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长子脸上的眸光倏然一闪。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但她却是看的清楚。
微一拧眉,她便抬手一挥,“去,让公主进来吧。”
“是。”侍女恭敬的退身而去。而李初蕊却己然跨进了殿来,音色柔软间、她的举止总是让人无可挑剔。
“蕊儿见过母后。”话毕眸光一斜,便又对着李承乾鞠下礼去,“太子哥哥。”
承乾一阵愣神,捏在手中的埙顺着地上那条轻软的毯子滚落到了李初蕊的脚边。李初蕊秀眉一璧,转而似是惊喜般的、弯腰便就拾起,纤指抚上那一株雕刻精致的幽兰,“这埙真是别致,太子哥哥,可明盖给蕊儿么?”
承乾垂颜不语,半晌才抬起了脸来、从唇角勾出一丝浅笑,“当然可以。”
沉默间,辛盈看着长子脸上那刻意牵强的笑容,心中却是一阵的揪疼着。微闭了眼,她轻舒口气便就对着李初蕊伸出手去,“过来蕊儿,”
李初蕊回头望她一眼,却又再次回过了脸去对着承乾挥了挥手上的埙,这才暖着一脸舒恬的笑,跑到辛盈的榻旁坐下身来,
“母后,你今日可好些吗?
“没事,母后就是长久不动,所以才连骨头都给锈住了。”隐去了心中的隐忧,辛盈的指、便就拂上了面前熟悉的眉眼。
真的,不过十岁的李初蕊,却己然不再是那个可习滩着承乾要学骑射功夫的孩子了。在她越长越像自己的同时,她也有了少女生涩的柔媚与清怜!
承乾早己意识到了,但是自己、却对这一切木然了。
不可否认她喜欢初蕊,不是因为她长得太像自己,而是她清楚、这孩子的聪敏慧黯定然可脚合承乾这个储君不小的帮助,但是、她却不能如此!
“蕊儿,这次回去了,几时才能再回来见母后呢?”辛盈融暖着脸上的笑,垂颜望着面前这张太过熟悉的脸。其实她心里期望的是她能从此在承乾的世界消失,但人往往都是这样口是心非的说着与心中所想完全不一致的话,也或者,那才是心中真正所想的?
李初蕊抬头一笑,满颜的甜美,“母后望了,蕊儿只是与长乐姐姐说好了要去城外踏青,顺便回去看看爹娘,最多六七天也就回来了?母后总是要推脱着吃药,蕊儿可不放心母后呢!
辛盈一笑,轻掐着李初蕊细软的娇颜,“看来母后真是老了,竟然这么的健忘!”
“母后才不老,无人可比的呢!等蕊儿老了母后也不会老的,而且蕊儿还知道,在父皇的心里母后永远都是瑰姿艳。”
“你这丫头!”初蕊舒然的暖笑,似乎就像是一缕暖阳落在了她微有阴凉的心上、化开那严寒冬日所残留下的一丝冰冻,“这嘴巴永远都是甜的像蜜一样!
“长乐姐姐出阁了,这逗哄母后欢心的任务自然就落在蕊儿的身上了,”李初蕊一边笑着、伸手便就掖着辛盈身上那条轻软的皮毛毯子,“好了母后,蕊儿还要去父皇那里,你可要好好的歇着、蕊儿回来的时候要看到你你要春风满面的?”
微微的摇头,辛盈望着面前这一张恬笑四谧的脸、似乎就看到了年少的自己搂着外婆撒娇的情形……
心中一片温馨腾跃开来,她轻笑,“好了,你去吧,记得告诉暖儿、做了人家的儿媳妇之后可不能再耍公主脾气了?”
“嘿嘿!”李初蕊一声清拎的黯笑,便就站起了身来,“这一点母后你可不用操心,蕊儿看那个姐夫啊,别说是把姐姐当公主遵着了、都恨不得把她当菩萨给供起来呢!
说完一个转身,就朝着殿外而去,落下的、却是一串凝脆犹若铃声的清笑……
辛盈望着那消失在门口的熟悉身影,心中、一阵的温馨却又包裹着一丝无奈与惶惑!
转而,举眸望了一眼端坐不懂看似沉稳的长子。
俗语说知子莫若母,以前她着实是不能理解这句话的意义,可现在儿子的异常,身为母亲的她又怎能看不出来?
第五卷盛事贞观母仪天下第七十八章
自从那一日,看着盛怒的世民一掌将自己甩倒在地开始,这个向来就喜欢腻着自己的孩子心里就总是对父亲隐藏着那么一份质疑。虽然她努力的想要让他懂得世民那一掌的来由,虽然一直都在尽着自己所有的能力去化解他们父子之间的那些嫌隙,可就好像是当年的父皇与世民一样,他们除了是父与子之外,更加至关紧要的还是君臣。
那曾经的一幕在承乾的心里、她想可能此生都是无法消散化解了。
因为她太清楚,对于承乾来说,自己便是他为之要努力、激奋的缘故,他不愿意让自己对他失望、更不愿意因为他的无能而让自己在世民那里难以交代。
所以,他的一切努力与勤奋,为的都只是自己而己!也因此,对于那个随着年龄增长而越来越酷似自己的所谓妹妹、他的心里定然会有着一种不同的情感。
可这,却是不该有的啊!你也应该明白的不是吗……
微锁着眉心,辛盈一声轻叹、眼光浅带忧伤就落在长子优郁的容颜之上!那一张脸,如此熟悉深刻,俨然就是当年世民眉心微结的模样……
如今还有我在,我还可明上你保持唯有的那一丝清醒,可是一旦我离开之后,我真的不敢想象你会以着怎样的态度来对待如今自己所处的这个位置?特别是、在你的父皇将你深藏于心的那个女子远嫁之后……
“小姐,药煎好了。”拖着精致雕刻的檀木托盘,画儿声音轻柔、便己然跨进了内殿来。端坐的承乾举眸,忙着就站起了身来走到画儿面前。
“我来吧画姨。”说着一笑,伸手便就接过了盘中那银光微闪的药碗。
画儿会意,轻轻一笑点头,便退出了殿去。
端着碗,承乾在那软榻前坐定下来,低首、轻尝着那药汁的温度。
看着承乾如此细心的模样,辛盈那一颗被不安与忧虑缠裹的心、也终是有了那么一丝安慰与欣然。
至少,承乾还是识礼知仪的。
一碗药喝完之后,她抿着承乾递来的一颗蜜饯,心中便泛起一丝浅藏的酸涩夹杂着清甜。
“承乾,在这里陪娘说说话好么?”伸着手,她一脸清和的暖笑,眸光望BBS。J OoY oo. nET着面前似有惊疑的承乾。
却见他微有的一怔之后,便润开了脸上清疏的浅笑,伸手握住了她微有凉意的手指。
触碰到了指间那一丝轻薄的冰冷,承乾忙着、就将母亲身上那条薄毯拉上掖好。
许久的沉默,辛盈知道这孩子太像世民不爱多言,然而他此刻的这一份内敛与沉静,却更加的让她为之忧虑、担心!
不想轻易触及他的痛处,但是她却不得不说。
“承乾,娘知道你的心思了,可是你……你该懂……”
“娘!”承乾一声,满含深情,一声浅叹之后、他便抬头,眸间阵阵的幽光盈闪着,“承乾懂,承乾当然懂!所以承乾不敢一丝有非分的念头,只是、娘可昵合承乾一点时间吗?”
“承乾……”夹然间心头一阵的纠结,她一声承乾、却硬咽难言。
“我知道娘!我知道这样的自己让你难以向父皇交代,可是……既然娘懂了承乾的心,那么娘也就应该知道、这不是一朝一夕便就可以忘记的不是吗!
承乾说着垂首。满颜难耐的轻薄笑意,像是自嘲,又像是万般难言的无奈。
辛盈看他如此,心中更是揪扯难忍,纤指轻抚着熟悉的轮廓,她摇头,“对不起承乾,若是娘当初可以狠下了心来,或者今天、也就不必要你来面对这些了!”
狠心,如果可以狠心,那便就不是他李承乾的母亲了!更不会是这李唐的一国之母!
“不!娘,你是对的!因为如果不是娘将她留在了身边,或者将来的我也根本就不知道她真实身份的状况之下犯了无可挽回的错误!所以,娘是对的。
唇角一丝轻微的暖笑,他垂首便倚在了母亲的膝上!
轻抚着那一头漆黑盈亮的发丝,辛盈微扬的唇梢一丝浅淡的微笑,而眼中、却是一抹光亮盈溢闪动着!
举眸,望着窗外迎风飞舞的漫天柳絮,仿佛像是那一幕熟悉的景致!
如果没有那错乱的一段,如果投有我的出现,如果、你的母亲只是那个温良娴淑的长孙无瑕而不是我辛盈,那么这一切,或者就不需要如此的臀复纷杂。
或者无忌就不会对你生有戒心,或者元吉也不会是那样凄惨的一种结局,或者你也就不会因为爱上了一个不该去爱的女子而与你的父皇争锋相对闹成了不可收拾的局面,或者惜儿也就不会有那样极端的性格,或者……
可是,又从哪里来的这些或者呢?这些或者只是在如果的前提之下才有可能会产生的结果,而如果却又只是人对过去不满所怀有的一种美好猜想罢了……
暮色初降,太极宫中一片昏黄温暖的色调。
一袭日常便服的李世民,一脸温润、小心仔细的就自那炖盅内倒出了一碗汤羹、递到坐在对面妻子的面前,“赶紧吃了,无名说你就得多吃些才能恢复体力,来、今天必须要把这一盅全给我吃下去!”
辛盈一笑,看着他胸襟上那素色的龙纹,眼中一抹柔光、似是难舍。
李世民看她痴傻的望着自己的襟口,眉间一璧便就站起了身来、走到对面她的身旁坐下,伸手将她搂住,“怎么了?又发什么呆呢?”
其实他都清楚,她如此异常的状态从生下了幼女之后、她的身子迟迟不肯复原时便就开始了。
很久以前无意间她曾说过,他们一共有七个孩子,而如今的这个女儿、便就是他们最小也是最后的一个……所以,他有所了然的、便总是这样搂着发呆痴傻的她不言不语。不想提及、那个会让他们痛彻心扉、扯断心骨的话题!
第五卷盛事贞观母仪天下第七十九章大结局
暗自的闭眼深叹,李世民望着窗外那烛台照耀下的初夏夜色,心中、却是一丝微微的冰冷莫名的萦绕纠缠着……
轻挑开的唇角,一丝浅薄的微褶、犹如岁月的印记般烙在他凝重的脸上。是啊,他老了,洛和泰都己成婚,来年、自己便就己是祖父了。
俯首轻嗅着那发间熟悉的清香,他知道、承乾是让她最为忧虑的一块心病!但,他也终于肯放下那份骄傲了,虽然他清楚儿子仍是不愿的,但至少、他肯为了母亲而放弃坚持!
“今天下午,承乾来找我,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了吗?”
“什么?”辛盈微眯着眼,声音清淡飘逸,仿佛、己是没有力气去担心儿子与他的问题了
李世民垂首看她一眼,心中自是蓦的一抽,轻锁着眉心半晌,他才回过了神来轻柔而语,“他说他愿意成亲了,不是他想、是为了给你冲喜。”
辛盈一怔,无力的眸间突的一道光亮闪过,而后,浅浅的一笑又再合眼,“那就好了!不管为了什么都好,只要他肯成亲、那就好了!”
多年的夫妻,故而她话中那份浅藏的释然李世民是感觉得到的,可是如今的状态,一切纷扰的事情他都不愿在她面前提起,因为他担心微有的一点不悦之事就会累及了她躯体中那辛苦藏匿着的病患突然而发!
自从兰亭归来之后,无名每年都要进宫来探她的病祝。
第一年的无名出现的时侯,他并未去仔细的追想他的来由,他以为他不过就是念想着而来看看她与那个姑母宇文昭仪的,但是两年、三年· · … 他每年准时的出现让他不得不去细想这之间的问题。
去年冬,若不是无名在宫中,他想在生那个幼女的时侯她便己经从自己的身边消失了!所习琳那个时候他便清楚、其实在兰亭之时她的身体便就不容乐观,只是无名怕他担忧、劳烦而一直都在瞒着而己……
无名,真的足够了解他们!
可是这一天总是要来的!不管他多么不舍,该走的时侯、她却仍是要走的。
只是,希望她可以走的放心与释然一些,这样一来、他此生也就不用对她太过歉疚与不安了!
太子大婚,大多数的臣子都是主张要节俭的。当然不只是由于这是李唐不过二+年来所惯有的习例,且、宫中用度向来也是一切从简的,故而加上了如今皇后娘勇良病体有恙、朝臣们自是想着陛下不会有心思在太子的婚礼上费了太大的功夫。
然而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他们的陛下为这个婚礼准备了李唐有史习未最为奢华的宴席,三日的庆典,他办的精心周到,不单要求群臣们在宫中狂欢庆贺,且谁一旦生有疑义定是严惩不贷……
大多数人都想不通陛下如此行为的来由,因为依着皇后娘娘的嘱咐,他们的陛下与太子都没有说如此奢靡的庆典是为了想要给皇后冲喜。
因为她说,若是太子妃知道这场婚礼来自于太子的孝心、定然会要影响了他们夫妻将来的感情!故而,父子两不敢有半丝的违逆,只是期待着、这场李唐开国习未最为喜庆的婚礼真的可明中去了这个前朝旧宫所带来的污秽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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