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臣妾身子骨柔弱,这儿风凉,臣妾会冻坏的!”努力作出弱不禁风的模样,娜木钟兰花指翘翘扶额,右手呈西子捧心状。
福临从鼻息厚厚发出“嗤”一声,踢了踢马肚,英姿飒爽的提着缰绳儿踱到娜木钟身侧,傲慢不已高高在上俯视她,“得,朕今日心情不错,就赏你窝在朕后背罢!”
上头平地伸出一只手,直愣愣杵在眼皮子底下,娜木钟沿着手臂往上看,顺治一脸“爷这是给了你天大面子”的模子。
其实,顺治这时要换上一副深情凝视的模样,她指不定心里还会嗰嘣一下,但就这傲娇的小样儿,得了吧……
认命的握着他手攀了上去,娜木钟跨坐在他后背,把披风上的帽子连连给戴上。
不得不说,骑在马背的感觉真心不赖,娜木钟手里好玩儿的拎了个八角淡黄皮子灯笼,里面发出暖橙的光晕,她单手环抱着顺治大爷,自在的左右扭头赏景。
这会子的天色基本已经暗了,但半空缓缓升了一轮圆月,颜色浅浅的,许是再过一两时辰就明亮了起来。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说起来,昨儿个可是十五呢!宫中自是热闹无比,听说往前太后都会带着进宫的女眷们去中南海,在那儿放花盒礼炮什么的。但孝庄和顺治一向推崇节俭,这两年的元宵节宴便略过了这茬。娜木钟倒觉得有些惋惜,她一旦完成任务就得离开的,见不着这大场面自然觉得脸黑。
都道每逢佳节倍思亲,她昂头对着浅月出神,“哎”了一声。
福临放慢驰骋的速度,微微侧头,问她:“怎的?”
她揪揪鼻子,在背后横他一眼,心想,说出来你也不懂,再一想,更愁了,虽说顺治啥都不懂,可他掌握着她的生死大权吶!回现代就指着他爱上她了,哎……
“没事没事儿。”甩了甩手里的黄皮子灯笼,娜木钟昂起脖子,略过他的肩往前方扫去,一下竟瞅到远方似乎星星点点的,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她环着顺治腰的手拐了拐,“皇上,那儿是什么来着?闪闪亮亮的……”
顺治大爷不理这话题,反而不耐的训她,“朕专心致志骑马,哪儿恁多心思陪你唠嗑消遣,好奇就自个儿揣着琢磨琢磨呗,脑袋是用来作甚的?”
娜木钟被呛得一句回击的话都说不出,也不敢说。嘿,不就骑马么?他以为他开的劳斯莱斯还是驾的是飞机呢?还专心致志?马路四平八稳还能凭空出车祸不成?不对,古代应当改口叫马祸……
躲在背后翻了好几个白眼,娜木钟死不理这尊大佛了。反倒是他们离那些亮点越发近了,竟有些像往那方向去的样子。她心下好奇得很,却堵了一口气不想问顺治。
距那地方愈发近了,可以较清晰地瞅见那些闪闪发亮的东西,貌似就是她手里提着的这种灯笼,不过是红色的,隔一段儿就有一盏悬在小半空,蜿蜿蜒蜒一条长龙,远远望去,光晕明灭,都快瞧不到尽头处……
娜木钟讶然,又有点震撼,真心很美,仿佛天际都染成了暖色。
慢慢的,越来越近。娜木钟忍俊不禁的脱口而出,“卢沟桥?”
她在现代还真没去卢沟桥观赏过,故宫倒是去了好几次。不过卢沟桥名声大盛,她就算没亲眼看过,但电视网络上经常看到卢沟桥四季景色图片,所以?他们一行的目的地就是这里?还只仅仅只是路过而已?
而且,卢沟桥上为何会置了那多许灯笼?难不成是因着昨日元宵节,民间举行活动?呃……有点不切实际,地点儿太偏僻了些。
马儿驰骋的速度逐渐变快,娜木钟一时不察,身子顿时反射性的往后仰,她惊呼一声,连忙双手紧紧环抱住顺治的腰,手里的灯笼不小心给遗了下去。
福临“哈哈”笑了几声,不同于以往的或讥讽或嘲弄或不屑,这声音听起来格外爽朗,像是打心底的笑了出来,很愉悦!
感情故意逗她的呢?还忒损的以逗她为乐!
娜木钟不由得跟着笑了两声,才想起手里的灯笼不见了,她扭头往后瞧,马儿驰骋太快,已经瞧不见踪迹了。
此时,顺治突然来了句“小心”,娜木钟一愣,原来是马蹄子一跃,踏上了长桥。
她缓缓扭回头,左右侧目,脸色怔然,几乎有点儿回不了神。
真真是卢沟桥,桥上每隔两座狮子便用细绸带子绑了红纱灯笼,灯笼六角上悬着的红色流苏随风摆荡,飘飘摇摇的,美极了……
娜木钟突然有种置身梦幻的感觉。
顺治纵马在桥上行了一段儿路,慢下速度,扯着马绳子改以缓走。
“皇后瞧着怎么样?”福临尽管端着架子,也还是听得出来语气里的自得,仿佛就晓得娜木钟此刻心里震撼极了,就等着她亲口说出来。
娜木钟很想拧着说一般般啦!但对这此景真的说不出违心的话语,她微微一笑,抬头瞧升到正空的一轮圆月,由衷的赞叹,“回皇上,臣妾觉得很美,忒美!”
随行的侍卫隔了一段儿距离在后头跟着,既不叨扰了两位主子的雅兴,也好随时随地的进行保护。
凉风拂来,吹落了她头上的披风帽子,散落的发丝随风蹭到脸皮子上。娜木钟凭望桥下,天上的圆月倒映在永定河水面上,风吹过,荡起圈圈涟漪,碎了一河月光……
第10章 第十章 卢沟桥赏月(三)
娜木钟有点醉在这美轮美奂的场景里,简直有点浑然忘记自己身处何地。
她呆愣愣的欣赏着,却被颈间的动作晃回了神,她忽的一回头,额头整好擦过顺治的鼻尖,微微的热乎。
虽有诸多灯笼照明,但比不上白日,娜木钟瞧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和眼里的眸色,她顿了一下,略不自然的头往后仰开。
“别动。”福临侧头单手帮她把披风的帽子戴到头上,单手却系不了两根绸带子,他一撒手,风就又把帽子吹落坠在颈间。
娜木钟:“……”
福临:“……”
两两对望一遭,娜木钟愣了半刻,忍俊不禁的“噗呲”笑出声,道,“多谢皇上,臣妾自己来吧!”语罢自己扯着披风帽子欲戴上,却被福临一爪子打落,他瞥了她一眼,冷哼,“下马。”
喂,不会就因为他自己的问题却要把她赶下去吧?
你无情你刻薄你无理取闹……
娜木钟被自己脑子里瞬间突然冒出来的词雷暴了,呃……
显然,顺治大爷虽然为人傲娇得瑟了那么一些,至少还没到无情刻薄无理取闹的境界!
实际上,他们两人一道儿下了马。
顺治松开骏马缰绳儿,朝一下马就到处蹦跶的娜木钟勾了勾手指,命令道,“给朕老实杵过来。”
娜木钟正准备跑到桥边上趴着看永定河,她拧眉扭头扫了顺治一眼,暗自腹诽,嘿,你叫我过去就过去,多没面子啊!
又见顺治震慑似的假咳了几嗓子,好吧,人家怎么着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帝呢!她左右权衡了一遭,横着碎步子挪了过去。
站定在顺治面前,她眨了眨眼,忒有范儿的端着蹲身行礼,一板一眼道,“臣妾给皇上请安,不知皇上对臣妾有何指教吶?”
福临面上有些端不住了,她这假样儿着实喜人,硬是忍着笑意摆出周正模样,他哼哼道,“得,装模作样累不累啊,宫中咋没见你对朕请安请的这么端庄过?你看着不嫌累人朕都嫌弃!”又摆了摆手道,“人再杵过来两小步。”
既然他这么说,娜木钟瞬间就自己站起来了,瘪着嘴不情不愿往前踏了两步。
顺治扯过她颈后的帽子,替她包住头,两手各持着一根带子,原来竟是要帮她系好的样子?
“……”娜木钟反抗似的晃了晃脑袋,“皇上,咱不是走会子路么?您给臣妾把带子给系紧了,臣妾就听不清您说甚话了!”
哪知对面儿上的人才不理他,恁是给她给系了个花式。才满意的退后两步,点点头,似乎对自己的手艺十分认可。
娜木钟真无语了。
“好了,你现在可以去瞧瞧景色了。”顺治仿若施了大恩般的语气道。
努了努嘴,娜木钟抬了抬眼皮子,做莫名其妙状,扬声,“皇上您吩咐甚么吶?臣妾听不清。”
“还真听不清?”福临自言自语咕哝了两句,往前踏两步,就站娜木钟面儿上,“现在听得到朕的声音了么?”努力比先前抬了音量。
娜木钟不动声色的捂住肚子,憋笑道,“吖?皇上说甚么呢?臣妾怎一个字眼儿都听不清呢?”
福临眉眼都皱了起来,十分疑惑不解的样子,他凑近她,猛然在她耳畔大声道,“娜木钟,你敢耍朕?吃了几盅雄心豹子胆?”
哎哟喂……我去。
右手连忙捂住耳朵,娜木钟往左跳开,嗷嗷嗷呜,她的耳朵,一直都嗡嗡的呢!
两人闹了这么一出也不觉太冷了,肩并肩立在桥边赏景,继而缓步沿着往前走。
娜木钟伸出手轻轻捋过灯笼上的红色流苏,红纱外皮上的图案还竟是龙凤来着?她往直前方探去,红色灯笼线弯弯曲曲,一直延绵,染得下边的永定河也粉红粉红的,像是少女娇羞的脸颊。
卢沟桥那么长,小学语文里似乎就有介绍卢沟桥这么一篇文章吧,道是上边儿的狮子数也数不清,所以?不会整座桥都配了这红灯笼吧?
娜木钟不懂就问,顺治听了这问题,拉着缰绳斜眼看她,较真道,“朕看起来像是那种无良皇帝么?”
你不是么?不是的话会想出家把江山丢给一个才八岁的娃?
不过……那都好久以后的事了吧。
她肯定早已经完成任务不在清朝了呢!
所以现在哄好这货才最重要,于是娜木钟慎重的摇了摇头。
福临一副“算你还有眼光”的模样颔首,道,“所以朕怎么会无良的命人把整座卢沟桥都装饰灯笼呢?”
哦,娜木钟明白了,但是哪里还是不对?她作恍然大悟状,“这些竟是皇上命人装饰在上头的?”啧啧啧!挺有闲情逸致啊!虽然她是不懂究竟图个什么……
“那个……”福临侧眸看着身旁的女人,红色灯笼散发出的暖光弥漫在她脸上,五官柔和细致,像一幅隽美的画卷!眼睫忽闪忽闪时,一下子又注入了翩跹灵气!
娜木钟见顺治说了一半却突兀的沉默,竟久久都未接话,讶异的回头,却撞上他柔软的目光,他牵着马儿顿住步伐,侧对着她,灯光明灭在他墨色的眸子里,交织一片。
心里“咯噔”一下,娜木钟突然有种身处偶像剧情景的感觉,她呆了一下,陡然兴奋又激动。
要表白了么?是吧是吧是吧?
顺治那小样儿终于要被她拿下了是么?
紧张的绕了绕手指,娜木钟脑子突然灵光了起来,今夜顺治偏要带她出宫,或许压根不是临时起意,而是精心准备过的?所以选择了卢沟桥清新的月色?所以选择了在桥上装饰上恁多红纱灯笼?
哎哟喂,想不到顺治这小样儿挺有浪漫细胞的呀,这要搁现代,应当属于选手级的吧?
娜木钟长这大还没怎么被人直面儿上的表白过,也有丝新奇,她悄悄扫了眼他,见顺治仍不开口,也有些忐忑起来,莫不是她会错了意?
“皇上?”疑问一声,娜木钟心里拼命祈祷,快表白吧快表白吧求求你对我表白吧!
许是老天听到了她心底叫嚣的祈祷,顺治终于出声儿了,他持马绳恢复往前走的步伐,语气淡淡,甚至还听得出标志的小傲娇,“当初他把你定给朕做皇后时,朕就想着,这日子可真没法过了。”说完嘴角微翘扭头看了她一眼。
娜木钟默!
她晓得他口中的他指的是多尔衮,可是他们两个大男人有没有想过,可有人曾估计到娜木钟的意愿,历史上那个女人便是在如花儿一样的年纪毁在了他们手里,连一丝挣扎都被认为是骄纵跋扈!
福临重新转回头,遥望远方,点点暖光像是没有尽头一般,一路往前,就像他以后的人生,还很长,他感慨叹了一声,忽而一笑,“可是朕突然又觉得,这样的日子似乎又过得下去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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