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樱笑得古怪说:“你能看得住我一天,看不住两天,看得住一月,看不住十个月。”
马车时快时慢,忽地顿住。
两人一齐滚倒在地。“你作死啊?”应尧大声喝骂车夫。
“少爷。不对劲。”
应尧气得手指都在抖,要去掀帘子,只电光火石间,一声撕喇巨响,他手旁的车身被一把寒光闪闪的巨刀劈开,刀身翻转一拧,将车体分裂开来。光亮进来,马车夫的眼睛瞪得圆直,身上的血奔涌而出,泻到了地上去,早没有了生气,四周是骑马的蒙面人,像极了草寇,只是这宜州城里,哪来这许多的草寇?闻樱呆呆望着外面鄹然而生的变故,惊吓得不能动弹,眼前大刀都要朝自己头上而来,都只能直直坐着,忘了动静。突然觉着身子被人一带,与人一起打着滚儿滚下地来。
才着地,都没能站起身来,闻樱便被应尧生生用力,举着挪到一边,他自己迅速起身,挺身前去,反手夺过其中一人手中大刀,而后迅速果断将那人脑袋取了下来。
只这一下,便将旁边的人都唬住了一下,但偏这一下,倒激起了贼人们的更加猛的袭击。
闻樱脑袋里慌乱惧怕,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的事是真是幻境。望着应尧左右与人招架,却是根本抵挡不住的样子,她在慌忙中四处寻找着,无奈找不着一丝可以帮忙的东西。眼瞅着一人从后袭击,生生要将应尧背颈处砍处,闻樱迅速起身,用手去挡,“锵”地一声,刀被挡得偏了偏,斜着削进她的臂上的皮肉里,刀尖处扎在应尧左臂上。
应尧怒喝一声,回身挥刀将人砍了,拖了闻樱奋力向前跑去。
闻樱看了着自己手臂的鲜血往下直淌,经过变形的臂钏,将地上淌出一条鲜红的线上,咬牙抬头望,小雨她们呢?
两人的腿自然跑不过马匹,很快便没了去路,背对着浊黄的滚滚的江水,应尧大声问:“不知是何人,要拿应某性命,便是死,也得死得瞑目才好?”
领头的人说:“应老板何须多问。我们也只是听命办事。”
应尧笑道:“那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他,古话说的好,恶有恶报,叫他当心些便是。”说完回身看了看闻樱,见了她咬牙点了头,笑了笑,捏紧她的手,带了她一起,跳入了水中。
凉凉的河水从四面八方扑涌而来,迅速将两人劈头盖脸淹没,闻樱直觉要挣扎,被应尧用力拥住了,动弹不了,挣了挣,挣不开,想着他手臂有伤,不感太用力,只好闭着气随着下落的势头向下坠。
周围混浊黑暗,闻樱不能睁眼看东西,只触着几片飘动的衣角,下坠的势头消去,两人身子在水中已能稳住,应尧一手搂着闻樱的腰身,另一手在用力拨水,两人慢慢浮上水面来。
闻樱长长吐出一口气,伸手胡乱摸去脸上的水,喊说:“你放开我,我会游泳。”
应尧咬牙带她游着,忍了半天才开口说:“你那种游法游不了多远,且很容易让他们发现。”
闻樱无赖,她不想做猪队友啊。啊,她知道自己怎样游泳?难道先前他将自己丢进水里时还回头看过?嗷,闻樱好想捂脸,她游泳那架式,实在吓人,闻樱的侄子说她游泳像是一个人在水里死命挣扎般,或者像一头猪被丢进水里瞎扑腾。
才走了下神,回过神来看时,便大惊,四周阔无际的水面看着只是波浪轻荡,于两人的身子,也是强有力的撞击,应尧单手用力,被浪头一拍,几乎前进不了多少。而最可怕的是,每次他划一次水,都要将手臂附近的江水染红一片,他那手手被人砍过。
闻樱回望岸边,却早已辨不清方向,她不敢挣扎,只好说:“你放开我!快放开,我自己行的,你这样会流血死的。”
应尧这才回头来看她,滴水的头发贴在脸上,眉睫被水冲得散乱,往常黑亮的眼眯着,看不见原先的光彩,脸色比往常尤其的白,连带着嘴唇看着也薄又淡,没有血色,整个人瞧着有些将人不愿再对他凶。闻樱说:“你放心,我撑不住了跟你说。”
应尧看了看,脸上神色几变,闻樱终究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只觉着他慢慢松开手来,还说:“那,你……,我将衣带系住你的腰身,不然,你要再沉到水里去了,我捞不着你。”
闻樱不理他,用自己极为拙劣的姿势游着。
一会觉得有个什么东西搭到了头上,暴躁伸手出来就要拂了去,被应尧短短喝止:“系上。”闻樱心里不屑,到底系在自己水腕上,说:“你也系上,你若沉下去了,我也可以拉你上来,送你回去安葬。”
只听得一声咝气声。
闻樱果然很快没了力气,暗地里坚持着,随着前方动静前行,直到手臂发酸发麻到再也抬不起来,睁眼望去时,四周还是水茫茫一片,心里怒骂:“娘的,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光天化日里杀人?”心里便想着干脆淹死了算了。
应尧见着了,又回头要来拉她,却也是过不来。
闻樱要退后,说:“不行,你不要管我,我有九条命,你没有!”
应尧不再逼她,他自己也撑不住了,周身的血液像流尽了,四肢使不上一点劲,脑中一阵阵发晕,背心里虚虚的热哄上来,他蓄了力气吼:“不许放手!游过来!”
两人在水中挣着,终于碰在一起,应尧伸了手过来,将闻樱圈住,虚弱的声音,说:“你歇会,来带我。不许赖,往西边。”
闻樱昏昏沉沉中觉着两人身子在往下坠,凉水迅速冲进她的鼻子里,激得她一下子醒神不少。忙手脚并用踩水上来,怀里紧抓的人白着一张脸惨白惨白,紧闭着眼,闻樱忍着江水渗进眼睛的刺痛,睁眼瞧着太阳,抬起手臂来划水。
直到某个时间,她想,尽力了,我也没办法,救不了你了。我回去了,你也早去投胎吧。
而后是黑黑甜甜的梦一场。
一丝温热洒在脸上,闻樱再醒来时,看见的是蓝天白云,太阳下了山,红霞喷了西天的半边天,流光溢彩,有晴蜒在晚霞中飞来飞去,远处还有白色鸟儿在低低飞着,清风阵阵,稻花正香,身旁流水声正哗哗响着。
今夕何夕啊?这是又死了一回么,穿回去了没去啊?
手撑着身子坐起来,望着周围一片水茫茫,原来是在一条小舟子上,船舷上有着三个鸬鹚,一个中年妇人,戴着草帽子,晒得黑黑的脸膛,结实健康的身子上穿着青色上衣,土布裤子挽了至膝盖,慢慢摇着船,偶尔一声吆喝声,两个鸬鹚便“扑”地一声钻下水去。闻樱盯着水面发愣,还是反应不过神来,一会便见灰白的大鸟儿从水里下钻出来,嘴里露着半条鱼尾巴,扑向船娘,那妇人一手抓去,勒着它的脖子挤出了鱼来,丢进水里去……
闻樱迅速起身,站起来焦灼地望下船舱里,没有人!四顾周围碧波荡漾的水面,闻樱张着嘴茫然四顾,这无边无际的江水里,我去哪找他?
VIP章节 58第57章
船娘看着闻樱茫然又惧怕样子;爽朗大声笑了出来;说:“你醒了?别怕。我男人将你男人背去看大夫了。等我捕了这趟回去,就去寻他们。”
巨大的恐慌之后是不能相信;真的这么好运呢?闻樱忙问:“你说的是一个高高个头的臂上受伤的穿墨绿着袍子的年轻男人么?”
船娘嘻嘻笑道:“瞧你们年轻人;就是粘糊。他也是;迷迷糊糊硬要我家男人也将你带着去;还说要送我们金子。嘻,就你这点皮外伤;用得着去看大夫么?再说我男人哪能背得动这许多人;背他一个就够了。我就说放心吧;等你们从镇上回来;保证让你媳妇一根汗毛不少的还给你;他才放手愿意走。”
边说边从腰包里掏出一块东西来;朝闻樱晃了晃,说:“还将这个丢下来。我说放心吧,我不会把你卖了的,我会好生将你看着,不会丢了,他才放心地闭了眼。”那是他一直戴着的一个玉扳指。
闻樱便坐下来发呆,想理一理今天的事儿,太特么的瞬息万变了,只是一点也抓不出个头绪来,又很是不放心,便对船娘说:“能不能先靠岸,我不放心,想去看看。”那厮不是在自己晕之前就睡过去了么?还没死么?
船娘笑说:“受不了你们俩个。好好,我这就送你回去,我看他也伤得不轻,不要真给在路上断了气,好歹你也去见他最后一面啊。”
闻樱想着还有什么事不对,啊,抬头对船娘笑笑说:“他不是我男人。多谢你们了,这是你的衣服吧?”说着掀了掀自己身上的土布衣服。
船娘又笑着说:“我瞧着你俩穿的精贵,想着你们是有钱人,都不敢给你换衣服。不过都湿了,不换不行。”
闻樱忙笑说:“哪里,我也只是个丫头而已。”
船娘不信,说:“我没见着谁家丫头穿这么体面的?那你男人又是什么人?”
闻樱哑然,一会干干笑说:“那不是我男人。是我们家大少爷。”
船娘觉着被欺骗了,不高兴说:“你男人是大少爷,你是个丫头?”
闻樱不得不笑着叹气再说一次:“他不是……”
被船娘一挥手打断了:“别说的,我没长眼睛啊?不是你男人,那么紧张你干什么?你又那么紧张他干什么?谁家大少爷与个小丫头是这个样的?你唬谁呢?”
闻樱不敢再说话,对于那些热血正义也痛恨欺骗的好人们来说,她这样的人是要被鄙视的。她又想礼貌性说帮下忙,可她不会,而且,手臂上的伤现在觉得痛起来了,还是不要假惺惺的好。
因而便问起怎么救的他们俩。船娘便又立马说起话来:“我家男人先瞧着的,大声喊我说,婆娘你看,那边黑乎乎的是什么。我们俩撑了船过来一看,就看见你男人抱着你啊。等我俩把你们弄起来,我男人就送你男人去镇上看大夫去了。他受了伤,我男人说是流血流多了,要急忙诊治的好,不然命就没了。哎呀,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说完又卖力摇了摇船浆。
终于船娘将船停在一个石块砌成的小码头旁,她自己挑着两小担鱼先下去了,钉稳了船,再叫闻樱上去。
闻樱跟着她,心里呯呯乱跳,要是一会到了医馆里,见着的是那厮的尸首,那她会不会被应家人给剥皮啊?
带着忐忑的心前行,便觉着路十分难走,身子还是虚弱般,飘一样在地上行走不踏实。
医馆干净又有药香,大堂里坐着七八个人。船娘将鱼放在门口,跟店里小伙计说了声,领着闻樱进来寻人。闻樱快速寻过大堂,没见着人,又开始急了起来,莫不是死了,被船娘的男人背回家去了?
在闻樱心思不定胡乱寻找间,船娘又去找小伙计,问了几句,回来便领着闻樱下后头院子来。进了后院便见着一个男人蹲在一棵大桑树底下抽烟袋。船娘大声喊说:“当家的,怎么样了?怎地来了这许久呢?”
男人抬头见了自己婆娘,也是大声叹气说:“还没醒呢,人家大夫也不让我走,说那孩子只剩一口气吊着,要走得背了他走才行。”说完话看见了闻樱,仔细瞧了瞧,又说:“唉,你赶紧地回去报个信吧。”
闻樱想了想说:“我先看看他吧,帮我去叫大夫来呗,就说寻着他家里下人来了。”
进了屋,便闻着药味更浓了,有些呛人,屋子里只有简单桌椅,临窗放着一张挂着白布幔子的床,床上薄被下躺着一个脸色苍白眉睫黑黑的人。闻樱走过去,轻轻叫了声,没有动静,伸手下去摸了摸,呼出一口气来,温的!
闻樱在床边看着应尧的脸发了一会呆。他有脸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看上去像极了脆弱的瓷,她不愿身旁有一丝动静,生怕惊碎了他。
因听见了脚步声,闻樱忙退出屋子外来,见着船娘的男人跟着一个胡子拉碴大大咧咧的人过来,忙迎上前去。
那个胡子拉碴的人对闻樱说:“你是他家丫头?回去告诉他家人,危在旦夕,今晚不要动他,过了今晚没事才好,不然,哼哼,你们说现在的年轻人……真不要命。”
闻樱只得谢过,想了想,卸下臂上那个变了形又救了她一命的金钏子,递给船娘的男人,请男人帮她去送信,没想到男人虽一口应下,却死活不肯收她的东西,说先前得的那个扳指儿还没还给你们呢,哪敢再要,要是真想给跑腿钱,就正经地拿些散碎钱两来才是正经,闻樱的钱袋再丢了,只好说回头再谢,又交待说:“到了那边先去找一位姓纪的先生,先跟他说过这边的情形,再叫他跟应家小姐说。”
如果小雨回去了的话,应府的人应该是上上下下都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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