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倾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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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倾天下- 第1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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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笙听闻强颜笑道:“小姐身体不好,怕是禁不住外面的寒气。玉笙为你折了来好吗?”

    我固执摇头,玉笙素来知道我的脾性,也就不再劝了。从衣橱中拣了一件厚重的红绒锦毯裘衣,披在我的肩上。玉笙说得没错,外面的寒气很重,即使我穿得严实,还是感觉冷风无孔不入般的透进来,直侵**。

    我从白狐手抄中伸出手,折下一支含苞待放的梅花,米粒大小的花苞密匝匝地簇满了枝头,还未开但凑近一嗅已有清幽的香气。我轻轻拂落嫩黄瓣尖上雪,一旁伺候的黛尔已将盛满清水的细口美人觚端了上来。

    匝路亭亭艳,非时袅袅香。素娥惟与月,青女不饶霜。

    赠远虚盈手,伤离适断肠。为谁成早秀?不待作年芳。

    空气中有幽幽邈邈的清馨浮动,若有若无地传来一首歌谣,声音清冷凄婉。像是触动了愁肠,无端地想起十五岁那年,跟随奕槿出使北奴,在宁州一座寺庙的后山梅林中,红梅盛开,云蒸霞蔚,我似乎也折过那里的梅花,和谁却是记不清了。

    现在想起来,不禁有些感叹,时光匆匆,晃眼间过去多少年了。

    为谁成早秀?不待作年芳。

    我手执梅花默默念道,花为谁妍又如何,如这梅花冰姿雪容,清傲出世。又争什么早秀,待到春暖归日,自有“桃之夭夭”的桃花灼灼绽放。倒不如在这冰雪林中,清清静静地开,又清清静静地落。

    轩彰四年除夕三十,几个年少些的婢女唧唧喳喳地围在暖炕上剪着窗花,绿萝姑姑是惯于此技,剪艺精湛,众人围着她讨教。一时间屋中谈笑风生,驱除了往日的一些沉沉死气。

    玉笙担心烦扰到我,不利于静养。我浅笑着说没有大碍,几日来我精神尚好,气色也比以往好了一些,但是脸颊还是泛着隐隐的苍白。

    我这里侍候的多是胤人,见我默许,又有几个人嚷着要掷骰子玩。此时,听见外面“嗖”地一声长啸,紧接着一道璀璨的霓虹映亮窗子。

    房中人看得有些镇住,都忍不住地纷纷跑出去看,我坐着不动,听见外面啧啧地惊叹声不断地传来。是烟花,在大胤时,每逢除夕年末,为了助兴,总少不了的就是漫天姹紫嫣红的烟花。

    我人虽在房中,但看见万株流火陨落时,在窗口满满地映照出一帘银色流星雨,划出长长的异常明亮的光影。然后就看见耶历赫披着一身风雪凛冽的痕迹走进来,他竟然是孤身前来。

    “合罕,您怎么来了?”黛尔卓尔见了,慌忙迎了上去。为他解下身上已积了薄薄雪粒的银灰貂裘,恭敬地呈递上温热的毛巾。脱下裘衣后,露出疏朗英俊的面容,浅蓝色的瞳仁依旧清炯有神,长长的深褐色鬈发在脑后梳成一束,他是便装而来。

    我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就顾自靠着软椅不说话。耶历赫悠闲地负手走到我面前,问道:“卓尔说你晚膳用得不过,是不合口味吗?”

    我摇摇头,四年来,我如此漠然的反应,他应是司空见惯了。没有丝毫愠色,而是在我跟前蹲下,说道:“我刚刚从胤朝请来一个厨子,尝尝他烧的菜好吗?”

    他对我说话,用的是“我”,从来不是“孤”。

    我想摇头拒绝,看到一屋子的人都充满憧憬地看着我,尤其是黛尔,欲言又不能,简直要急得跺脚。又想到几日前对爹爹的承诺,我生涩地应了一声“好”。

    单单这样的顺从,就足以让耶历赫欣喜若狂,孩子气般地笑道:“太好了,颜颜,我也是空着肚子来的。”

    不一会儿,菜就满满当当地端了上来,都是地道的胤朝菜品,甚至连味道也是一模一样看得出他用心之细。我忍不住叹了口气,原本料想这般僵持着的四年,他是可以将我忘记了。毕竟这世上愿意跟从他的好女子很多,不必留恋我这个固执不化的人。现在看来,是我料想错了。

    耶历赫今天看来胃口极佳,一眨眼已是两碗米饭下肚,我却是食欲寡淡,瓷匙搅动着一碗慧仁米粥,在他看我时,才慢吞吞地咽下去一口。

    卓尔上前为他斟满了幽香的葡萄酒,我因在病中忌酒,所以免了我的那杯,“颜颜。”耶历赫的眼底隐着一抹愉悦的亮色,“你知道吗?这是我们四年来第一次同桌吃饭。”

    “哦。”我低低应了一声,好像的确是如此。这世上还有我们这般疏远的夫妻吗,三年可以不讲一句话,四年才同吃一桌饭。

    在我失神之际,玉笙已将**日在喝的汤药端了上来,“小姐,该服夜间的药了。”

    耶历赫看着那碗浓稠的药一眼,有些迟疑道:“你好像想来怕吃苦的东西。”

    “合罕记错了。”我语调清淡地说道,端起那碗缭绕的蒸汽已渐渐下去的药,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满满地充溢了整个口腔,舌根感到苦得麻木了。

    “呃。”我神色痛苦地以手掩唇,差点就将药汁又吐出来。

    “逞强什么?”我感到一只手温柔地拍着我的后背,紧接着一碗勾兑了蜂蜜的温水递到我面前,我回头一看,正是耶历赫满脸关切地看我。

    嘴中实在苦得难受,我犹豫一下还是接过了蜜水。此时,我才发觉原先满满地站了一屋子的侍女侍从都悄然退了出去,连玉笙也不在我身边。偌大的房间中仅余下我与耶历赫两个人,墙角暖炉中雪白的银炭还在旺盛地燃烧,偶尔爆鸣出“滋滋”的声音,摊在暖塌上的一幅“喜鹊登梅”剪纸,无风自动地悠然吹落。

    突如其来的相对,让我感到忸怩和尴尬。在喝蜜水解苦之际,默然地垂首不看他。

    “你现在好点没有?”我虽然不看他,但是可以感到他落在我身上滚烫的目光。

    我垂首喝水时将头更低地点了两下,算是回答了我。

    “哈。”他忽然清朗地笑出一声,良久之后,竟是转身去拿穿来的那件银灰貂裘,自己披上后,朝我说道说道:“那么我今日就先走了,你早些安睡。过些日子再来看看你。”

    我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慌,看着他一步步地向房门走去。

    颜卿,颜卿,心中有个微小的声音在说。

    手指紧紧地攥紧了身上轻罗素锦的裙裾一角,密密的细汗沁了出来。我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在耶历赫的前脚要踏出时喊道:“等等。”

    他蓦然停住,回首看我时眼中复杂的光芒急剧变幻,我说不清他眼中的神色是什么。

    终于,我低头紧咬着下唇说道:“今夜你就留下吧。”

    
 


颜倾天下 《颜倾天下》 第二部 零落成泥碾作尘3
章节字数:2764 更新时间:10…06…16 20:36
    鲛绡烟罗鸾纹的帷幔微微地颤抖,男子沉重的喘息声。我眼神空洞地看着头顶的玫瑰红蹙金双层广绫罗帐,层层繁复交叠的鲛绡恍若垂天而下的轻盈柔泽烟霞。这一刻内心是空茫,更或者是空洞,甚至有一瞬忘记了我是谁。

    耶历赫炽热的唇舌蜿蜒游走在我的脖颈间,轻吮我柔嫩的双唇。不是霸道的占有,而是温柔的**。我的手指紧紧地抓住身下的云锦床褥,身体一动也不动。静寂中点点温存的和风细雨洒落,直到身体深处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我忍不住**,额头上已是涔涔湿粘的汗意。

    “能得今晚,再长的等待也是值得,何况仅仅是四年。”他动情地紧拥我此刻不着丝缕的雪白身体,强健的臂弯圈住我纤纤的腰身,吻着我的耳垂,声音渐渐深沉:“颜颜,我要你一生一世都陪着我。”

    我紧紧咬着下唇,半点声音也没有。当清晰的疼痛再次传来时,攀附在他宽阔肩膀上的手,数根锋利修长的指甲深深地陷入了他精实强壮的后背,眼角隐然有泪水沁出,但立即被柔软的被褥吸干,心中却有个凉薄的声音在笑,原本这具身体四年前就应该给他了,可是你一拖再拖,整整拖了四年,现在就是偿还前债。

    ……

    躺在我身边的他,似乎已经睡着了,呼吸声均匀粗重。我轻轻合上双眸。

    ……

    那夜睡得极不安稳,不觉间窗外已是白蒙蒙的天亮了,我感觉到有人蹑手蹑脚地翻身下床,衣衫细碎的摩挲声,似乎在床头蹲了下来。静静地凝视我安睡的面容,温暖的手指拂了一下我垂落在鼻梁间的发丝,我知道是他,但是闭着眼睛佯装睡熟。

    过了一会窸窣的着衣声后,房中就彻底安静下来,我此时睁开眼睛,撑起身体坐起来,才发现房中只有我一人。外面天光已是大盛,数道乳白色的光柱射进来,将屋中摆放的物什照得纤毫毕现。

    我轻轻地“咳”了一声,立即就有侯着的婢女的声音自门外响起,“夫人醒了吗?”

    手指覆上汗意濡湿而冰凉的额头,醒了。像是沉沉地睡了四年之后,而醒了。耶历赫是经历过女人的人,他应该可以感觉得出昨晚我在他身下的迟钝与被动。

    玉笙顷刻间带着几名垂眉的侍女端了栉沐之物进来。我由她们侍候着穿上衣服,刚刚穿了小衣的一只袖子时,我微扬脸朝玉笙说道:“你去请玉修道长来。”

    “哦。”玉笙立即明白了我的意思,顺从地应了一声便出去。

    我穿衣洗漱完毕后,屏退跟从地踱步到院中的几株梅树前,信手地折下几只夜雪过后开得正盛的梅花,轻触娇柔的丝丝挺立的花蕊,犹自含着融雪的剔透莹润。我一笑淡然,静静地在繁逝等着父亲到来,告诉他我已经想明白了,与其这样消极地当未亡人,还不如像嘉瑞那样做些力之能及的事情。

    穿庭而过的冷风吹拂下,将放在石桌上的《大漠香尘录》一页页翻飞过去,最后的几张空无一字。历代公主的传记,却唯独没有嘉瑞。嘉瑞所著的一本《大漠香尘录》洋洋洒洒逾万字,留给自己却无一字。

    我执笔在充盈着汪汪墨香的砚中一抹,凝心构思,飞蛇走龙般迅捷地在雪笺上落笔。

    等到我将《公主传·嘉瑞》写下最后一字,爹爹也已经到了,面容清矍地站在梅林后。

    “终于功德圆满。比起公主神思妙笔,颜卿不过狗尾续貂。”我语气中不只是寥落,还是怅然“爹爹,这本香尘录还请爹爹带回大胤,也算得了公主最后的心愿。”

    清晨的冷风萦纡在枝杈交连的梅树间,簌簌地有些洁白的飞花飘落,却不是梅花,而是在花瓣上凝结了一夜的雪,在柔软的花瓣上摇摇欲坠。我手执笔坐在树下,有几片晶莹落在雪笺上,淡淡融入未干的墨迹中了无痕迹。

    青瓷盏沿边,一簇焰火跳动。在这样安静得只有狼毫笔锋与纸摩擦声音的夜间,瞅见悠邈的一灯如豆,青瓷如海。心中许多原本清晰的事,也会如幽幽的灯光般迷离漫漶,是一种渐行渐远渐无书的模糊。

    我用一支素银簪子将迤逦及地的长发绾起,平日里也懒得上妆,脂粉不沾,面容素净。此时,我正与爹爹一起用北奴文表诉《礼记》中的一段要义。

    “故人者.天地之心也.五行之端也.食味.别声.被色.而生者也.故圣人作则.必以天地为本.以阴阳为端……”爹爹沉吟一下问道:“卿儿,还能背出来吗?”

    经学我已荒废许久,嫁来北奴之后,因着夙夜疾病缠身,这四年中我几乎没有翻阅过。但略略思索后背道:“以四时为柄.以日星为纪.月以为量.鬼神以为徒.五行以为质.礼义以为器.人情以为田.四灵以为畜.以天地为本.故物可举也.以阴阳为端.故情可睹也.以四时为柄.故事可劝也.以日星为纪.故事可列也.月以为量.故功有艺也.鬼神以为徒.故事有守也……”

    爹爹肃静的面容中说不出是什么表情,良久才感叹:“毕竟幼年时那些功夫不是白下的,卿儿终究要比一般女子懂得多一些。”

    我在整理鬓发时低头,爹爹从来不喜欢女子令辞善辩,认为女子多智必德失。今日的话虽然不偏不倚,但是还是令我感到意外。

    过去的四年,我几乎是生活在自我的封闭中,对周边一切的事情反应冷淡。现在与爹爹的频繁接触中,逐渐地了解胤朝与北奴边境之地的近况。北奴整个国度地处北部,气候以阴寒干燥为主,一年中降水极少。只有靠近南部的少部分温湿区域可以耕种。国中之民大多以牧业为生,在马背上追逐四时水草,毋以农业为本。

    爹爹曾言农耕之定也,游牧之动也。天下板荡之时,动胜于定。若要安世济民,国祚绵长。非定者不可,是为务农。他要我向耶历赫进言,迁部分牧民南下,参与耕种黍粱,推广使用空首斧、锛、凿、镐、锄。还有学着嘉瑞当年向耶历歌珞进言,向他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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