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极了心头那无法流出的眼泪。而她对那如冰一般的温度毫无所觉,连抬手拭一下都不曾。她急急地前行,心里空落寂寥,什么都不想,什么也不敢想。
龙霄宫在望,她走到门口,宫人们连忙跟她行礼,她径直入内,眼角的余光都不曾侧过一下。
来到寝宫门口,她忽然冷静下来,顿住身子,周围静悄悄的,除了她自己抑郁且沉重的心跳,再也听不到其它的半点声音。她在门口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望着紧闭的门窗,犹豫着伸出手,竟有些微颤。五指轻轻贴上雕刻华美的厚重木门,她咬了咬嘴唇,手又拿开少许,缓缓握成了拳,顿在半空。短短片刻,她已经问了自己无数遍,她到底该不该进去?这一踏进去,她的世界是否天翻地覆?她完全不敢确定。
眉心紧锁,红唇变得苍白。怎么办?她到底该怎么办?一向活得清醒的她,忽然间犹豫了。
闭上眼睛,耳边回想着他的那句话:“你只要相信我就好!不管发生何事,这辈子……只有你,才是我宗政无忧的妻子!”她应该相信他的,不是吗?她定了定神,勇敢地推开了门,不选择逃避,才是对他的信任与尊重。
一踏进屋子,她愣了一愣,映入眼中的是满地的凌乱不堪,仿佛发生过一场惨烈的搏斗。冷风呼呼吹入,撩动屋内唯一还完好无损的雕花大床。床上明黄色的床慢在风中摇摇,掀起的波澜,晃得人眼睛生疼。她紧皱眉头,望了眼床前地上散落的那再熟悉不过的衣物,那上面竟有点点的斑红血迹。她心中一惊,快步靠近床边,一把撩起床幔,微微一怔,床上竟空无一人。明黄的锦被被掀卷在床角,白色的床单不似往日的平整,而是皱巴巴的全是褶子,仿佛每一寸都被人用手狠狠攒过似的。床头枕边,白色之上竟有大片的血迹,斑斑刺目惊心。
“来人,来人。”她转头大叫了几声。
宫外的太监闻声立刻进了屋,小心问道:“娘娘有何吩咐?”
漫夭指着那些血迹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太监探头看了一眼,面色一变,竟有惊诧之色。忙跪下磕头道:“奴才不知,奴才该死!昨夜皇上遣了这宫里的奴才们都出去,让奴才们不得吩咐都不准进来。”
漫夭一怔,扫视整间屋子,发现地上有一个捭成两瓣的瓷碗,碗中还有少许的褐色药汁,已然凝固。她弯腰捡了起来,眼角瞥见门外似是想进又不敢进来的萧可,沉声叫道:“可儿,你进来。”
萧可见被她发现了,这才慢慢挪步进来,低着头,目光瑟瑟。
漫夭眼神犀利,紧紧盯住她,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碗里装的又是什么东西?可儿,你都知道,是不是?你若不说,以后就别再跟着我。
萧可一惊,抬头见她面色冷厉决绝,知道她动了气,连忙道:“我说我说,是,是……逆雪!”
漫夭手中的半边瓷碗在听到“逆雪”二字之时,“咣”的一声掉在地上,又掉成了几瓣。那带着几分尖锐的声音回荡在这间屋子,仿佛要刺破耳膜。萧可身子一颤,双膝一软就在她面前跪下了,“公主姐姐,对不起,我,我…,我不该把逆雪给皇上,可是……”,
漫夭头脑一片空白,萧可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了。身子一晃,她踉跄大退了几步,那太监眼疾手快,忙过来扶着她,她挥手推开,脸色苍白如纸。
逆雪,逆雪!他服了逆雪?!无忧,他怎么能?怎么能,…
早知如此,她宁愿她不要相信他,宁愿任性一回,昨晚就该闯进龙霄宫,对他说,那是她的生日,他应该陪在她身边,可是她没有那么做。
喉头被哽住,目中浮现一层水雾,透过朦胧的视线,看着躺在地上碎裂的瓷碗,心口像是有人拿刀在狠狠剜锯着,让她喘不上来气。她捂着自己的胸口,深深吸气,半响才缓过劲来,问道:“皇上……人呢?”
太盅忙道:“回娘娘的话,皇上去乾和殿早朝了。”
漫夭听后,疾步朝乾和殿行去,几乎是一路小跑。这一路上,泪光在眼眶里打转,心思千回百转,她早已顾不得身份,只想立刻见到他。
来到这座象征着至高无上之权利的殿堂,却发现殿内同样是空无一人。
“皇上去了何处?”
守卫道:“回娘娘话,军中暴乱,皇上刚州带领众位大人去了北面军营。”他话未落音,漫夭人已消失在他们眼前。
新兵军营在江都的北面,她叫人准备了马车,直奔军营而去。
“什么人?”军营门口的守卫拦住马车,厉声喝问。
车夫斥道:“大胆!车内是皇妃娘娘,还不速速退下。”
守卫们一愣,面色有些慌乱,相互望了一眼,跪下参拜后,其中一名守卫昂首铿锵道:“军中有规矩,女子不得擅入,娘娘请回。”
漫夭一撩车帘,飞身跃上前方黑马马背,夺过侍卫手中长枪,反手砍断黑马与马车之间连接的缰绳。对那守卫的阻挡根本不放在眼里,她利目一扫,猛地一挥鞭子,那马朝着军营里头狂奔而去。守卫们大惊,却是阻拦不及,只能站在原地怔怔地望着那转眼消失的白色身影,都忘记应该喊一声:“有人闯军营!”
内营的守卫见到她也是愣住,漫夭沉声问道:“皇上现在何处?”
守卫们下意识指了一个方向,愣愣答道:“在操练场”还没回过神,面前的女子已经策马离开。他们这才回神,喃喃道:“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美的女人!啊?不对,她的头发”,“,“说到这里,那人惊叫一声:“天呐,她该不会是咱们的皇妃娘娘吧?”
另一名守卫忙捂住他的嘴,骂道:!‘别叫了,你想找你啊!”
新兵操练场,一望无际的广阔。十万人,鸦雀无声。
大臣们微微垂着头,身着将服的新军将领项影单膝跪在帝王的脚下,垂首敛眉。操练场中的将士们原本在一片暴乱声讨的混乱之中突然安静了下来。
近来军中流言:皇妃娘娘红颜白发必是妖孽转世,有些妖孽在,天下永无宁日,国家必亡!
他们从半信半疑,到深信不疑,而今,仰望着高台之上尊贵无比的帝王,那些让他们暴乱的根源却再也不能成为理由。
十万人无队形章法,凌乱地站在操练场中。他们手执长枪,目光震惊地仰望着一层层台阶延伸往上,那气势恢宏无边的高台,于百官之前,立着的一名男子,那名男子身着黑色翔龙锦袍,目光锐利,气势威严。只见他面无表情,睥睨众生的姿态俨然天生的王者,有着让人不得不臣服的魔力。他冷眼一扫,全场的将士如浪湘一般陆续跪了下去。
这便是他们的皇上!仙一样的身姿,神一般的气势,魔一样的眼神,而最让他们震惊的,却不是这些,而是被他们视为妖孽象征的长发!他们可以怀疑皇妃是祸国妖尊,那只是在他们眼里可以随意废掉的一个后宫女人,但是,被他们所承认的至高无上的生命主宰者,一国的帝王,绝对不能被称之为妖孽!
漫夭下马,站在高台后的拐角处,扶着廊柱,望着前方那卓然挺立的男子,眼泪刷的流出。
记忆中,刚来到江南,他曾轻柔抚摸着她如雪的白发,眼底都是心疼。她笑着问他,“可会嫌弃?”
他说:“有一种药,能让我无法嫌弃你。倘若你害怕,那我便服了去。她靠在他怀里,笑着同他:“是什么?”
他说:“逆雪。”她好奇问道:“逆雪是何物?”
他望着她,笑而不答。
后来,她问过可儿才知道何为逆雪。逆雪乃一种罕见之毒,极为霸道,不会要人性命,却能让人尝遍生死乃至生不如死的滋味。服此毒者,血脉逆转倒行,有如万箭穿心,肝肠寸裂。可使少年白头,一夜发如雪。而后果,则是……减寿十年!
当时的她,震惊到无以复加,一再叮嘱他万万不可动这个念头。那时候,她紧紧抱着他,一遍一遍对他说:“我不害怕,我一点都不害怕。我知道你不会嫌弃我,但是如果你白发,我会嫌弃你。所以你要答应我,不管寻不寻得到血乌,你永远都不许碰逆雪。否则,少了的那十年,谁来陪伴我给我温暖?”
他笑着抚摸她的面颊,温柔应道:!‘好。”
如今,他为了遏制流言,不屈服于那些人的摆弄,更为了不负她的情,他终是服了逆雪,历经一夜的剧痛折磨,与她一样,拥有了满头银丝。无需任何辩解,他只需要往那里一站,从此以后,再也无人敢拿她的白发说事!她努力平复着此刻汹涌不定的情绪,极力控制自己不朝他冲过去,就这样,藏在廊柱背后,透过朦胧的水雾,远远地看着他。
高台之上,有人搬来一把椅子,宗政无忧一撩衣摆坐下,扫了眼两侧的大臣,眼光深沉,看不出情绪。
四周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帝王的发言。
宗政无忧双臂搭在椅子扶手上,低沉的嗓音灌注了深厚的内力,道:“朕听闻近日市井流言遍传朝野、军营,朕的家事很得臣民们的关注,所以今日,朕将早朝披来此处,与众卿们同议。来人,请各营将上来。”
“遵旨!各位将军,请吧!”
操练场上微微有些轰动,各营将领面面相觑,众所周知,帝王早朝是何等神圣而庄严之事,历朝历代,像他们这种普通的营将哪里有资格参与?而普通的士兵,连见皇帝一面,都是天大的恩赐。将士们心里激动又害怕,他们神色构谨,小心翼翼地上了高台,与心日中有如神祗般遥不可及的皇上相隔如此近的距离,他们只觉得连站着都需要很大的勇气。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十万人的参拜之声,如响雷震天,直入九霄。
宗政无忧说了句:“平身。”犀利的目光望向丞相桑丘,直入主题道:“桑爱卿,你身为百官之首,对于此次流言,有何看法?”
桑丞相出列,几步间,脑子转了几转,回道:“启禀皇上,事关皇上与娘娘””,老臣不敢妄言。不过,但凡传言,通常不会空穴来风,娘娘的身份来历不明,确实容易招人话柄。”
好个老狐狸!白发妖孽之事不能说了,便转到她的身份来说事。
宗政无忧一抹冷笑藏在薄唇嘴角,面上依然看不出情绪,问道:“依爱卿们看,此事应该如何平息?”
众臣微愣,注意到皇上说的是平息,而不是查清!
桑丞相沉吟道:“如,厂他斜目对旁边的一位大人使了个眼色,那名大臣会意,出列道:“启禀皇上,平息此事其实不难,只要皇上尽快册立一名贤德的皇后,后宫之事有皇后打理,皇上自然不必再受后宫琐事烦扰。”
宗政无忧盯着他,问道:“爱卿的意思如,朕,还不如一个女人?”
那位大臣一惊,对上帝王如地狱幽潭般的邪冷目光,心头不自觉一凛,忙跪下道:“臣不敢!臣的意思是……”
宗政无忧不等他说下去,沉声裁。:“谅你也不敢!爱卿们以为,谁最适合做这一国之母?”
又一名大臣出列,以前一人为鉴,小心措辞,道:“启禀皇上,臣以为…桑丞相之女桑鸯幼承庭函,知书达礼,是最合适的人选。”说罢拿眼偷瞧了年轻的帝王,哪知正对上那道凌厉的视线,不由心中一突,慌忙垂下头去。
有人先开了。”立刻有其他大臣附和:“臣也以为丞相之女合适。”
不出半刻,百官出列之人竟有一半之多。宗政无忧微微眯起凤眸,淡淡地扫了一眼,而其余一半人,看着帝王深沉的眼色,没敢有动作。
宗政无忧薄唇勾出意味不明的笑意,道:“爱卿们对丞相之女倒是了解得很。幼承庭训,知书达礼…是这样吗,桑爱卿?”
桑丞相眼光一闪,正待上前回话,但宗政无忧并不想听他的回答,而是对身后的禁军统领萧煞吩咐道:“把人带上来。”
“遵旨。”萧煞对后方摆手,“带上来。”
漫夭所立之地的另一边,军政殿廊柱尽头,两名侍卫拖着一男一女往高台上走去。那一男一女衣衫不整,头发散乱,敞开的脖颈之间被啃咬得红痕遍布,一看便知是何缘故。那两人被侍卫扔到百官面前,女子悠悠醒转,伏在地上,微微抬头,揉了揉眼睛,还未明白过来发生了何事。
桑丞相面色惊变,指着地上的女子,手指微颤,道:“你,你……请问皇上,这……这是怎么回事?”
宗政无忧冷笑道:“桑爱卿不知?不如问你女儿!”
那女子这才反应过来,想起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