
幸好自己放弃了,否则那样的一种生活、自己又何以承受!
微微摇了摇头,他低低一叹便伸手将那丝绢从水中捞起拧干,转身到那熏香炉前、将那金丝镂空的盖子轻轻揭开,便将手中的丝绢塞进了炉内。
然而坐在一侧的辛盈,却仍是满颜的忧心与疑虑。
自洺州一战之前,东宫的猜疑与防备似就已经更加之深。等他此次击退突厥回朝,东宫就不止是猜忌与防备这么的简单了,他所将要面对的、是一次又一次难以预测的算计与毒害。
如若他们只是想要让他没有还击的能力,那么自已后退便是。可是他们如今所想的、可并不只是要削减他实力这么简单,他们想要的是他的命啊。面对着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东宫,自己究竟、又该如何来应对与防备呢?
况,她记得先祖说的、她的职责是帮他赢得一个天下。
她知道不久之后,就在洺州一切安定大军凯旋、大家都认为是天下大定之时,元吉就已经开始想着要怎样让他的二哥从这世界消失了。
所谓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那一些不知道何时何地会夹然冒了出来的冷箭,随时都有可能会要了他的性命。虽然明知道他不会有事、虽然清楚他定能安然的接管这大唐江山,但是只要想起那些或者还沾着毒药的剑锋或是暗器,她的心里就总是觉得惊惶、不安。
初秋时节,天已微有凉意。一阵阴风骤然而起、便翻卷着满地的黄叶飘向了半空。
不知道今年的寒意为何来得如此之早,只是十月的天气那枝上的树叶便已落了满地。光秃秃的树干枝丫横生,一只满身华贵色泽的鸟儿站在那高处的枝头上,偶尔发出几声近似悲鸣般的啼叫。又是一阵秋风袭来,吹得那鸟身上青绿色的羽毛散乱不堪,‘啾’的一声,鸟便迎着秋风向那晦蒙的天空飞去。
院中一副萧条、凄冷的景色,似乎就蕴含着冬日的彻骨冰冷。
东宫偏殿,李元吉执着手中金光晃眼的酒杯,就若有所思的举眸望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大哥,“大哥可知,单雄信已成了李世民的门下之客么?”
李建成唇角一挑,似笑非笑,斜睨着眼光就望了一眼心事满腹的三弟,“是啊,不过没有证据,我们又能如何?”
“大哥果真是如此的放心吗?”李元吉说着眸光突的一暗,脸上更是难测的笑容,“父皇单独召见,难道大哥就一点都不好奇父皇跟李世民说过了一些什么?”
李建成猛然一怔,似是有所触动的凝住了眼中的光华。微拧了眉峰,捏这酒杯的手指更是力度加深。深吸口气,他却蓦然抬头,“三弟可是有了什么好计策了?”
“明日秦王义女出阁,天策府必然守备松懈,到时要进去探听虚实不是难事。”他说着微一停顿抿了一口杯中辛辣,声音低沉,“即便此计不成,那么后天父皇备的庆功宴上,我们势必要永绝后患!”
一阵金属扭曲的声音,李建成抬头、就看见三弟手中那耀眼的金光瞬间的工夫就已然成了一团金块。
晨光初露之时,天策府中已是一番忙碌的喜庆之色。
辛盈说婚礼太过张扬怕会更让东宫生疑,但是他说他李世民此生第一次嫁女儿怎能太过寒酸,辛盈知道他对单家是于心有愧的,所以倒也不与他争辩任由着他去大宴宾客。
况接下来那些将士们怕也就要遭遇算计而不得相聚了,那么、就让他们尽兴的痛快一回又有何妨呢?
“谁?”古铜镜中一个矫健的身影一闪而过,她猛然一个回身、一双疑色四起的眼就望向了半开的竹窗,可是除了窗下几上那盆枝叶繁盛的牡丹在随风轻舞之外,她却没有发现任何的动静。怎么回事呢?为何今天早上一起身之后她就总觉得有双眼在望着自己?错觉么?可是从来就不曾有过如此的感觉啊。难道是过于担心今天这婚宴会有东宫之人混了进来搅乱么?亦或是那些复杂的生活越来越近、让她在潜意识之中就有了防备的警觉?
看来倒还真是环境造就人啊。微微的摇头,她便一脸无奈的回过了身来。
梳洗完毕将那两个女儿穿戴妥当,她刚刚在那榻旁拿起了铁针与那金丝准备编织、突就觉得拉扯不动手中的金丝,侧脸一看,却见暖儿正抱着那一团金丝随意拉扯着,已然将那缠绕紧密的金丝散开了好大一段。幸亏那金丝尚有硬度,若是换成毛线可就真够她头疼的了!
一声无奈的低叹,她便小心的解开绕在女儿小手上的金丝轻声劝哄着,“暖儿乖,别这样调皮好么?这会勒伤你小手的。”
孩子看着手上闪亮的金色被娘亲都撤开了去,一嘟小嘴便满眼不悦的低下了头去将那布偶抱进怀里拉扯着。
李世民进门看见妻子手中那奇怪的东西自就眉头微整,在那床沿坐下身来就伸手拿起了那两根近似暗器的铁针,“这是什么东西?你要这个来做什么?”
难不成是种刑具么?可若是刑具这头又不够尖利、如何伤人……
第四卷 骨肉相争 兄弟相残 第二十一章 庆功宴:婚礼1
辛盈举眸见他满颜的惑色,润出浅笑就接过了那两根铁针来,“别琢磨了,这可不是什么暗器刑具,若是啊、我还能等到现在才弄了出来吗?”
“也是,若是有这刑具,你早做了用来对我施刑了,又怎会拖到了现在……”李世民话音未落,只觉得那左手袖口总是被什么东西牵扯着般,皱眉回头、却见女儿已然爬到了自己身旁,一只小手用力的揪着他的衣袖不放,嘴里似还在念叨着几个模糊的音节,
“爹……爹……抱抱……抱。”
辛盈听得蓦然一怔,举眸望他一眼才又低下脸去看着咿呀学语的女儿,“什么?暖儿你说的是什么?再说一遍?”
孩子眨动着那双清澄的大眼,似是不解母亲为何如此惊奇、回头就继续扯着李世民的袖子,“抱……抱,爹……”
这回他们可是听清了,孩子扯着父亲的袖子在喊要抱。夫妻二人对望一眼,李世民就猛然的抱起了床上的女儿抛过头顶,“你真的会说话了呀,暖儿会喊爹爹了,”
看着他满脸惊喜的时而将女儿抛了起来、时而又搂进怀里亲着她柔嫩的小脸,辛盈欢慰的同时却是颇显无奈的摇头,“行了你,至于高兴成这样吗?都做过了多少回父亲了,倒还像第一次听见孩子叫你爹似的。”
话毕看他不做回应、仍是一脸兴奋的抛着手中的女儿,她终是忍不住伸出手去扯了扯他的衣角,口气就更显忧色,“你快别这么抛她了,她这么小会头晕的。”
似是了悟,李世民这才将女儿搂进怀中回身退到那床拾坐下,脸上更是难抑的喜悦,“暖儿开口第一句就是喊爹,你说我怎么能不高兴。是吧暖儿?暖儿,再叫一声听听……”
孩子像是真就听懂了他的话一般,张着小嘴就又吐出几个简单又模糊的音节来。然后盈了满脸明媚的笑、就撒娇般的将小脑袋靠向了父亲的胸前。这天真、娇俏的样子自是引发了李世民无限的父爱。
看着女儿如此点大就会这样的搂着父亲撒娇,辛盈就不难想象她在出嫁之时李世民为何会有破先例的想要给她的嫁妆翻倍了,
浅浅一叹,她就伸出了手去拉扯女儿身上那件被他几要揉皱了的衣服。出口的话虽是带了几分苛责、但音色却仍是温软柔和,“你呀你呀,就会讨爹爹欢心,真是个懂得察言观色的鬼精灵呢!”
“当然了!”李世民似是得意的一声,语言更显戏谑,“暖儿如此机灵,不就是得了娘的真传吗?当年是谁时哭时笑、分毫不差的掌握着爹的心思呢?是吧暖儿?”
微拧了眉,她半张的唇却无言以对。是啊,当年的自己、不就是如此的会讨他欢心么?哭哭笑笑间、她总能拿捏得住这里头细微的分寸……
“殿下,”辛盈正满脸轻笑的、怔怔望着他逗哄怀中的女儿,阴绣轻柔的一声便打断了她似是惑然的思绪,“莲儿说有话要与殿下说,请殿下过去一趟。”
话毕也不等到回应,就匆忙的返身到外室去招呼那些忙碌的丫鬓和老妈子们。
不用想俩人就都知道是单雄信过来了啊,所以站起身来,李世民抱着女儿就朝着外头而去,脸上仍是难掩的阵阵喜悦,“走了暖儿,咱们去看莲姐姐去,”
看他抱着女儿的身影消失于眼底,辛盈莹润着脸上的微笑却仍是浅浅摇头。她又怎能不知,他是想要抱了女儿去献宝了呢?
不过也难怪他要如此的高兴了,毕竟承乾和泰都是周岁之后才开口说话的、这暖儿只十个月便能说几个简单的音节,倒也确是会让人惊喜不已的。
如此懂得察言观色,有了这样的一个女儿,今后他身上的暴戾之气怕就会收敛不少了吧?孩子天真的眼神最能净化人污秽的心灵了,这女儿又是这样擅长装可怜,就好像哪部动画大片中,那只擅于用天真眼神来迷惑对手心智的猫一样……
西厢内室,单雄信刚一坐稳下来,便吩咐女儿挥退了房内几个替女儿梳洗、装扮的丫头。
关于当年二贤庄被剿一事、自己虽是已然放下不打算再做追究,可女儿大了,总是该要让她知道真相。他也知道说了出来只会搅乱了女儿本是平静的心思,可她是单家唯一的血脉,她有权知道这一切的背后究竟隐藏了多少的真相。怎样抉择由她定夺,但自己、是必须要告诉她的。
“爹。”单爱莲捧了热茶盈盈站在父亲身旁,眼中竟是一阵的清润的光泽流转,“莲儿今日出嫁,却要爹爹躲在这内室之中不能现身,莲儿……”
“傻丫头!”单雄信疏朗的一笑,便就伸手轻拭着女儿脸上滑落的泪迹,声音裹着一丝歉疚,“是爹不好,让你要在这天策府出嫁。不过你也该是庆幸,大唐以县主之尊来嫁你、秦王又给你备下了那么些个嫁妆,这是爹此生都不可能给你的隆重婚礼,你这个义父认得可是赚大了呢。”
刻意的笑容浮在唇角,他的心里却是阵阵酸苦的味道翻涌滚动着。明明就是想告诉女儿这秦王就是当年灭了他二贤庄之人,可说出口的竟会是对他如此的夸赞之词。是看见女儿的泪心软了么?还是因为心中一直牵挂的那个熟悉身影呢?可不管怎样都好,既然决定要放下这段仇恨,那么何苦还要让无辜的女儿再去承受那份足以蒙蔽了心灵的仇怨呢?
是的,那只是多此一举,多此一举。
“谁?”多年来养成的警觉,他眼光瞄到幔帘后高大、挺拔的身影就不由得脱口而出,斜睨了眼光,他却自唇角挑开一个弧度,“兄台既然来了,何不进来喝杯小女的喜酒呢?”
“哈哈,”随着一阵爽朗的笑声,那人影便挥开隔幔、现身在父女俩的面前,“单兄就是单兄,多年不见还是能够如此自信的认出我来。
第四卷 骨肉相争 兄弟相残 第二十二章 庆功宴:婚礼2
单雄信一声轻嗤望他一眼,眸间的光色更是刻意清淡了下去,“除了你无名之外、谁会有如此大的胆子在青天白日闯进这天策府待嫁之女的深闺里来?怎样?我是应该继续叫你无名呢,还是……”
“我当然只是无名,”坚定却又颇显无奈的一声,顿就打断了单雄信尚未出口的那个名字来。深藏了眸间点点碎裂的疼痛,他轻扬起唇角浅薄的弧度,“自从孙先生将我救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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