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她相扶着在旁进的石桌前坐下。
江青衿止泪,此时她身边的人皆已退下,应该是守在了这片杨柳丛附近,不让其他的人听见我们的谈话。
她那如白瓷一般脆弱易碎的眼神中流露出恐惧,声音颤颤地道:“人人都道青衿是有福之人,能孕育皇长孙,可是青衿心中的苦,又有谁知道。自从知道有孕以来,青衿只觉心思重重,寝不安席。”
湛露靠近我轻声道:“胎像不稳与母体的羸弱有关,更多的怕是她日日怀揣心思,用心过甚,以致身体随胎儿长大而日渐虚弱。”
我道:“良娣现在只需安心养胎,足月之后顺利诞下皇嗣,别的事情不必过于记挂在心上。”
“我怕生不下来了。”她垂下眼眸,遮住了眼中的一片清冷晶莹的泪光,楚楚可怜如利箭下的母鹿,“我真的很害怕,我夜间常常整宿难眠,有时偶尔睡了,也是噩梦不断,梦见一觉醒来我身下全是淋漓的鲜血,然后孩子就不见了……”
我听得心中陡然寒冷了一下。
江青衿越过石桌握住我的手,我听出她强压下声音中的颤抖,“她不会让我生下来的……”
她指的应是薛旻婥。
看着她,我不由生出几分怜悯,淡淡一勾唇角:“为什么不告诉太子这些,而来找我,也许我根本不能帮你。”
她纤弱的十指绞着手中的素帕,“我是在赌一把,尚书是能帮到我的人。”
江青衿没有显赫的家族势力可以依靠,没有证据,就算告诉奕槿,也会被认为她只是因身孕而敏感、脆弱而多疑,弄不好还会被认为是仗有孕而刻意诬陷他人。
她抬起双眸看我,泪光涟涟,幽幽地道:“青衿认为尚书比薛氏更有容人之量,当初圣上拟定的太子妃若是你,青衿也不会活得如此艰难。”
我见她提起旧事,摇头道:“颜卿无这个福气,满门获罪,家道中落,贬谪到边远之地,这些往事还提它做什么?”
“怎么无福,失掉一个太子妃位,却得到殿下的真心。”她道,“我家门低微,选入东宫无丝毫攀龙附凤的非分之想,只求平平静静地度日。”
她突然发问,“尚书迟早是要嫁给殿下吗?”
我无可否决地点头。
她的声音轻微邈远,却透着坚定,“若能顺产,青衿求尚书抚养这个孩子。”
我大惊,霍然立起,问道:“良娣何出此言?”
她此刻却是安静的,神态极其认真,“以我的身份是不能亲自抚养皇嗣的,与其托给别人,还不如托给你。”
我道:“良娣不要妄自菲薄,诞下皇长孙,封妃是迟早的事,怎么会没有抚育后代的资格?”
她容色淡然地摇头,“我只想安静地度日,这些日子,在别人看来是如此的荣耀,可是我却是活得前所未有的疲惫。”
“而且,青衿自知蒲柳之姿,容貌、才智都是极平庸,就是有心怕也无力抚育孩子长大,若真为他好,不如为他找好靠山。”
我对眼前这位女子,油然升起一种莫名的情愫,不知是赞叹,还是别的,她是极力的回避一切是非,只求安宁度日,而颜卿现在所作的,是将自己在是非的泥淖中愈陷愈深。
她再次朝我跪下,这次我愣在原地,良久才扶她起来。
“良娣,请仔细看看这个。”我将袖中的络子给她看。
她带些惊喜道:“原来是尚书拾到了。”她从腰间解下一个绣功极其精细的香囊,榴红络子与我手中的是一模一样的。
“这香囊绣得极好,即使少了一串络子,我也不舍将它取下。”她道。
我问:“良娣,知道这里面藏了什么吗?”
她不解地摇头。
我悠然叹出一口气,“麝香。”
她的神色一时僵硬在那里。
我道:“你感到日夜不安,常有落胎的错觉,怕是与这个有关。”
颜倾天下 《颜倾天下》 第一部 烟云乍起卷帘幕3
章节字数:1359 更新时间:09…06…08 18:39
我在奕槿书房之中,里面的摆设简单,几座巨大的紫檀木书架,墙壁的一侧悬挂有胤朝的地图,一些各种兵刃,一处用深紫色帷幔隔开的空间,摆着一张软榻,应是疲劳时用作休憩之所,除了书还是书。
我闲适地翻阅着他的书籍。明明说一会就回来,居然令我等了大半日,现在都已快入暮了。
我看着红绫木窗外青紫的暮云叆叇,一点一点在夕阳的余晖中黯淡下去,边缘还染着一圈浅浅的金色,看得久了,也觉得眼中晕眩。
湛露问:“姑娘就这样答应她了吗?”
我收回目光道:“难道真的看被她逼上绝路,然后去找薛旻婥。那时事情才是不好办了,她已经单独见过我了,万一薛旻婥指使她借此陷害我,想要脱罪可不容易。”
湛露又问:“姑娘看她今日说的有几分是真心实意的?”
我摇摇头,其实我心中也拿不准,事情进展如何,也唯有看今夜了。
书房的门被“碰”地推开,是奕槿,也只有他可以不用通报的进来。
湛露出去,并轻轻掩上了门。
奕槿朝我笑道:“颜颜怎么一脸愁容的。”他俯下身来,眼中闪过一丝玩笑的意味,“该不会是颜颜见我不来,等得望眼欲穿了,才愁上眉梢头。”
我莞尔一笑,刮刮他的脸,“好没羞的人,谁说我等得望眼欲穿了?”
他看我的眼神似是氤氲了一层朦胧的烟雾,双眸也愈加如琥珀般纯粹无瑕,当初在青阳寺相遇时,我也曾被他如立于浮凸浅淡纯白光芒中,不染纤尘得如仙人卓然而立的风华吸引。
后来却因他太子的身份而有意回避。
他今日看我的眼神却似乎同平日不同,殷殷的情愫之外还有别的我难以言状的什么。
“颜颜。”奕槿温柔地唤我的名字,将我横抱起。
我浑然不觉着,像温驯的小猫一般伏在他温暖的怀抱中,嗅着他衣袍鬓间淡淡的檀香。
奕槿将我放在书房内室中的软榻之上,我们两人以极其暧昧的姿势躺在软榻之上,身体近在咫尺地贴近令我全身生出异样的感觉。
我霎时明白他要做什么,我早已将自己许给了他,那样是迟早的事,可是他一直宽容我,从未强迫过我服侍他。
“不要这样对我,不要。”可是我的心中还是害怕,手臂轻轻地推他的双肩,却不敢过多的反抗他。我的动作却让奕槿愈加紧地拥住我,清凉的唇瓣贴着我的耳侧的**,温柔道:“颜颜,别害怕。”
我身体在他怀中僵硬着,如此的亲密令我也生出难言的躁动,在他面前,我显得生嫩青涩。他娴熟地解开我裙衫的衣带,动作轻盈却带着魅惑,若有若无地挑动我去回应他,外衫已褪到了臂弯,莹白柔嫩的肩部**在灯光中映出象牙般细腻的光泽。
他已陷入**情迷之中,乌黑的长发流瀑一般的倾泻在我身上,单薄的白色胸衣遮掩不住浑圆挺立的无边春色,我依然在他怀中微微地颤抖。
“颜颜,有我,别怕。”他抚着我的背,喃喃地道,吻触轻柔地落在我的脸上、唇上、颈上,一直蜿蜒着游离下来。
贝齿咬着下唇,我始终蜷缩着身体,我就知道这次来东宫没有那么容易可以出去,他让我留下来等他的时候,就已打定主意今夜一定要得到我。
这时,外面的动静惊天动地的响起来。
奕槿的动作一滞,有人在书房外,嘶声裂肺一般大喊:“殿下,不好了,烟爽斋那里出事了。”
颜倾天下 《颜倾天下》 第一部 烟云乍起卷帘幕4
章节字数:2076 更新时间:09…06…08 18:40
奕槿的动作兀地停滞了一下,手指依然缠绕在我柔嫩雪白的肩上,轻轻地摩挲。如此以来我已清醒过来,对他道:“你快去烟爽斋,那里,良娣……”
他在我唇上轻轻一点,起身穿衣,“颜颜,你好好待着,我去看看。”我听话地点头,他匆匆地整理了一下就出去了。
此时我长发散落流泻在枕边,两颊嫣红,衣衫凌乱。“颜颜。”湛露见奕槿出去,有些慌忙地进来找我,见我此时的情形,急着服侍我穿衣,咬唇轻声问我:“颜颜,殿下有没有对你……”
我面含羞涩地摇头,此时湛露正将我的长发草草挽起,我道:“姑姑,我们马上去烟爽斋。”
烟爽斋内,明烛燃烧,脚步纷沓,诊断的太医和服侍的宫人鱼贯出入。
可是在正厅中却是极其安静的,几名太医垂首立侍一旁,薛旻婥也在,妆容依旧如白天所见时那般精致艳丽,神色安定,奕槿却是神色凝重,眼眸中射出凛冽逼人的威严,在他的手边,正放着江青衿所佩戴的香囊,那结成玫瑰花型的璎珞络子丝丝无力地垂落下来。
湛露与我对视一眼,我知道一切都在进行中了。
一名太医进言道:“殿下,这香囊本身并没有问题,可是系的璎珞络子的玫瑰花饰中,却包藏了麝香。”
奕槿捏起一朵花饰仔细地看着,神色复杂。
那人再说道:“分量下得极浅,还混有其他的香料,太医在检查时一般很难发觉,不过佩戴在身上,因人体的体温熨帖,其中的香会自然的散发出来,长期一来对胎儿造成积累性的伤害,所以良娣今日才会觉得腹痛,甚至微微见红,这都是流产的征兆。”
我看了湛露一眼,湛露对我颔首,其中的麝香既如此隐蔽,直接拿给太医检查也看不出什么,所以事前嘱咐过江良娣,将香囊置于香炉之上,用炉火的熏烤将其中的麝香浓烈地散发出来。
一名太医从内室出来,向奕槿禀报,“现在良娣的状况好些了,不过受了不少惊吓,容臣再开一些安神养气的药方。”
奕槿闻言,重重地将香囊往地上一掷,四下皆惊,凝神屏气。
他的声音中透着严厉,“这是谁送来的!”
江青衿的侍女柳儿吓得霎时瘫软在地上,“回禀殿下……奴婢记得是……是……丽主子……”
奕槿神色若寒冰,“传她来。”
我感到湛露在拉我的衣袖,我回头对她浅浅一笑,薛旻婥神色如常,仿佛置身事外一般,柳儿低着头,眼睛的余光却是惴惴地看我。
片刻,一位美人盈盈走入,身段纤合,姿容妩媚,她应该就是礼部尚书汲殊的女儿,我想起先前应是见过她的,唤名作“丽儿”,而礼部尚书汲殊也是薛党一派的人。
奕槿问她:“是你送给良娣的吗?”
只见她点点头,不见一丝的异样。
我转身而走,湛露急急地追上来,疑惑地问:“颜颜,不再看看会如何吗?现在正是……”
我走出烟爽斋,才道:“姑姑,还看什么,无非就是一直安静地站在一旁的太子妃终于要出手了,先是为丽儿求情,然后再以正室的身份安抚江青衿,显示她作为东宫正妃的贤淑敏慧,宽容大度,很好的调衡管治其他侍妾。”
“我懒得看她做戏。”我道。
湛露向来是聪明的,汲殊的女儿丽儿不过是薛旻婥的挡箭牌而已,不知薛旻婥如何就收服了她。可是就算如此,奕槿也不会对丽儿如何,顶多对她心生厌恶而已。我本来就没有打算拿一只香囊就扳倒她,只要有一点点能将她牵连其中就可以,可是没想到她的一根发丝都没有碰到。
我忽然停下来,湛露问:“颜颜怎么还想留在东宫中吗?”
怎么可能,想到奕槿刚才这样对我,这次怎么可能还乖乖地留下来?
“我在等一个人。”我道。
稍微的功夫,有一人来找我了,正是江青衿的贴身侍女柳儿,她好像还没有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神色依旧是不安的。
“你主子打发你来找我了。”我闲闲地道,回望灯火通明的烟爽斋,在她未有身孕之前,那个应是极其僻静的,日高影重,更漏声声,一个没有显赫家世又没有殊宠的良娣,在那里应是接近于隐居的生活。
柳儿声音急促:“小姐说请颜尚书……”
我打断她,“柳儿,你回禀良娣一句。”
“原来皇后娘娘是要赐予她子孙饽饽的,可是……”我盯着她,“也是为了避嫌,所以撤去了,可是娘娘对此深感遗憾,那子孙饽饽的黄金枣泥还是娘娘亲手调弄的。”
我叹了一口气,没头没尾地说道:“这个子孙饽饽呀,为图吉利,还是要吃的。据说帝都城西的六宴居的甜点做得最好了,不过也是因为好的缘故,一般到巳时就已出售完毕了,在想要就要定做,明日来取。”
柳儿显然听得一头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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