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斗持续着,刀光剑影,一片喊杀声中,黑衣人渐渐处于下风。
突然,陆苑一身后蓦地便袭来一阵阴冷的风,只见铮亮的银光一闪,一个难辨男女的灰色身影已然出现,那异常锋利的兵器也毫不留情地随之而来,企图取她的性命。
陆苑一纵身一闪,躲过这致命的偷袭,幽亮的眼神锁住眼前这个脸蒙黑布的灰衣人,如水的眸子里辉映出浅浅的月光,却冰冷刺骨,“你是谁?谁派你们来的?”
“哼,你不用管我是谁。”灰衣人以剑直指她的心窝子,刻意压低声音,眼中射出冰箭一般的冷凝光辉:“已经让你多活了这十几年,今日,我必须送你上黄泉!”
语毕,那灰衣人便不由分说地挥剑刺了过来,
“上黄泉?只怕你没有这个机会!”
陆苑一眼角勾画着淡然的线条,话语中平添了一抹冷笑。犀利的黑眸扫过去,她那悠闲的神态,已在不知不觉间被出鞘般的锋寒取代,全然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令人胆寒。
她脚下步伐轻盈灵动,折身仰卧,轻巧的避过灰衣人的剑气,握紧左手,偏身向前,淡蓝色的身影斜斜刺入黑幕之中,银光一折,她已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将匕首穿透了灰衣人的胸膛,一时间血花四溅。
瞬间,灰衣人便轰然倒地。陆苑一用脚踢了踢,接着,伸手扯掉了灰衣人脸上蒙面的黑布,发现竟是个陌生人。她眯起眼,转而在灰衣人的周身搜检了一番,很快便从那人的衣襟里掏出一块类似于令符的牌子。
那令符牌子是黯沉的红铜锻制而成,上头刻着鹰隼翱翔的图腾,“安国候府”这几个字样尤为醒目。
☆、052 意外之吻
“安国候?为什么是安国候?”
陆苑一站在阴影里,灵巧的小脸有一大半被阴影遮掩了,在简洁笃定地确认了刺客的身份后,心中的某一些疑惑和惊诧在升着温。
沉默了好一会儿,她只是用拇指抚过令符上那凹凸不平的图腾和文字,眼中闪过某种异样的神色,复杂至极,像是极力在压抑着什么情绪,眸色愈显幽黯,尔后,她笑了。
那笑容,与她以往的笑容一样妍丽璀璨,可不知为什么,却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她心中原有过无数的猜测,却从未想过竟会是安国候。
那么,她也不得不再次肯定,她这身份背后隐藏的秘密,远比她能猜到的更多更复杂!
末了,她垂下眼,看似平静,眼里却又闪烁着狡狯的光芒,嘴角的笑又显而易见地平添了几分阴冷。
月色凄凉,街道沉寂,夜气缓缓流转。
剑光相击,金芒四溅。
形势急转直下,唐颜绍几人越战越勇,黑衣人眼见不敌,领头的人又被陆苑一一刀击毙,剩余的几名黑衣人顿时逃匿而去。
原以为一场刺杀就这样结束了,就在这时。
“咻!”
又一只利箭自远处射出,破空之声呼啸而起,锋锐箭尖直指陆苑一!
陆苑一毫不犹豫地上前一步,翻袖舞出银丝软鞭,霎时,箭羽被击成七零八落的分散在地,一袭蓝衣分毫未损。
可是,不容她有喘息的机会,
“咻!咻!咻……”
刹那间又有一大片的利箭犹如寒冽银光紧随着直扑而来,带着彰显的凌厉杀气,寒芒森然,密如织网,眼看着就要近临其身。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刻,一阵劲风刮过,一道颀长的白影瞬间飘至陆苑一面前,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而后如箭般飞掠而来,一手揽过她。
陆苑一只觉腰上一紧,身子已然腾空而起,跌入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霎时,男子清爽的味道和着属于某人的独特香气一缕一缕地钻进到她那只灵敏到不行的鼻子。
陆苑一下意识地挣扎着,无奈手脚无法施展,只能皱着眉,微微扭动。
“别动,是我!”
动听如天籁的声音如花一般从耳边缱绻而来,一如往常清冷的语调,陆苑一自然知道是谁。
他温暖结实的胸膛里传来规整平稳的心跳,传递着让人心绪沉静的神奇力量。陆苑一渐渐放松自己一直紧张僵硬的身子,暗下里心一阵没由来的狂跳。
明显感觉到怀中的人不再抵抗,郁琉钦的双臂不由得收紧,夹住她的纤瘦的身子,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体内。
他面色不变,眉宇间凝着淡漠,冷静地翻袖舞出一片剑影,“锵!锵!锵……”不消片刻,密集而无漏洞的箭影被他轻易地搅得七零八落。
他搂着陆苑一,借力一跃,闪电般纵身翻起,稳稳的立于原地一丈之外。
“你,还好么?!”郁琉钦急忙问道,眉宇之间透着难得的软意,声音意外柔和得令人沉醉,修长的手仍旧搂在她的腰际,放佛忘记放下似的。
他靠得很近,近得彼此连呼吸也交缠到了一起,异常炽热。那种热让陆苑一心头没来由地一跳,顿时被一阵热烫的浪潮席卷了全身,难以言明的热流一直蔓延到脚尖。
他那话语几乎是压着鼻音发出的,柔软异常,鼻息痒痒地拂在她耳根处,如情人之间的窃窃私语,温情且暧昧。
陆苑一怔了怔,淡淡的答道,“还好。”
她说完,正要侧头面向他,奈何,郁琉钦亦在这时蓦地转头看她。
四目相对,他的薄唇俯近,轻轻擦过她的嘴唇,如蝶翼一般。
陆苑一彻底愕然了!
她陡然间无法反应,只觉胸口突然一震,气息一乱,心跳莫名加快,连人带心,全都揪紧了起来,怎么也找不到呼吸的正常频率。
面对这突入来的触碰,郁琉钦也无可避免的愣住了,眼眸深得似秋夜的寒星。
那一刻,他的心弦震颤了,表面上似乎依旧平静,浓眉扬起,黑眸中闪过难解的光芒,让他的神情添了几分若有所思,似有别样深情。而掩蔽在暗潭之下,那隐隐显现的幽光,像是一簇极明亮的火光盈彻,隔着空气,竟然也能灼灼地烧着她。
陆苑一在他灼热逼人的目光里慌了神,半晌不知如何应对。
正当他们两人薾然之时,数箭尚且挥下,一箭已近在眼前。
郁琉钦急忙侧身,可箭头楞是在他的左肩划下一道不深不浅的伤痕。
陆苑一见此瞬间恢复如常,抽身离开他的怀中。
奇怪的是,周围的冷箭突然停了下来,她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心里涌起一阵奇怪的感觉。
“苑一,你没事吧?”
这时,刚抵御完刺客的唐颜绍一个箭步跃至她身旁,一脸紧张的问道。
方才见刺客已退,他便安心下来,却未料到那些人竟然狡诈的留有后手,眼看着那些箭矢就要刺向她,他却意识已晚,根本来不及出手相救,幸好得郁琉钦帮忙,否则,那后果他实在不敢再想下去了。
“嗯。”陆苑一依旧淡淡地说。
忽地,她感觉手上一沉,抬头见郁琉钦脸色巨变,踉跄着靠向她,身上的重量几乎压在瘦弱的她身上。
她一手扶住他,一边审视了一下他的伤口,随手拿起他身边的箭头,凑进鼻尖闻了闻,脸色霎时一沉。
箭头淬着的剧毒是——‘烬’!
‘烬’,乃是至毒之药。人一旦中之,在半个时辰内就会皮肉溃兰,销骨为水。
没想到,他们竟然用如此狠毒的方式来对付她,看来是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了!
瞬间,陆苑一的神情冷凝了起来,唇角上带着笑,眼里却闪烁着冰冷寒光,微微一睨,那目光便倏地化作一支锋利的箭,令人不寒而栗。
安国候,不管他以前与陆苑一有着什么关系,但如今惹到了她,她定然会百倍千倍的还回去!
她回过神来,水眸若有所思地深深凝着郁琉钦,下颌登时咬得有些紧,似乎是有点不悦,刻意压抑过的语气,原本婉转的声音带着些微嘶哑,却听不出是何种情绪。
“谁要你多管闲事的?你若不出手,我照样可以抵挡得了那些箭矢。”
她已将疏离表现得如此强烈,难道他就看不出来,她不想与他有任何的牵扯吗?
面对郁琉钦,她的心中存着一抹很特别的情愫,这对于从不识情滋味的她来讲,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而正是这一味不容抗拒的特别,时常让人没来由得感觉慌乱与彷徨,所以她只能刻意去疏远他,以避免自己的心神再受其影响。
哪知,
青山元不动,白云自去来……
☆、053 以嘴吮毒
在陆苑一的搀扶之下,郁琉钦步履不稳地勉强站着,黑眸深处明亮得有些异常,一点也不惧怕她周身所散发出的恼意。
“这点毒不碍事。”
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似乎已经恢复了一贯的镇定自若,就连口吻也仍是那么温宁淡定。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好似一点也没把此刻的险境当成是一回事。
他自小便适应了众多毒物,这点小伤小毒算得了什么。
不过,他可不可以把她此刻的恼怒理解为是对他的紧张与关心啊?
他深沉如渊的眼眸中有微微的情绪在泛滥,可是,他却没有回答与她问题相关的任何解释,只是轻轻应了一声,沉沉的声音如同最温柔的魅惑。
说来,他一早就发现周边暗藏杀机,却没想到是冲着她来的。见着刺客来袭,她竟然一点也不惊慌,仍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摸样。他本想上前护她,可谁知她却于先一步教他再一次领教了‘震撼’二字。
她明明没有丝毫内力,却能一刀击毙功力高强的敌手。那狠辣的动作,那诡异的身手,并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练就成的,他的心中不禁对她的疑问渐深!不过,从初次相识到至今,她的每一步举措都无不让人震惊与新奇,如此,对她而言还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呢,总归是他对她了解太少了……
虽然,他很清楚的知道,以她的能力对付那些箭矢绰绰有余,受伤的几率也微乎其微。但,他还是想把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可是,他黯然了,想着她如此明显的情绪抵触和决绝,实在有些无可奈何。
她表面上始终以礼相待,可背后却透着强烈的疏离,即使相对,如此贴近,也仿佛面前耸立着一道坚实巍峨的高墙,你以为可以接近,靠近时,却察觉隔阂如深壑。
郁琉钦神情一展,墨眉挑作一个极其完美的弧度,用以掩饰此刻情绪的低落。他幽凉清透的黑眸中,带着一丝令人费解的光芒。
既然,山不来就他,那他便去就山。
于她,他有足够的耐心。
陆苑一许是没料到郁琉钦会有这么不怕死的一说,面对着他这故作轻松的言语,神情僵了一僵,不置可否,脸上的严肃与认真是平日里从没出现过的。
她抿抿唇,俯下头,炽热的唇瞬间落到了郁琉钦的伤口上。
郁琉钦皱着眉,额头的冷汗,源源不断,看的出他在强忍着莫大的痛楚。突然感觉到一抹温暖的柔软落在左肩,望见陆苑一正俯身努力吸吮着乌黑的毒血。
他的心蓦地一颤,所有的感觉神经都在那一刻绷得死紧了。
那一瞬,不只郁琉钦,就连唐颜绍也不觉愣住了。
那一瞬,很静很静,只有风声。
郁琉钦攸地回过神,心弦蹦得极紧,没有料到她会突然有这样的举动,像是受宠若惊,脚下一个不稳,险些滑倒在她的身上。他用力地推开她,眼底闪过一丝心悸的恐慌,冷冷地说道。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与此同时,唐颜绍也止不住惊呼出声,“苑一——”
这毒对于有内力之人,还可以抵挡一阵,但对于没有内力之人,那是必死无疑。
陆苑一用袖子擦了擦嘴边的血迹,微微一笑,不以为然,语调听起来似乎是轻描淡写的。
“放心吧,这毒对我没影响。”
她转身撕下一块看起来较干净的裙角,小心翼翼的包扎好郁琉钦肩上的伤痕。
有那么一刻,郁琉钦微微地蹙起墨眉,脸上是一闪即逝的疑惑,但随即,清冷又一丝一丝地浮回靥上,自然平静得犹如宛转的风。
她,竟会如此在乎自己身上这么一个小小的伤……
他缓缓侧过头来,正眼看她,当那视线攀上身前女子宁静知足的脸时,便再也挪不开去。那双原就幽黑的瞳孔里浓重的神采熠熠生光,却是深不见底,暗流汹涌。
那一刻,他的心情很复杂,说不出是感动,还是心疼,只觉得似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摧枯拉朽地一举击溃了他素来深锁的心墙,连带的,那些一直以来被他笃定的,深信不疑的东西,也被这力量一并冲击得七零八落。
他谋算了人事,谋算了人心,甚至,还谋算了人情。他承认,他是故意受伤的,‘烬’,虽然是至毒之药,但它出自无烟谷,所以对于解毒之事他一点都不担心,他的本意终究只不过是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