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歇着,我再,等等看。”
应青茵转身就走了。
应尧抬头看日头,被刺得闭了眼,退后一步,摸着一处平坦处,坐了下来,眯了眼来瞧水面,半天不见动静。纪南楼瞧着应尧那样子,实在是忍不住,老大几时变得这么笨了呢?上前摸着鼻子笑问说:“你还记得不?有一次你将闻姑娘丢进池子里,闻姑娘她其实是会水的,自己上了岸,而且……”
他说了这话便故意顿了顿,眼瞧着应尧颓废灰暗的眼中闪出几丝光亮,还间杂些恼怒的意思,便只笑了笑,马上又沉重地说:“而且,还有可能,这池子里水面上看着安静,其实底下暗涌激烈,可能,早就被卷到外河去了,一总守在这里捞,也不是法子。”
应尧本来听说闻樱落了水,半天如被雷劈了般,回不过神来,后来望着广阔的水面许久,才渐渐冷下心来,想着,可能真就是沉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真找不回了,老天真是厚待我呵,笼共我也就只有这么个在意的女人了,都还不能多留两天。他想起十多岁时有一个街口算命瞎子纠缠他,被他恶狠狠堵了回去,那人曾经在他背后说他是什么,命犯孤煞,起初他还不觉得有什么,年岁渐长,才知确实折磨人……好不容易在屋子里安了两个人,却一个尸沉塘底,一个不知醒了没有。可是正当他冷了心思要放弃时,纪南楼的一句话,倒是又惹起他的劲头来,没错,便是这个大个池子,早就叫一众家丁这一上午翻了几个遍,怎的就没寻着,一定是那丫头趁机又逃跑了,好大的胆子!
于是恨恨地朝纪南楼说道:“你带人去村子里仔细找。”等找到了她,一定要细细剥了她的皮,实在是够胡闹的,这样吓唬自己。
纪南楼叹口气,心道:大哥,你就完全没听说我后面的话吖?
带了众人去了,应尧仍不能静心,沿着河岸来回的走动,时不时眯着眼望望河面,他是生怕什么时候瞧着了不愿瞧着的情形。
一会便又碰着应青茵回来,应尧皱了眉问:“不是说累了?”
应青茵过来找自家兄长,自然是有事,只是一上午就要让自己哥哥失了唯有的两个女人,有些迟疑,但又不能不说,便开口说话时,语音少有的温和,像自己倒是大姐姐一般,说:“有件事要告你,不过不许冲动。要查清了再动手,知道么?”
应尧侧目看妹妹,将绷了一上午的脸对她松了松,说:“到底什么事?”
“我适才去问了苏姑娘身边的丫头玉帘,落水时是个什么情景?她说是船只年久失修,才下水不久便散了。我适才叫下人顺道将船骸捞上来一些,你与我过来瞧瞧。”说完带头往前走了。
两人走去时,有个中年汉子守在一旁,见了应尧他们,俯身作揖了说道:“少爷,备着您要过来,我一早便领了人将这院子上上下下全部修整检查了一遍,便不是下船采莲季节,也防着小姐会下水玩,这船也是检查过的。您瞧清楚了,这水杉木最是耐用,里头的钉子也不曾生锈的……这船为何会散,倒着实奇怪,小的斗胆猜测,怕是院子里有人存心所为,不如小的去仔细将院子里的人,个个抓来好好审上一审?”
应尧接后那一片残木头,盯了半天,脸上寒光毕现,眼中怒火已炽,望了那人说:“好好审。”
应青茵扯了扯他,说起了另一件事:“我早上在僻静处,见着原先你房里的那个玉帘了,她竟然拿着锯子,神色极为慌张,不如先拿了她来审一审?”
应尧望向自家妹子,眼中眸光转了几转,突然大骇,竟然会这样?朝那汉子使了个眼色,那人便得了意思,没说多话,便转身走了。
过了半天回来,朝应尧报道:“小的用了杀招,不一会就都招了。说是因为闻姑娘,闹得她丢了大丫头的位子,心里过不去,要吓姑娘一吓,没想到会闹出这么个后果。”
应尧气极,恨不得亲身上前将那丫头撕碎了,只切齿咬牙恨道:“杖毙了。”
应青茵等了一会,不见哥哥再有动静,倒猜测了一番,玉帘自离了晓风院,便一直借口挑婆家,在苏小夏面前服侍。苏小夏是个要强掐尖的人物,而近些天来,自家兄长太过肆意,怕是苏小夏早就心生怨恨了,更何况此事若是说没有苏小夏帮忙,全凭玉帘一人,终难成事。想过这一通,心里愈发担忧,有些着急说道:“哥,你可不能自欺欺人昏了头的样子,这事可大可小,可是身家性命的要紧事。”
抬头见了应尧眼中杀意深然,便闭了嘴不再多费口舌。
只是应尧却没有动静,默默回房间,和衣躺在榻上,强用力闭上眼睛。头痛得厉害,一股股腥血样的感觉涌上心口喉头,直憋得他胸前闷闷的钻一样的痛。他心里想着闻樱现在的身处的各种可能,紧紧捏着拳,将几上茶杯捏了个粉碎。
应尧渐渐迷糊起来,一个个梦魇便急急忙忙奔赴过来,争先恐后往他脑子里钻。
他像是瞧见了母亲,那时她正恶恨恨与爹爹还有爹爹的小妾们吵架,屋子里吵闹搅得他不得安生,扭来扭去……
他见着母亲又拉着他的手交待他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妹子,她哭着说:儿啊,娘好悔啊,不该与你爹爹这般置气,不该将他放在眼里,管他有多少女人去,现在搅得你们兄妹俩没过上几天像样日子不说,我这身子也没磨空了,撑不了几天,可怜我的儿,你们还这么小,我真是傻啊…真是傻啊…
他又像是看见闻樱,在对自己认真笃定地说:我不做妾,不做外室,便是一辈子只一个人过也好……
他梦着闻樱逃到了天边,朝他在笑……
只是他又看到,沉在水底的闻樱,睁着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像是在说:我不要呆在这黑暗地底下,应尧快来救我!
猛然坐起,慌忙出了屋来,抓了个小厮问:“纪先生回来了没有?”
小厮摇摇头,应尧便出了门来,在院子里暴躁走来走去。一会不甘心,跑来又盯着河面出神半天。
纪南楼回来时,天已近黑,才进门,便听说少爷到处在唤他,忙急着赶过去。应尧见了他,赶上前来着问:“可有寻着?”
纪南楼摇摇头,说:“一丝消息也不曾打听到,这庄子里的人,全都说没见过。”
应尧转回头望河面,说:“我不忍心,毕竟她也跟了我一段时儿了,怎么叫她就睡在河底。明儿你去曾老板那一趟,请他将水性最好的手下,借我一用。”
没想着第二天曾老板竟然自己带了人来,笑呵呵朝应尧打招呼,说:“应少爷在这里逍遥快活呢。可巧我也心痒痒,开了春便想要着出来逛上一逛,接了你的话我就来了,你可不要嫌我粗鲁啊?”
他说,开春了出来逛一逛,是他特定的习惯,开了春便是更加要勤打女人的时节了,应尧听了,转回头朝一丫头道:“去请苏姑娘出来待客。”
原本苏小夏在楼里走高端路线,不耐烦搭理曾老大,而曾老大更喜欢浓艳大胆又知趣的人,因而不曾惹了他多少心思,只是这会苏小夏一听说应尧叫自己,忙收拾得十二分的得体亮丽了出来,含着一双春目进了会客厅,迎面却碰上一双恶心凶狠的眼,心里不由得万生厌恶,皱了眉,冷了脸,只冷冷清清行礼。
曾老大便怒火内焚了,朝应尧道:“好个绝色。我想买回去了,不知应大少爷舍不舍得割爱?”
“呵呵,曾老板说哪里话,不说我先前便欠着你一回,就是单说老板你看上了,那便是她的福气,应某又岂敢有不成全的道理。”应尧笑着说。
VIP章节 48第47章
苏小夏掉进冰窖里半天没能回过神来;等她醒过神来时;应尧已几句话将事情说清,正起了身在伸出手将曾老大往河边请。
“不;”苏小夏一声尖叫后扑向应尧;扯着他的左手袖手;用力拽住:“我不要离开应公子。”
应尧哈哈笑着推开她;眼神冰冷,寒光慑人;高声说道:“真是不懂事;曾老板可比我更懂怜香惜玉些;且比我更阔气些;是你的福气;知道吧?”说完了便转头脸带深意的笑看看曾老大。
“哈哈哈;以前倒不知道,就这两回,我就知道了你应大少爷是个够意思的。”曾老大表现得极为豪爽,拍着应尧的背哈哈笑着大声说。
应尧被他拍得直脑袋直晃,还是微微含着笑:“那是应某不及曾老板,日日需东奔西走赚点过活银子。”应尧全然不顾旁人,又礼数周到请曾老大要往前去。
苏小夏再次扑上去扯住,双眼通红,恨声问:“小夏,便是临要走了,都不能得公子一句真心话么?”
应尧轻轻笑着朝曾老大说:“你这孩子,太不懂事了。”完了朝一边回手一招,引来个小丫头,吩咐了他带苏姑娘下去歇着。
苏小夏原本还满腔了委屈与怒意,可这会,她明明确确看清了应尧的眼,带着冷酷狠戾的杀气,像是要将自己碎尸万段般,想起玉帘没个原由被活活打死,猛然害怕起来,莫非……她便吓得傻了,低下了头去,冷汗淋漓,颤抖着身子任人将她拉开,眼送着应尧清冷的身影远去。
曾老大到了河边,瞧了瞧,问清了落水处,又望了会河底,吩咐了手下几句,便回来给应尧闲话。应尧在河边亭子里摆了丰富茶点,叫人在旁现煮着新得的君山银针。
曾老大便有些讶异,原来说是丢了个丫头,依现在这阵式看,可不是个简单丫头。他曾叫人细细打探过这个对手,这应大少爷在外虽然一掷千金地挣了个风流名声,但却极少对女人动真格的,哎,刚才那个苏小夏长得就很是不错了,不晓得这个落水姑娘又生得个怎么样的好看。可惜了,这都掉进水里一天了,泡了一天,捞起来,那模样不知多骇人。
两人闲聊着,曾老大倒是实心拉关系的架式,应尧有求于他,也不敢有一点轻慢之处,因而谈笑得也算热络,只是曾老大倒底瞧出来了,应尧面上万分礼遇客气,却始终心思飘浮,言语敷衍,频频回望水面。
约喝过了两壶茶,曾老大的手下出了水,集齐了由个人打头领着过来回禀说:“没找到。”
曾老大便去看应尧,见他丝毫没有动静,便吩咐道:“去外河找找,往上半里,往下两里,给好好找。”
他倒不是十二分的有必要拉拢应尧,只是他若能与应尧相熟,也是件锦上添花的事儿,这个官家公子虽从了商,一向对人客气疏远,难得有机会,就尽力帮仗一回也好,得了他欠自己人情也好。
本来应尧是极怕那些人在水底里将闻樱找到了的,现在听说没找到,倒松了口气,才松了这口气,心又揪了起来,这丫头到底是跑了还是死了?
将近巳时末,不好叫人一直在院子里干坐着喝茶,应尧便领了曾老大在自己院子里闲逛,一边叫人准备午饭。因着这边不是正经宅院子,也没什么可看,正逛得无趣时,听得一人气喘喘地跑来说:“找着了,只是不太确定,还请应少爷派个人跟小的去认看看。”
应尧听到自己心中又开始一阵咚咚乱跳,赶紧上前便问:“在哪里?”
那人都没想到他会这样,一急起来差点结巴,忙说:“在河边一屋人家里,才找着时,正在做饭呢?”
曾老大见着应尧原本自上向下逼问着自己的手下,身子绷得紧,听了话后才放松了下来,只是马上他又黑沉起脸来极为愤怒的样子,想着可是能应大少爷觉得被人耍了心里窝火,便哈哈笑道说:“女人,就是矫情喜欢折磨人,咱们这边为她着急得火烧屋顶了,她却在那边笑嘻嘻不当一回事。”
应尧扯着笑说:“虽是个丫头,但好歹一条人命,便想着还是找到了好。曾老板且稍坐,我去瞧瞧再回来作陪。”说完便大步向前走了。
曾老大心里笑说,亏得自己心里一直对这个对手有些顾忌,却原来也是这般不省事的人,嘴上说着只是个丫头,倒不想想,一个丫头值得大少爷你亲自去认的么?
越走越生气,应尧只觉自己呼出的气都是炽热的,胸口憋闷得要爆炸了,直憋得心头在胸膛里咣咣乱跳,直撞得胸前区绞一样的痛,脑袋都有些晕晕的不清楚。越走越恍然大悟,自己肯定先前是气晕了,这地儿依旧是自己庄子内,只是偏静些,在一大片旱地后头,地里种着瓜苗,才出头不点,只河边有个两间小草棚子,由着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守着,日常浇水除草什么的。他先前叫人在池子里捞了大半天没捞着,便集了众人去河里,又沿河流上下村子里去打听,却没想着,这女人还就在自己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