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公公阴着脸,沉声道:“你是哪个宫里的?”
“奴婢是司膳司的。”那个宫女低着头,恭敬答道。
“既然是司膳司,跑到这边做什么?无端端哭什么?”黄公公心情极为不爽利,大半夜的哭个没完,岂不是在触人霉头?幸好遇到自己,若是遇到主子该怎么办?连带自己都要吃一顿挂落。
“奴婢的一个姐妹没了,奴婢一时忍不住就哭。”说着,那个宫女又低声啜泣,“她死的真冤枉。”
黄公公的脸色霎时变了。“满嘴胡沁,小心咱家掌你的嘴。”什么是冤枉,在宫里,就算真的是冤死了,那也是她的运气不好。
谁知道那个宫女听了这话,不但没有收敛,反而哭得越大声。“晓雪姐姐真的死的很冤枉,公公,奴婢说的句句是实话,不曾有半句虚言。若是奴婢有半句虚言,就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黄公公听到晓雪名字的时候就懵了,怎么可能是晓雪?“她怎么死的?”
小宫女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就声泪俱下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黄公公听了,浑身颤抖,晓雪怀孕的事情,他真的是一点都不知情,如今是一个皇子不明不白没了,作为宫里的大总管,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黄公公已经可以想到皇帝知道这件事之后的暴怒。在皇嗣稀少的情况下,那些皇子的小命矜贵着。“你说的句句属实吗?”
正文 第178章 帝王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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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说的句句属实。”那个小宫女抹了抹眼泪,“晓雪姐姐和奴婢亲如姐妹,当初,奴婢就觉得这件事不妥当,不该把怀孕的事情,瞒着宫里的嬷嬷。可晓雪姐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硬是把事情瞒下来。出了这件事之后,那些人怕上头怪罪,就打算把晓雪姐姐的尸体火化。”
黄公公听完之后,只觉得后背升起一抹冷汗。若是这件事先让圣上知道了,自己这个总管也算做到头了。于是,黄公公先派人去拦住嬷嬷火化尸体,接着,就把那个小宫女带走,细细审问。
当然,黄公公也没有忘记文帝的宵夜,他亲自取了宵夜回到了御书房。
文帝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今个儿怎么迟了?”
黄公公听了这句话,就知道文帝对他迟到不满,就急忙跪下请罪道:“陛下,奴才有罪,请陛下责罚。”
文帝停下批阅奏折的朱笔,双目紧紧盯着黄公公道:“什么事情?”每次他肚子饿了,心情就不好,说话也冲了点。这点脾气,黄公公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以他对黄公公的了解,断断不会为了这点小事跟自己请罪的。
黄公公不敢隐瞒,把事情大略说了一遍。
文帝闻言,大怒。他霍地站起身,袖子刚好扫过奏折,就有几本奏折跌落在地,文帝看都不看一眼,直接冲着黄公公道:“你查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吗?”
黄公公低头,一时之间,哪有那么快能查清楚事情的真相。“陛下恕罪,奴才无能,还没有把事情弄清楚。”
文帝面色铁青,这些年来,他是步步为营,图的是什么?自然是万年的基业,可这后宫的女子,各个都不是省心的人,明知道他需要子嗣充盈后宫,结果呢?“查,一定要查,这次,朕非要查到底了。”
黄公公急忙应是,不敢多说其他话。
文帝把怒火发泄出来之后,心情好多了,才继续问道:“那个小宫女怎么会知道你会经过那个地方?”黄公公每个晚上都会帮文帝取宵夜,不过宫里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都是文帝身边的人。
这么一想,文帝只觉得遍体寒意,他真的是太放松了,以为除掉了王氏就平安大吉,真真是天真。
“奴才问了,她说,就是听一个在尚食局当差的宫女说起。”黄公公仔细问了几次,但是那个小宫女迷迷糊糊的,居然记不得那个宫女的名字。“她只见过那个宫女一回。”
“看来这后宫就从来都没有安静过。”文帝冷冷哼了一声,“朕太大意了。”
黄公公什么话都不敢说,他深知,现在的文帝是草木皆兵,说多也错多。
文帝来回踱着步,暗暗把自己怀疑的人选梳理一遍。最后,他的视线停在黄公公的身上。“晚上宵夜的事情,你跟谁提过?”
“奴才不曾对任何人提起过。”黄公公知道文帝在排除嫌隙对象。“不过,皇后娘娘宫中的一个女官曾经撞见过奴才去了御膳房。”文帝批阅奏章之后,就喜欢吃点东西填肚子,偏偏,他又不喜欢其他嫔妃知晓了,借机讨好自己,就命黄公公私下保密。能知道文帝这个习惯的人,真的是少之又少。
“皇后?”文帝的脸上浮现了一丝古怪的笑意,“人的心,真的是贪得无厌。”
黄公公的心缩成一团,他已经预料到了,经过这一回,文帝对皇后的戒心只怕越来越重了。黄公公是文帝身边服侍的老人,深知文帝生性多疑,尤其是对嫔妃更是猜忌。在后宫中,真正能让他放心的人,似乎就魏贵妃一个。
文帝负手而立,思索了半晌,才挥手道:“时辰不早了,服侍朕安歇吧。”文帝觉得自己累了,不想继续想下去了。
黄公公不敢怠慢,立即唤来太监服侍文帝回了乾宁宫。
第二日,天未亮,文帝就起身上朝。等他下朝,文帝什么地方都没有去,就急匆匆回到御书房,黄公公支走了小太监,就上前把自己查到的事情禀报给文帝知道。去得公知。
当文帝知道晓雪偷偷吃生子药丸的时候,眼睛睁大了。“谁让她吃的?”什么生子秘方,文帝一点都不信,眼下,文帝最关心的一个问题,那就是什么人在背后指使的?
黄公公犹豫了半晌,才支吾答道:“宫里这段时间,有不少人都在偷偷吃生子秘方的药丸。”
文帝挑眉,“难道你不知道是谁吗?”
黄公公的眼睛闪烁了一下,最后答道:“奴才不敢妄加揣测。据奴才所知,晓雪姑娘的生子秘方是背着嬷嬷吃下的,至于是谁给的,奴才就不清楚。”
晓雪不过是个小小的宫女,怎么可能有钱买什么生子秘方吃?估计是哪个贵人赏的。文帝思来想去,就觉得皇后的嫌疑最大。
“起驾坤宁宫。”文帝不再追问下去,决定换个方法出击。
黄公公没有想到文帝会这么快改变主意,嘴巴张得大大的。文帝不理会他,直接越过他往外走。等文帝上了步辇,黄公公才从御书房里追了出来。
到了坤宁宫,文帝从步辇上走下来,谢皇后ting着一个大肚子来迎接文帝。文帝看了她一眼,只见她穿着一件浅绿色绣串枝芙蓉牡丹妆花缎对襟褙子,里头是一件月白色的花卉团寿纹妆花缎袄子,配着一条深玫红蓝地鲤鱼跳浪纹织金花缎裙,梳着盘桓髻,戴着一支点翠八宝步摇,长长的珠串垂在她的肩头,微风一吹,微微飘起,给她添了几分妩媚;在发髻的右侧斜插着几支赤金和合如意簪,圆润的耳边戴着一对翡翠银杏叶耳坠子,洁白如玉的手腕上戴着一对龙凤呈祥纹红玉镯子。
不知道为什么,见到如此盛装的皇后,文帝心里就是堵得慌。本来想伸手去扶她起来,那手已经伸到一半的时候,中途又折回来。
文帝装着若无其事走进了坤宁宫,坐到了黑漆描金卷草拐子纹锦榻上。谢皇后跟在他后头进来,心里对文帝的反常有点不安。
正文 第179章 离心(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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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捧着填漆戗金海棠式盘子,上头摆着两只五彩宝相花纹茶盅,她小心翼翼将茶盅放在当然在下。
紫漆描金花卉纹海棠式桌上,然后屈膝退了下去。
文帝拿起一只茶盅,掀起盖子,吹了一口气,然后盖子沿着那茶盅的边缘拨了几下,烟雾氤氲。他的那张俊脸就掩映其中,让人看不清他此时的神情。
谢皇后绞紧手里的帕子,有点忐忑不安。对晓雪的死,她还是有点心虚的。不过,正应了一句话,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文帝一开口就提到了晓雪:“上次侍寝的宫女暴毙了,皇后可知情?”
谢皇后的眼皮跳了跳,有点惶恐不安道:“暴毙?怎么暴毙了?”她很慌张,她不知道文帝到底知道多少事情,只是觉得事情开始偏离她的预期。
本来,谢皇后就想着,先把尸首处理掉,然后在文帝心情好的时候,将这件事报上去,到时候,谁会去想着一个宫女的死因蹊跷?在皇宫里,这种不起眼的人物太多了,怎么死的,没有人会去关心。谁想到,文帝居然这么快就知道消息了,情况一下子变得不利。
这件事,不管谢皇后知不知情,文帝都可以找到借口发作她,毕竟,统管后宫的皇后,居然不知道宫女暴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可谢皇后若是承认自己知道,那么,晓雪到底怎么死的,就得给文帝一个交代。可谢皇后敢交代吗?她恨不得把这件事掩埋到土里,又怎会自己去抖露这件事?
两害相权取其轻,谢皇后情愿背上疏忽的罪名,也不愿意摊上谋害皇嗣的罪名。这也是魏丽娟的目的,她没有和谢皇后正面交锋,就是不希望谢皇后背上谋害皇嗣的罪名而导致被废,而是让谢皇后背上疏忽的罪责,即使没有被废,也彻底失去了文帝的信任。
当一个男人不信一个女人的时候,这个女人做什么都是徒劳无功的。当一国君王猜忌他的皇后,那么,这个皇后纵然手眼通天,也是瞎子点蜡白费劲。
魏丽娟苦读史书,总算是领悟到了一个道理,杀人见血不算什么本事,真正杀人的刀,往往是不见血的才厉害,后宫中的女人,更不能沾血,沾血之后,就会成为皇帝心中的刺,会让他寝食难安。
当一个不屑用心计手段的人开始学会蛰伏,学会用心计,那么,她的转变总是悄然无声的。在文帝眼里的魏丽娟,一直都是胸无城府的女子,魏丽娟也不会轻易打破这种假象,即使她清楚,过去的自己已经不在,她也不会刻意提醒身边的人这个事实。
此时,谢皇后说出来的话,并不能打消文帝的怀疑,相反,加深了文帝对她的怀疑。不过,皇帝终究是皇帝,他不可能当着身边这么多人的面去打皇后的脸面。朝着黄公公睃了一眼,精明的黄公公立即领着殿里的太监宫女退下去了。
当大殿里只剩下他们夫妻二人的时候,文帝的神情变得更加莫测。对这个自己一手扶持上来的谢皇后,文帝不是没有感情的,两个人是真正的结发夫妻,纵然他心里存着另个女子,也不能磨灭谢皇后在他生命里的特殊性。“琼芝,这里就你我二人,有什么话,你就不需要遮遮掩掩的。”
文帝在暗示,他不需要谢皇后承认自己谋害皇嗣,只要谢皇后肯低头认错,这件事,文帝也不会再追究。同样的,他要谢皇后低头认错的另个目的,就是希望谢皇后明白,他不希望谋害皇嗣的事情再次发生,尤其是谢皇后,更加不能参与其中。
后宫的嫔妃相斗,那是皇帝乐见的,却不代表皇后可以参与其中,相反,一个真正精明的皇后,是要站在皇帝身边,帮着皇帝对付那些不安分的妃子,而不是在背后算计,意图称霸后宫。
谢皇后的两只手交握在一起,紧紧攥着帕子,“陛下,臣妾真的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文帝闻言,犹如金刚怒目,瞪着谢皇后恶狠狠道:“你当朕是傻子,什么都不知情吗?”
文帝这一招,根本就是虚晃一招,如果谢皇后心虚的话,必定会露出马脚。
果然,谢皇后闻言,就当文帝已经知情,身子软软一倒,坐在地上喃喃道:“陛下,臣妾,臣妾是被人蒙蔽了,臣妾真的不知道这晓雪姑娘到底怎么死的,臣妾……”
即使是心虚,谢皇后也不会傻到承认自己谋害皇嗣,一旦承认了,就真的是万劫不复。她把所有的事情都简化成一个事实,那就是她怀着身孕,管制后宫心有余而力不足,到时候,什么生子秘方,什么火化尸体,那都是下人在作祟,和她这个皇后有什么关系?
皇帝起了疑心又怎么样?有什么证据证明自己和这件事有关?药不是她亲自给的,尸体也没有经过她手里,只要出了事情,她就摆出稀里糊涂的模样,皇帝能拿她有办法?只要保住了后座,她就什么都不怕。
在皇宫里久的人就会知道,比手段,比心机,固然重要,可一个人的脸皮厚薄和心狠手辣的程度,也会影响到他在后宫里的地位。以德服人这样的话,都是欺骗那些无知的幼儿。想要在狼群里站稳脚跟,肯定是最狠,最毒的。就比如眼前的文帝,他若是真正一个贤德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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