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儿子如此恬淡、从容的一副神色,倒真的又让他对自己的决定深感歉疚。他知道这并不是儿子向来的性格,他秉性好胜,对什么事都不会轻言放弃。不是他的他或者可以不争,但如果是他的、他就绝对是不会轻易就放手的。就好像对待盈儿,稍稍的与元吉走的近了一些便引来了他那样暴戾的狂怒。
盈儿,对了,怕也只有盈儿才能够让他如此的不予计较吧。
殿内许久的沉寂,静得可以听见银针落地的声音。父子两个各自的凝想深思着。眼角余光扫到父皇时而紧皱时而松弛的脸色、李世民就更是不敢轻易的开口。
“对了,前些日子听你万姨娘说盈儿的身子还是不好,到现在都仍是没有什么食欲,这几日可曾好些了么?”半晌的沉默之后,上手的李渊似是看出了儿子的担忧,缓缓开口的语调、更是增添了几分慈父的关切与担忧。李世民见到父皇如此,自就恭敬的低下了头去,
“多谢父皇如此的惦念,盈儿已经没有大碍,只是这半年一个人带着暖儿跟了儿太过辛劳,所习还需一些时日好好的调养。”
“如此便好!”李渊说着,就又是深深的一叹。不为别的,只是他知道只有盈儿一切都好,儿子才会有有如此轻和的态度。若是盈儿一个不好,这儿子便就又会方寸大乱、失了阵脚。若是有那一日,他可真是不敢去想这儿子会作出怎样的事情来发泄心头的不满与哀伤。还有元吉,定又会将她的一切不好都归咎到了二哥对她的二心所致……
幸而她没事了,幸而当年听妇人之言接纳了这个来历不明的孤女为媳。这天下,或者真的是犹如先祖所言一般、是她所带了来的。所以,也只有她平安、康健了,才会有可能去化解那兄弟之间日渐扩展的嫌隙。
春秀苑偏殿,刚刚起身的张婕妤媚眼迷蒙,正靠在那软榻之内用着早膳。
跟着宫人进了内殿,裴寂望了一眼上手仍是眼角含春的女人,眼光稍一流转、那张婕妤领神会意,放下手中银光闪亮的调羹,幽深的眸光就刻意的扫了一眼站在边上伺候的希琴,然后故作惊诧,“对了希琴,我昨日不是准了你三日假许你出宫去见你的爹娘吗?怎么这会儿还是你在这里伺候?”
希琴蓦然的一怔。三日前自己倒确实提过要回家给父亲拜寿的事情,可这娘娘当时根本话也没有应接,又何曾应过自己什么出宫三日了呢?
第四卷 骨肉相争 兄弟相残 第十四章 暗斗2
一个转念,她便流转了眼中的光泽。
是啊,她此刻如此突然的一句,显然就是因为与这仆射大人又有了不能让自己听见的事情需要商议。也好,不管是为了什么都好,既然可以出宫去,那何不就趁此机会顺了下去呢?收住眼中微有的疑色,她便赶忙移步到了张婕好的面前,恭顺的叩下身去,“奴婢早上一忙就给忘记了娘娘的恩点了。多谢娘娘如此的心细若尘还替奴婢记着,奴婢替家中父母给娘娘磕头。”
说完深深一拜,便站起身退出了殿来。低了眉眼匆匆而行,眼中刚刚隐去的点点疑虑光色却又四散而涌开来。
记得那一日娘娘与太子妃在凉亭内低声细语了半天后没过几日,她就听见这仆射大人来与娘娘说一切都已安排妥当要太子不必担忧的话。之后没有多久,便就有了陛下突然下旨宣战中的秦王立即回京的事情。所以从这一连串的事情当中,她就可以清楚的推断这裴大人今日来找娘娘定是又有了什么想要针对天策府的念头。
入了宫门这几年以来,这宫中的明暗争斗她自都是看在眼里。谁看着这宫中之人的奢华富贵与那无上权利会不为之动心?可又有多少人可以了解、在这些富贵与权利的背后,又是隐藏着多少的阴谋与诡计呢!亲兄弟与父子之间都可以如此的相互猜疑与算计着,原来这皇室间亲情的冷漠、真的不只是古来的传说而已。
王妃那样素淡的一个女人、只因嫁了秦王为妻,就必须要生活在如此的斗争之中,虽然是看起来是风光无比,可事实上在那些个风光的背后,却是隐藏了那么些个让人难以预想的惊险,细想起来,或者他们的日子真的还不如百姓的生活来得安逸、稳定啊。
可是,该要想个什么法子去通知秦王妃呢?宫中的一言一行都是受人监视的,这娘娘既然是许了自己出宫探亲,临行前再去凝翠苑怕是会引起了怀疑,那又该如何把这一个信给送出去呢?总也不能自己就跑去了天策府……
然而此刻的天策府中,女人们一个个都是难得的心情清朗、舒暖。
昨日王爷回府,早上走时又是满颜清浅、柔暖的笑容;且王妃今日又是有失常态的睡到了日近晌午才醒,自然,这一切论谁看了都会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情。王爷王妃间终是不再有了疑义,那么王爷自也就不会再那样的暴戾与不安了,这王爷顺了心意,那这天策府自然也就该回到之前那般的祥和、平静了
再加上,王爷的义女不日就要出阁,所以大家都在期望着那一场喜庆的婚礼可以冲去这天策府一年多以来所积攒的阴霾与那一切的不快。
抬头望了一眼那盆闪着华贵色泽的牡丹,辛盈的心竟是一阵的欣慰与安稳。大家都说牡丹六月开花本就是奇异之景,这开出金色花朵的牡丹就更是稀奇无比,况这牡丹所弥散出来的那阵阵沁人心髓的清幽香气,仿佛就能让闻见之人凝心定神。所以,大家都说那是有着仙灵之气的牡丹花王,所习她也相信,那便是无瑕的心神伴在了自己的身边。
无瑕,有你就好了。有你我就不会再怕,有了你我就不会再感觉自己是孤立无依的!
还有这天策府,还有今后所将要面对的那一切争斗与阴谋,你都站在了我的身后给我力量和信心是吗?还有孩子们,有你看着他们,我就可以一心的帮世民去面对那些算计与猜妒了。
轻轻挑开唇角,眼梢也微微的抬起,辛盈便一脸轻柔的、回头看向了床榻上两个各自玩耍的女儿。
了儿向来乖巧,将她放在那里她便静静的在那坐着、抱着手中的布偶独自玩弄。
暖儿大她一个月,此时已经有了非常不错的爬行速度,就好像以前的自己一样、她似乎也是从来不肯安静下来。拿着那布偶甩了两下,小手一用力就将那布偶给扔了出去,而后就动作神速的、爬了过去再将那布偶抓了起来一阵的猛甩,甩完就再扔出去。如此的反复了几次、当她再次拿着布偶甩动几下之后,那黑亮灵动的眼珠子猛转两下就朝着妹妹手中的那个看了去。再低头看一眼自己手中这个,她嘿嘿一笑便就把手中的布偶扔掉,然后再以那神奇的速度爬到了妹妹身前,伸出小手猛地一扯,就将了儿手中的的布偶给夺了过来。
了儿似是一楞,低着头望了一眼姐姐手中的布偶,眨了两下眼睛就开始抽动着小嘴,而后两滴眼泪滑下那柔荑的小脸,却仍只是啜泣而没有哭出声来。
看着她如此隐忍的一副表情,辛盈似是看见了小竹那无辜、柔顺的模样,心中猛然的一阵扯痛,她拿过被暖儿丢开的布偶就塞到了了儿的手中,一阵柔声的轻哄之后就厉色的回头瞪向了那个自私、骄横的女儿,“暖儿,你怎么能这样坏,再要欺负妹妹,娘就把你丢出去送给别人再也不疼你了!”
“怎么了?”李世民疑惑且是关切的一声响起,人就已经在那床沿上坐了下来。
暖儿看见父亲进了门来,盈了满脸的无辜就瞪大了一双眼看向父亲。见到女儿似是作势要哭的模样,李世民心中一阵紧抽就伸手将女儿抱进了怀里,“没事没事,暖儿不哭啊,是娘坏、就知道疼妹妹,爹帮你打她好不好?”
说着就伸出了手去在辛盈的肩头轻轻一拍。
辛盈自是看不得他如此的宠溺孩子,凝蹙了眉心就抬头瞪他,“你能不能弄清楚了事情再说话啊?”
“弄什么清楚啊,小孩子再怎么犯错也是无意的,你那么认真做什么。”他根本就不去理会于妻子,只是一脸宠溺的望着怀中的女儿柔声轻哄着,“是吧暖儿,我们暖儿又不是故意的。再说了,暖儿就是娇纵一些、那不也是因为象娘的缘故吗。”
“你……”辛盈微有愠色的一声、却被他那一句话梗得无语可驳,只得就无奈的一叹就将了儿抱进了怀中,“我们不跟这种不讲道理的人争,是吧了儿,我们玩我们自己的。”
第四卷 骨肉相争 兄弟相残 第十五章 暗斗3
“娘,”孩子清脆嘹亮的一声唤还未落下,李泰那肥嘟嘟的幼小身影就闪进了门来。一手挥舞着手中那个精致的银盘在辛盈的身侧停下脚步,他伸出小手就抓住了母亲那宽大的袍袖,“娘,惠褒的饼干没了。”
说着就捧了那空盘、一脸期待的抬头看着母亲。
辛盈似有一怔,微拧了眉就低下脸来,望见孩子嘴角散落的饼干屑顿就无奈的一声浅笑,拉着李泰到那床榻旁坐下,然后拿了榻上的丝绢擦去他小脸上粘着的碎屑。
“你呀,前天下午做了那么多,你怎么这么快就都给吃完了呢?”辛盈说着,不禁就收起了脸上微微的笑意故作愠色,“说实话,这两天是不是都没好好吃饭?”
其实她倒是希望这孩子可以少吃点呢。看他这滚圆的小脸上,那细软的肥肉就像是要扑了出来似的。且他走路又爱快跑,所以每次看见他在院中奔跑的时侯,辛盈就总是觉得那似乎是一个裹了衣袍的肉球在到处滚动着。
每到这个时候她就总会很是疑惑,为什么自己养着养着就把孩子养到了这副模样……
微微的笑容漾在脸上,她低下脸来看见儿子噘着小嘴的模样就更是想要发笑,“好了好了,不吃就不吃吧,你这样子就是饿上个三天怕也不成问题,别说每天还吃那么多的饼干了。”
“可是饼干吃完了!”李泰微低的脑袋,却是瞪大了双眼抬头望着母亲。一双小手举着那银光闪亮的银盘,脸上似是一份胆怯、却又隐着那么一份期待的颤色,“娘?”
“好了,娘知道了!”一旁的李世民看着儿子如此的一副模样,也抱着女儿在那床沿坐下,然后伸出了手去接过儿子捧在手中的银盘放到边上,“可是娘下午还有事情要忙,惠褒先乖乖的跟爹娘一起吃饭,等娘忙完了事情、回来再给惠褒做饼干好么?”
“爹……”李泰仍是垂着脑袋嘟着小嘴,倒是一副可怜委屈的样子。
李世民见他如此心中自是一紧,腾出手去将他揽在了身侧继续轻语哄他,“惠褒乖,就只是一个下午而已嘛,一会儿午膳的时候吃得饱饱的、这一个下午就会很快过去了?”
看着儿子仍旧低头不语,李世民有些无奈。摇头微微的一笑,他便搂住了儿子的肩,“要不,我们中午让娘给做惠褒最爱吃的酱烧牛肉好吧?”
“真的吗?”孩子说着抬起了脸来,眼中似有几分疑虑。
想着娘总让自己少吃肉多吃菜,爹出去这段时间他就根本没尽兴的吃过,别说娘的酱烧牛肉了,就连韦姨娘和阴姨娘偷偷留给自己的也都被娘给半路劫走了。所以今天一说这酱烧牛肉他当然就心头惊喜,可是、爹向来都帮着娘说话,如果娘不给做,那还不是白白高兴了一场么?
想到此他便再次的低下了脸去,“可是……可是娘说多吃肉不好,所以不让惠资吃肉!”
“什么?”李世民似是惊诧,倏然就回过了脸来看向妻子,“你以为你是在养小羊羔呢还是小马驹呢,喂些鲜嫩的草料就可以了?”
听见他如此的比喻,辛盈不由得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望了一眼他似是质问的脸色,她无奈摇头,脸上轻漾的笑却仍是清晰,“我还不是为了孩子好吗?你瞧惠褒这胖的、再那么吃下去,他不到成年怕就要承袭这李家的家族疾病了。你看三姐,最近头疼的次数可是愈发的频繁、密集了呢。”
“我知道。”李世民一声低叹,却仍是不肯放弃自己的观点,“我知道你懂得怎样才是健康的饮食,但惠褒还是孩子,你现在就控制他的饮食就不担心他的身体会出问题吗?万一真的饿着了他,这说出去不是笑话吗?说我这天策府连个孩子都不让吃饱,说你这王妃小气到了这样的田地?如此也就算了,若是真的把孩子给饿出个好歹来,将来长成个歪瓜劣枣可怎么好?”
“你至于说成这样吗?”歪瓜劣枣!真是亏他说得出来!微整了眉,辛盈望他一眼就是一声轻嗤,“歪瓜劣枣!他要是长成了歪瓜劣枣,那你还不真得怀疑我……”
“不准说!”辛盈话音未落,就听他颇是愠怒的一声响起。
举眸看他,那刚刚还是温软的脸上已是没了半点的柔和。紧紧绷住的脸色、微微收紧的眉峰,还有那紧抿的双唇,就像是当时怀疑她与元吉时候的情景一般,看得她心头突的一颤,猛的就凝住了脸上清婉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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