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行其间,冰凉的白绫偶然划过她的颈项,带着一丝死亡的气息,令人寒毛直竖,她不禁手心不满了冷汗。
启云帝感觉到她的身子抖了一下,转头问道:“容儿,你害怕?”
漫夭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皱眉问道:“你说的人呢?”
启云帝望了望前面的墙角,“就在那里。”
漫夭随着他的目光从两条翻白的白绫中间看过去,前方尽头,墙皮脱落,一片灰色的斑驳,拐角处,一个瘦弱的女子抱着膝盖坐在一块木板上,似是睡着了。那女子头发散乱,身体单薄,她看不见女子的脸庞,但那身以衣裳,她依稀认得。
皇兄说是故人,难道是。。。。。。她蓦地一怔,当日在乌城城墙上可儿穿的似乎就是这件衣裳!
“可儿?”她惊得叫出了声,启云帝忙捂住她得嘴,示意她小声点。
漫夭推开他,快步跑过去,抓着女子的肩膀,低声叫道:“可儿,是你吗?可儿?”
女子迷迷糊糊抬头,月光透过破陋的窗子,照在她脸庞上,漫夭只看了一眼,整个人便愣在那里。
女子睡眼惺忪,看了看她,迷茫呓语:“我又梦到公主姐姐了。”她的声音有些飘渺,透着想念,透着失落。说完闭上眼睛,头又垂下去。
漫夭手微微僵硬。那声音分明是萧可。然而,哪张曾经干净的一尘不染,如同洋娃娃搬精致可爱的脸庞,如今却是脏兮兮的,像是流浪街头的乞丐,从前圆润的下巴变得尖细,一双纯净的大眼睛嵌在削瘦的脸庞愈发的黑白分明。
漫天只觉得鼻子一酸,可儿怎会弄成这个样子?她连忙蹲下,捧住萧可的脸,抬起来,“可儿,醒醒,你不是做梦,真的是我。你快醒醒。。。。。。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在这里呆了多久了?”
萧可再次睁开眼,稍微有了一丝清明,她眨巴着大眼睛,望着近在咫尺的熟悉脸庞,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
“咦?公主姐姐怎么还在?”抬手朝自己脏兮兮的脸使劲拧了一把,“哎呦!疼!”
下手太重,她疼的一下子跳了起来,捂着被自己揪过的地方来回直蹦。
漫夭看着她几近滑稽的模样,一点也笑不出来,只是心疼。她站起身,拽过萧可的手,又换了一声:“可儿。”
萧可愣住,她刚才感觉到疼了!不是做梦!定住身子,睁大眼睛看眼前之人。从上到下的打量,似乎生怕认错般的仔细。
“公主姐姐?!公主姐姐。。。。。。”萧可一确定是她,立刻朝她扑了过来,紧紧抱着她,像一个彷徨无依的孩子终于见到了自己的亲人,满腹的委屈用眼泪宣泄出来。
漫夭忙搂住扑过来的萧可,轻轻拍着她的背,“是我。”
萧可的眼泪流的更凶了,她双手紧攒住漫夭的衣裳,仿佛害怕一松手,漫夭便会像她梦里的那般突然消失掉。
漫夭感觉她的身子微微颤抖,轻柔安抚着她,“可儿,别怕。”
萧可哭了一会儿,才渐渐止住,抬头望着四处飘摇的白绫,声音打颤道:“公主姐姐,你不知道这里多可怕!我在这里呆了五个月了,还是不习惯。这个地方什么都没有,只有这些白绫和来这里上吊的死人。我好想离开。。。。。。可我身上的毒早就用完了,怎么都出不去。。。。。。我觉得这里好恐怖,有好多鬼。。。。。。她们每天晚上都对着我唱歌。。。。。。”
萧可是一个没吃过多少苦的人,心里世界一向比较明亮,如今与死人为伍,被关在这种阴森的地方长达几个月之久,几乎要崩溃。
每每深夜,她总会想起来那天城墙下的那些蟹肉模糊的尸体,鲜血成河的情景,她总觉得她的身边到处都是幽魂,她们对她张牙舞爪,似是想将她剥皮拆骨,用来泄愤。她害怕,可是不管她怎么叫也没人理她,外面的那些人,把她当成了疯子对待。
漫夭为她拭去脸上的泪痕,心疼道:“我不是让姚福将送你回宫了吗?你怎么会来这里?”
萧可气呼呼的说:“那天我跟姚副将在回宫的路上被一群黑衣人拦住,他们武功好厉害,姚副将被他们杀死了。我身上带的毒不多,所以没很容易就被他们抓住了,然后被带来了这里。”
漫夭蹙眉,扭头看了眼启云帝,问萧可:“是谁抓的你?抓你来为的又是什么?”
萧可想了想,说道:“我不知道他们是谁,我听他们说本来是要抓公主姐姐你的,但是没见到你,就把我给抓来了,关进了这个鬼地方,哦,对了,我听见一个女的提到‘天命',说我是‘雪孤圣女’的徒弟,也许有办法延续谁的生命?师父都说‘天命’无解,如果我有办法,我第一个会先救姐姐,可是。。。。。。。”她说着低下头去,心中难过极了。
启云帝面上微微一动,冰灰色的眸底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瞬间被掩去。
漫夭眉头皱起来,莫非这宫里还有人和她一样,也中了“天命”之毒?而将萧可抓过来,想必是太后的人,难道太后在五个月前就想抓她了?那么,皇兄在那个时候设下局,攻打乌城,将她引进去,并悄悄带走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是为了禁锢地?还是为了解救她?如果说,他用三十万人的性命,只为了阻止她落到他母亲的手里,这。。。。。。可能么?她真的不明白了。
转过头去,看站在暗处的男子,身影清寂而削瘦,漫夭凝眸思索片刻,没有答案。便又问萧可:“你来了以后,见到过什么人没有?”
萧可道:“我见过一个黑衣人,好像是那些人的头领,全身都蒙着黑布,只露了一双眼睛。。。。。。。”
“天仇门门主?”
“哦对,他们叫他门主。”
这个天仇门门主不是与傅鸢有关系么?怎么又为启云国太后办事?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联系?
她正想着,启云帝这时候说道:“时间不早了,萧可,你给她看看,她的身体怎么了?”
萧可似是这才注意到他,吓了一跳,她记得来的时候,听说启云帝死了。
“你,你,你。。。。。。。”
漫夭连忙道:“放心,他是人,不是鬼。被我一箭射死的,是他找的替身。”
萧可这才放下心来,见她小腹平平,这才想起问孩子的事情。漫夭将这几个月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之后,萧可替她把脉,眉头不展,漫夭知道“天命”之毒已深,也没多问,只让她开了治风寒和胃病的方子,启云帝收了,带漫夭离开,而萧可,只能继续忍让,为了不让太后起疑心,得再留在冷宫里一段时间。
启云国边关。
宗政无忧和宗政无筹以前做梦都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他们二人会联手攻打启云国,尽管没有明确的结盟,但目的确实相同的。
上一会在御门关,宗政屋筹下令旅行,出乎宗政无忧意料之外。这一次,临天国两朝联手,虽心有芥蒂,彼此之间无语,但打起仗来,却配合得十分默契。而宗政无忧又有天书在手,两军攻城掠地,势如破竹。
南、北朝大军打到汇都的消息传入皇宫时,漫夭进宫已近一月时间,她仍然没见到太后,而皇兄似乎很忙,那晚从冷宫回来,他瞧瞧给她关过几次药,之后她就再没见过他。
她每晚等三更过后,出去查探,可至今也没有孩子的半点消息。她越来越着急,没有了皇兄的药,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每况愈下,益发的容易疲惫,呼吸不顺畅,每每一口气提不上来,她便会想,她会不会就那么死掉,再也见不到无忧,见不到她的孩子。
月光清冷,寒风潇潇。
这日四更后,她再次来到慈悉宫屋顶,避着巡夜的守卫,小心翼翼地揭开瓦片一间一间的查看。周围安静极了,她转了一圈,以为又要无功而返,恰在这时,有一阵孩子的啼笑声隐隐约约从不远处的院落传过来,她心中大喜,忙寻着哭声而去。
那是一座荒废的院落,偏僻而冷清。
在一个全封闭的狭小空间,点着一盏黄灯。屋里仅有物品是一张硬板床,床四周有挡板,里面躺着一个孩子。她灵巧闪身进去,急切的走进床前,一看之下,大失所望,那是一个一岁左右的小女孩,长得很好看,小脸粉嘟嘟的,极为可爱。可那不是她的孩子!
失望过后,她不禁疑惑,皇兄虽有许多嫔妃,但还这样小,怎会被仍在这里没人照着呢?
说也奇怪,那小女孩本是哇哇大哭,但一见她,不但停止了哭泣,且睁着大眼睛望着她,忽然咯咯笑了起来。
漫夭微愣,那孩子娇憨的小模样真招人疼,肉乎乎的小手朝她伸过来,似是想让自己的孩子,她不自觉的就将孩子抱起来。然而,她的手刚越过面前的挡板想抱起来孩子时,只听咔嚓一声响,似是触动机关的声音,外头立刻有人叫到:“什么人?”
漫夭一怔,连忙又放开孩子,想离开已是来不及,这间屋子无窗,只有一个门,而那扇门外,瞬间围了许多高手。为首的那人,正是当日“请”她入宫的御林军统领。
他抄着手,立在门外,似已久候般的神色,道:“公主的内力果然已经收复了。太后有令,既然公主嫌长乐宫闷得慌,就请挪挪地儿吧。公主,请。”
漫夭顺着方向一看,一名女子抱着一个孩子从拐角处走了出来,女子身边有人提了一盏宫灯,那灯光正照着熟睡的孩子的脸庞。
“我的孩子!”漫夭激动的叫了一声,就要冲过去,那统领把剑一横,挡住她的去路,语带警告说:“公主稍安毋躁,您先想清楚,您先想清楚,您这一冲过去,这孩子还有没有命让您抱就说不准了!”
漫夭之前见到孩子心情激动,没太注意,此时细看,才知道那抱着孩子的女子手中拿着一把细长而小巧的刀子,正抵在孩子的颈下,她大惊失色,不敢再轻举妄动,强压下心中的慌乱,转过头,强自镇定,对御林军统领冷声问道:“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我们不想怎样,只是恳请公主您放安分点。这个孩子是生是死是残?全在您一念之间。”他说着对那女子使了个眼色,那女子手中的尖刀往孩子幼嫩的肌肤上轻轻一划,一道鲜红的血印赫然在目,孩子感觉到痛,醒来哇哇大哭。
漫夭大骇,荒道:“别伤害他!”急急阻止过后,她双手握成拳在袖中直颤,那把刀划破的不是孩子的肌肤,而是一个母亲的心口。听着孩子尖锐到嘶哑的哭声,她只觉得撕心裂肺的疼,强忍住欲夺眶而出的泪意,声音微微发涩,“你要带我去哪里?走吧。”
她转过身;狠心的忍住不再看孩子,她怕再多看一眼,就会不顾一切的冲过去抢。
御林军统领满意的一笑,在前边带路。
那是一个比冷宫更荒凉的所在,她有些疑惑,一个太后的宫苑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而更令她惊讶的是,这院中隐藏着一个地下囚牢,石壁铁栏,坚固无比。她被锁进去以后,那位统领离去,她望着阴暗潮湿的地面,满脑子都是孩子的哭声。
跌坐在地上,她用双手捂着脸,埋入膝见。
她与太后无怨无仇,太后为何要这样对待她?她记得在尘风国的最后一晚,她昏迷之前,有人在她耳边说:忘了吧。那人应该是天仇门门主,他们让她忘记什么?会不会是容乐的记忆里有什么秘密是她所不能知道的?所以,他们才一再的加害与她,想置她于死地。
究竟会是什么秘密呢?
人们都说,这个由先皇从外头带回来的美貌女子于正戚宠之时退居佛堂的行为很傻,,然而,那时候吗谁也想不到,在她被所有人遗忘的十年过后,她的儿子——那个肤色苍白的最不被看好的皇子,登上了皇位。而其它皇子,皆在争位的过程中,相继丧命,可见这个人的心机有多深!
这些日子,漫夭只顾着找孩子,也没有找机会去看看太后,看着那个心机深沉的女人,究竟长者怎样的一副面孔?
这一夜,冷极了,大概是这囚室太隐蔽,铁囚栏太结实,地牢之中无人看守,她想喝口水,嗓子叫哑了也没个人搭理,不知过了多久,她闭上眼睛,靠着石壁,脑子浑浑沉沉,人仿佛进入了一个模糊的幻境。
那是一片荒山野岭,迷雾罩空,一个七岁的女孩站在高高的山头上,望着底下幽深的深谷里,仍的横七竖八的尸体被成群饥饿的野狼撕裂成碎肉,吞食入腹,留下一堆白骨。
女孩的面容极度惊恐和悲痛过后的平静,平静得不像是这个年纪该有的表情。
瞳孔哀寂,唇色苍白,那女孩对着谷中的森森白骨轻声却异常坚定的说道:“爹,娘,我一定会找到陷害你们的罪魁祸首,为你报仇。我相信痕儿也还活着,我和痕儿定不会辜负你们的期望,好好的活下去。”
漫夭迷迷糊糊中,觉得心口好疼,好像那女孩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