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明隐藏得很好,你怎么发现我的?”突地一声男子的洪亮嗓音从荷花池右侧的大树上传来,紧接着,他的身影自枝哑上一跃而下,人慢慢在视线中展现出来。
只见此人身着一袭柳色圆领袍衫,相貌生得极好,面皮白净,眉眼细长,正是汝南王世子唐颜绍。
“我瞎猜的啊,没想到还真的有人。”陆苑一眼里带着懒懒的笑谑,瞳眸一亮,不甚在意地耸耸肩,眉间藏匿着一丝狡黠。
唐颜绍撇了撇嘴,显然不信。
他忽地缓缓靠近陆苑一,却只是眼儿烁亮地盯着她,单刀直入。
“我记得你。”
“嗯,我知道。”
见他说得甚为直接,陆苑一也就答得极其爽快,一点也不拐弯抹角。
见她答得这么顺溜,连一点要隐瞒的意图也没有,唐颜绍更是好奇了:“原来你换女装也这么漂亮啊!我还以为你原本就是个男的呢,竟然被你给骗了。”
一抹淡淡的讶异,悄然浮现在眼角眉梢。他抿着嘴,表情恍惚,像是带着眩晕,像是很委屈,又像是很懊恼,就连语调也微微上扬。
像是早已料到他终究会有此一说来,陆苑一只是看着他笑,目光闪烁,却也别具深意,但那笑咪咪的模样,却让人打从心里觉得有些古怪。
“不过你胆子可真大。”
唐颜绍并未注意,仍旧直视着她,温和的黑眸中,闪过一丝难以辨认的光芒,充满了探究意味,笑吟吟地说道,“上一次是女扮男装进妓院,这一次是见着皇上不下跪。”笑语中满是由衷的佩服。
尽管他自己花名在外,可还是第一次见着这么奇特的女人。
陆苑一自然听出了他话里的寓意,便垂着眼,低低地笑,婉转的嗓音里带着一丝明显的玩笑意味,似打趣道:“你只要不把脖子上的脑袋当回事,也绝对有胆量这么做。”
唐颜绍愣了一愣,毫不在意地摇头,看出了她眼中隐隐的笑意,嘴角不由轻轻抽搐:“我若是真这么做了,我家老头恐怕会立马放鞭炮祝贺。”
他在为她的身份和安全忧心不已,可她,不只毫不在意,甚至还有心思开这种无聊至极的玩笑。
陆苑一莞尔一笑,被他这非同一般的话语给逗得忍俊不禁,这厮即便嘴角有着笑,可他的摸样却十分的认真。
她但笑不语,半晌,才斜着眼睨了他一下,问出了个似乎没头没脑的问题:“你会飞吧?”这些古代人有时也有可取之处,例如轻功,内力,点穴,令她实在有些羡慕。
唐嫣愣了愣,猜想她这么说的意思,大概是指轻功吧。于是,他点点头,眼中满是狐疑与不解。
径自敛下眉目,微微眯起眼,陆苑一笑得很是迷人,手指着荷花池中央长得尤为饱满的莲蓬:“你去帮我把那几个莲蓬摘来。”
唐颜绍没有料到她说得是这个,稍稍错愕了一下,尔后,他叹了一口气,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把命令的口吻说得如此风轻云淡的。他并不应允,却也没有驳斥,只是略微愣愣,满脸疑惑,突然毫无预警地开了口:“这可是皇上最喜爱的荷花池,你私自采摘里头的莲蓬,就不怕皇上定你的罪?”
“你会去告状么?”陆苑一唇角隐隐含着笑意,问得很干脆,抬脸时瞳彩浓重的双眸里如幽潭一般盯着他,语调悠然,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但那神情里明明白白地写着“你若是敢回答是,我便立马解决掉你”。
“不会!当然不会了!”唐颜绍把头摇得想拨浪鼓似的,连连否认。
“所以,你不说,我不说,皇上又怎么会知道呢?”陆苑一扬起眉,连话也说得理所当然。
这下,唐颜绍犹如被旱天雷劈中一般瞪大眼,语塞了,随即只得乖乖听话去摘莲蓬。
“师兄,她很有趣是不是?她就是上次我和你提起过的女子,我之前来北仁就是为了替她治伤,我想你绝对猜不出她的身份来,她其实是陆相爷府中的三小姐——陆苑一。”
一抹低沉动听的声音徐徐滑过绚烂夺目的天空,却透着明显打趣的笑意。
这时候,有两道颀长的身影一左一右的伫立在荷花池对面的假山旁,左边的白衣男子眉目清冷,绝美如画,右边的蓝衫男子眼角含笑,清俊谦和。正是郁琉钦和白君逸。
------题外话------
把赐婚的情节还了一下,突然觉得如果赐婚的时候男主在场的话,似乎更有意思一点哈,明天就是了…。
☆、037 不解之惑
白君逸说罢,不经意地将眼眯起,玩味一般细细弯着,两道目光若上弦月的清辉,儒雅而俊秀。
郁琉钦默然不语,清冷的黑眸若有所思地深深凝视着陆苑一,目不转睛,表面上仍旧平静如初,心中却已经有了极大的起伏,就连那紧紧抿起的嘴唇却显出那隐忍多时的复杂情愫,无端端地出卖了他。
看着陆苑一与唐颜绍之间旁若无人的热络与轻松相处的氛围,他的黑眸瞬间倏冷,一向清冷的眉宇不由自主地紧缩。他慢慢垂下头,借清幽的眼神掩饰着某种不便外露的情绪。
白君逸丝毫未曾注意到郁琉钦的转变,一双眼依旧紧盯着对面的女子,看得眼也不眨一下。
似是察觉到有那么一双眼正在暗处注视自己,陆苑一朝视线来源瞥去,除了望见一座怪石嶙峋的假山,什么也没看到。
“师兄,她好像发现我们了?”
白君逸望向她的脸上带着喜不自胜的惊讶,不自觉地将手搭在郁琉钦的肩膀上,忍不住开口道,“好敏感的女人!”
郁琉钦薄唇微扬,眉梢微微挑起,黑眸之中露出几缕难得一见的笑纹,神态轻松和煦。
当他第一次与陆苑一相处时,便发现她体内并没有内力,尽管他一早就知道她异于常人,却没想到,以他们二人如此高的功力,隐藏得如此小心翼翼,她竟然也能觉察出这么微小的细节。
此刻,若说他不喟叹,那是假的,只不过,他并不妄动声色,双手环抱于胸前,只是掩起所有的惊讶与不可思议。
唐颜绍摘完后一个箭步跃至陆苑一面前,将手中的莲蓬交到她手中。好半晌过后,只见他抿了抿唇,迷惘地的眼波里疑惑重重,问了个连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的问题:“你上次走得那么快,都还没有告诉我,你是怎么看穿我的?”
“要演戏,你也得先把演技修炼好啊。那么明显的事,应该只有一些没有脑子的人才看不出来。”
陆苑一不以为然,语调听起来似乎是轻描淡写的,拐了一个弯之后,她突然问了个让唐颜绍始料不及的问题:“你见过哪一个生性风流的纨绔子弟在和女人风流快活时,还能保持衣衫完整的?”
“我,我,我……”唐颜绍目瞪口呆,立有些踌躇了,白净的脸颊上透出一抹可疑的暗红,就连原本纠结难消的表情里,也带着些微迟疑之色。结巴了好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陆苑一幽幽地笑,饶有兴味地看着他那满是抑郁的脸,打断他的解释。她不自觉地耸耸肩膀,斟酌了好一会儿才复又开口:
“起初我只是有些怀疑,但从我刚进门的那一刻,你的不正常反应让我愈加笃定了心中的想法,一个每天流连花丛身经百战的人,应该早已经习惯了各种突发状况,而你的脸上却有一丝莫名地惊惶,甚至还有一闪而过的羞窘。”
唐颜绍微微愕然,似是被她说中了,一时反倒不知该如何回应。最终,只地讷讷垂下头,浓密修长的睫毛将他眼底微微浮现的波澜巧妙地掩饰住了。
“还有,我听过不少人传言,你喜好美色哦?!”陆苑一啧啧地摇着头,如玉的脸之上的表情里带着三分头疼七分感慨,一副痛心疾首状,看她的言行举止,也不知是玩笑戏谑的意味居多。
接着,她意兴阑珊地垂着眼,藏起心中不觉揪紧的情绪,把语气转得极冷极冷:“虽然我这张脸长得并不是那么的倾国倾城,却也丑不到那里去吧,你竟然还能保持淡定从容,无动于衷,真是令我难堪啊。”
听她把自己也编派到一句玩笑话里头,唐颜绍像是被她言语中的离经叛道给呛住了,嘴角有点无法抑制地抽搐,一边笑一边轻咳。
“最后还一点就是——”陆苑一意味深长地睨了唐颜绍一眼,却并不在意。
好一会儿,她才嘴角半勾,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诡异表情,语意闲淡地开口,将他想要得知的答案一字不漏地告知。那缓慢柔和的声线虽显得拖沓,可其间却暗含着极淡的讪笑意味。
“我倒还是头一回看见一个整日花天酒地的人,只喝了六七杯酒就醉得分不清东南西北的。”
唐颜绍愣愣地站在原地,好半晌没反应过来。待得她将陆苑一言语中的所旨意思想明白,他那故作镇定的脸上,暗暗浮起了可疑的红云。
这下,唐颜绍恍然大悟了,原来,自己竟然泄露了这么多的破绽。此刻,他不得不佩服陆苑一的犀利和敏锐,仅凭这一些怀疑就判断出了事实真相的趋向。
末了,他哀戚地长吁一口气,抿起唇酝酿了好一会儿,终于感慨出了一句颇具总结性的陈词:“我装了这么久,一直都没有被人发现。我现在才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那么的人是没长脑子的啊!”
这厮说话总是这么有意思!陆苑一没有说话,只是含笑看着他那极有趣的表情,用轻轻地咳嗽掩饰自己的忍俊不禁。
唐颜绍迎上她清澈如水的目光,见她并没有什么要问自己的。这下子,他有点诧异不解了。他揣度地转了转眼珠,敏感地察觉到,似乎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陆苑一摇摇头,只是漫不经心地挑起眉,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瞳彩奕奕的眼睛里有几许幽深,此刻看上去,像是望不到底一般:“复杂的事情,我一般都没什么兴趣知道,因为我懒得动脑筋去想,所以你不必告诉我。”
“哦,原来如此。”唐颜绍有点错愕,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应了一声。
说实话,他对此,心里突然有点小小的失落。原本以为,他终于找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了,没想到,她却一点都不感兴趣。
“你那天说要与我结交,可是真心的?”唐颜绍静静看着她,在等她回话。
平静的举止表情之下,他其实极为紧张,心弦蹦得极紧,因着嗓音沙哑,他的声音在突兀地扬高后,呈现出一丝破音,泄露了他的忧心。
陆苑一因他的话语而眉尾一扬,眸中是一如既往的淡漠,面容却显得波澜不惊:“我像是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的吗?”
唐颜绍不作回应,可是却似乎是有些动容于她这番话,幽眸一敛,眼睛里有着某种一闪即逝的情绪。他不是没有怀疑过陆苑一的话语中有玩味的成分,可是,那一瞬,她的表情是那般正经,认真到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言语,看不出任何敷衍的成分,尤其显出了深长而厚重的意味。
他轻轻地笑出声来,片刻过后,他的脸上突然闪过一抹复杂难解的神情,然后拿奇怪的眼神打量了她,眼神里怀疑的意味很明显,闷闷地询问:“你那天是不是对我,和我的暗卫做过什么?我好像忘记了什么似的,而且我的两个暗卫竟然对你毫无印象?”
陆苑一在他的怀疑之下,瞳眸一亮,不甚在意地耸耸肩,眉间藏匿着一丝狡黠,语焉不详地从另一个角度开始阐述:“我能对你们做什么?我又没有武功,就算想做点什么也,不是你暗卫的对手呀。”
唐颜绍愣了一愣,觉得她的话也不无道理,思索了片刻,这才点头算是相信了。
见他点头,陆苑一这才满意的笑起来。她将手里吃剩下的莲蓬一甩,手脚利索地栏杆上跳下。
“好了,出来这么久,也该回去了,要不然等下有人该着急了。”她挑了挑眉,不紧不慢的拂了拂衣袖,神清气爽地在悠闲离开。
假山旁,郁琉钦默不做声,某种难以言喻的光彩,在黑眸的深处闪烁著,情愫难言地静静看着她远去的背影。
“师兄,既然他们走了,我们也该去寿宴露个脸了。”白君逸侧回头来之际,笑眼看着郁琉钦,缓缓说道。
“嗯。”那个清冷自持的男子终于回过神来,温顺地点头。
当陆苑一回到太明殿的时候,正巧轮到陆亦菡在大殿中央秀琴艺。
一曲弹罢,四座无声,听得皇帝与安然连连点头,想必是对她的表现很满意。陆亦菡笑容可掬,端坐琴台之上,只把一双眼睛向着各位王爷的席位上看去。
陆苑一顺着她的视线好奇地望去,视线所及是一个难得一见的翩翩美男子!
只见他一袭紫衣,绣线衣袍,漆黑的长发用丝带随随便挽起,眉宇间尽是桀骜不训,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