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宁王停顿了片刻,又喝了一口茶,再度开口,“我醒来,只觉得浑身无力,身子动了动,而那个奸细发现了我醒来,吓了一跳,但是还是反应迅速地欲要伸手向我行凶。”
“天雷发现的快,当下就飞扑过来,而清容见此,也欲要帮忙,无奈,那匕首搁在清容的脖颈上,一直没有离开,结果清容一动,那奸细便毫不留情、利落地杀了清容,又想要我充当他的人质。”
“只是,天雷的爆发力,出乎了那奸细的意料之外,天雷一见清容死于那奸细之手,下手毫不留情,眼疾手快,飞腿踢飞了奸细手中的匕首。奸细被天雷挡住,无法那我作威胁,又加上清容已死,天雷没了顾忌,下手毫不留情。奸细的武功不及天雷,只得被活活打死。”
凤卿听完,一声不吭,静默得令宁王不安起来,不由出声唤回她状似脱壳的灵魂,“凤卿?”
“若是我没醒来,或许清容就不会死。”
宁王脸色沉了下来,声音也很沉。
“不能怪你,若是她没替换我,根本就不会死。”
论追究原因,自己比起宁王,或许更为之前。
“那我们都不要责怪自己了,清容的仇,我会替她报的。”
宁王从生死门前徘徊了一圈,整个人仿若脱胎换骨,对凤卿不再抗拒,承认自己对她的感情,只是还说不出口而已。
凤卿沉浸在伤感之中,也隐约感到宁王对她的态度有了好转,不再是以前冷冷的嘲讽。
清容,他又提到清容,清容闭上眼睛之前,曾经说,要给宁王一个机会,清容的本意,是希望自己能够留下来,帮衬宁王,这样,间接能够保护天雷吧?
若是自己他日回到瑾王身边,那么若是他日宁王兵败,天雷逃不出九死一生,性命堪忧。
清容临终,唯独的要求是希望他所爱的人能够好好活着,无关荣华富贵,无关高官厚禄,仅仅是活着,能够替代她,继续她大好的青春年华。
☆、情动不代表情终
凤卿闭上眼睛,决定暂时抛去这个烦人的问题。
“若是他日对决上,希望你放他一条生路。”
凤卿想到那个说要等他回来的人,脑海中,他的影像一时清晰一时模糊,他之于她,到底是什么呢?
不过,她还是希望无论如何,他能够好好活着。
那个人,给过她须臾的温暖,让她有过感动。
宁王闻言,呼吸声加重,凤卿以为他就要拒绝了,忽然,他沉声道。
“若这是你希望的,我便放他一条生路。我有些嫉妒,嫉妒你对他的好,情动不代表情终,只是情动,你就能够如此倾心待他,若是情终,或许你会直接开口叫我去死吧!所以,近水楼台先得月,我不管你先前怎样,我一定要你情终于我。”
低哑的声音,却充盈着一股强势、迫人的霸道。
凤卿讶然,敛眉低头,心思又混沌起来,倾心待他?她有吗?
她只是希望他能够活着而已,清容的死,给了自己一个重击,觉得活着才是最美好的,死了虽然一了百了,但是清容眼中那浓浓的不舍,那浓浓的恋世,激起了她对生活的向往。
不该再这样默默无闻地沉寂下去,世间的混浊,爱情的美好,若是没有尝过一遍,死了未免太可惜了,人生来就该是享受生活,自己过得太过压抑,宁王过得太过沉重,瑾王背负的责任太重。
三个人,三种生活,都不是她渴望跟希翼的,她从前一直渴望过自由、独居、无拘无束的漫游生活。
现在想通了,若是心不自由,身又何来的自由。
若身自由,那么不管你身处何方,你总能呼吸到自由的空气。
再次抬眸,凤卿双眸清澈见底,仿若白莲从淤泥中出来,孑然一身,洁白无瑕,没沾染到半粒尘埃,宁王感觉此刻的凤卿愈发灵动起来,有什么不一样了,看了好久,又说不出来。
“我饿了。”
良久,宁王才不好意思地说了一句。
凤卿错愕地瞪大了双眸,宁王面带愠色,自我解释道,“我又不是圣人,跟你一样,都会饿,不要用看怪物的眼神瞪我。”
凤卿失笑,的确该是饿了,自己早上醒来时,也是满腹的饥肠辘辘,几天的昏迷,早已体力尽失,何况宁王受伤很重,比起自己,耗尽的体力更甚。
“扶我起来,我们出去吃。”
宁王声气孱弱,但表情却是很正经。
凤卿心底浮上一抹淡淡的感动,这个寝殿,是清容的葬身之地,饶是她再淡定自若,在这里用膳,她也难以下咽。
凤卿扶着他起来,宁王体虚,几乎半个身子倚在凤卿身上,走了几步,他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忙喊停,“等等,你的脚受伤了。”
“没事。”
凤卿咬了咬牙,淡淡地答道。
“不行。”
宁王停了下来,饶是她拉扯,也不肯再走一步。
凤卿微微抬头,映入眼帘的刚好是宁王冷峻的侧面,在苍白的脸色杂糅下,竟然柔和了三分,不见邪魅,却见是霸道的坚持。
☆、白老儿
凤卿欲要多言,额头上却多了一只手,温热的指馥袭上,摩挲着,正要让他不要如此无礼,却听到他的声音低低的,唇角噙着一抹蛊惑人心的温暖笑容,“看,都出汗了,真不懂得疼惜自己的身子。”
凤卿这人吃软不吃硬,况且,宁王从未有过如此言语,这足以让她失神,惊讶,爬满了脸颊,蔓延入了眼底。
除了束手投降,凤卿便乖乖地任他牵着回到了□□,并排坐着,接着又听到了他朝着外头大吼,“来人。”
人是来了,来的还不少,满满、黑压压的人头挤满了门槛,足见宁王那一声吼叫是如此的地动山摇,是如此的威慑惊人。
“黑老儿出来。”
黑压压的人头,宁王凌厉的目光逐一掠过,最后落在一个人的身上。
出乎凤卿的意料之外,这个黑老儿,长得是其貌不扬,瘦骨嶙峋,也到了油灯枯尽的年龄,不过走路的步伐稳健,功力足见不斐。
“其他人都给本王退下去,吩咐厨房,弄点清淡的食物,本王待会自会过去用膳。”
人慢慢退开了,井然有序,或许是宁王的醒来,给他们带来了希望,他们似乎每个人脸上都看到了喜悦,那是充满希望的喜悦。
凤卿暗叹,那些人的表情入了自己的眼底,心中若有所思,宁王能够坚持到今日,或许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仇恨,随着时间或许已经减淡,但是那持续在跟随者身上随处可见的浓烈期盼,是他坚持的动力。
他挑起来的游戏,规则的一部分,已经不容许他恣意破坏了,若是他败了,他这些年逐渐扩大的那帮势力,又岂能容许他就这样衰败,这些人的未来,都早已跟宁王的命运紧密连在一起,息息相关了。
黑老儿在宁王的授意下,帮凤卿涂了清凉的一层膏药,又帮她包扎好。
凤卿略带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而黑老儿却是神色矜漠刻板,一字一句道,,“三天之内,不能碰水,辛辣食物忌吃。”
“黑老儿,白老儿的死,你不要太伤心了。”
宁王过了许久,重重拍了黑老儿瘦弱的肩膀,幸好宁王体虚,不然以他往日的大力,黑老儿早就跌了个趔趄。
黑老儿痛苦地垂下了头,过了许久,才仰起脸,他的眼中有一种刻骨的沉痛,一种无奈的凄清。
凤卿抬眸望去,仿佛竟是错觉,这矍铄老者似在刹那又老去了十载。
静了片刻,他也不多言,淡淡欠身道:“多谢王爷,黑老儿先告退,要为白老儿送最后一程。”
宁王神色黯然,似乎也想起了白老儿往日的好,点了点头,让他退下。
凤卿蓦然回身,毫无预兆地劈面问道:“白老儿是不是黑老儿的兄弟?”
语声微哑,看似问他,又似自言自语。
凤卿一身素衣,神容慵倦,唯独手上是凝满了鲜血,宁王也不嫌弃,两人慢慢地朝着门外走去。
“是,白老儿跟黑老儿是两兄弟,不过白老儿年纪比黑老儿年轻了二十载,白老儿跟黑老儿是因为家乡恶疾才逃出来的,父母都已经死于恶疾,独独留下他们两兄弟。”
☆、投奔世子
“白老儿本是家中两老老来得的子,自是异常宠爱,黑老儿对他也是百依百顺。两人逃难入了我神魔教,潜心修医,自有了一番成就。”
“黑老儿攻毒,白老儿攻医,两人感情一直都很好。此刻来萧然,本来不打算带他们来的,他们上了年纪,有所不便,但他们坚持要来,没料到……哎……”
宁王重重叹了一口气,言语间,充盈着一股浓浓的可惜。
凤卿温婉垂眸,淡淡颔首,“怪不得。”
只有情到深处,才有黑老儿那刻骨的疼痛,这一对患难中的兄弟,相互扶持数十载,没想到年纪小的那一个先去了,黑老儿伤心之余更多的是措手不及。
两人接下来心思各异,默默用了膳,这短短的上午,发生了这么多惊心动魄的大事,都需要时间。
“王爷,王爷,不好了。”
管家急促的脚步声,凌乱,语气也不似有着往日的从容。
“管家,怎么了?”
宁王还算冷静,见到管家惊慌失措的模样,没有大惊失色。
管家看到这样的王爷,心态稍稍缓和,喘了一口气,未平,语气还是断断续续,“瑾王,瑾王他要打进来了,围在外头呢!”
饶是宁王再镇定,也不禁皱了皱眉,脸色大变,倏然想了来了,自己昏迷这段时间,估计是天雷执掌的军务。
眼下天雷一走,众将失去了总指挥,加上这段时间,自己没有去过军营,定会有小道消息传出,涣散军心。
就算自己此刻能够现身大军,估计也来不及了。
“管家,府内这里有多少人?”
宁王沉声问道,神情严肃。
凤卿抬眸,发现宁王眼神似乎透过她,又望向远方。
“回王爷,府内之前有一批人手已经转移京城那边,但还有五六十人。“
管家蹙眉,他静待着王爷的吩咐,心底有如明镜一般透明,王爷心思玲珑,自然能够想出金蝉脱壳的妙计,只是眼下王爷行动不便,体虚衰弱,难以挺过这一关。
管家顿了顿,又恭敬地道,“王爷,我问过他们了,王爷不必带我们一起脱逃,我们跟着王爷是累赘,人多反而更容易被发现。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王爷是我们的希望,王爷,你带着凤小姐离开这里吧,去找大军汇合。这边我已经飞鸽传书过去了,相信军营那边会有人赶过来接应你们。”
沉寂,一阵沉寂……
“不可,”宁王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很坚决地摇了摇头,“管家,你先去把人都集中起来。府内的众人都去投奔世子黑轩凌,他驻扎的营地离这比较近,本王给你写一封信,你们去投奔他。”
“那王爷你呢?”
管家脱口而问,眼底尽是紧张,若是他们侥幸成功逃脱成功,王爷却……这太不值得了……
“你们这帮人中老弱病残较多,世子那边比较方面接应,这里自有密道通向那边,但是本王走的并不是你们这一条密道。”
☆、我们一辈子搅在一起
宁王顿了顿,“那条密道狭窄,每次只能容下一人,你们能逃几个是几个,在本王寝殿的床下,机关在床沿的拐角,你转动下即可。”
“快点去召集人,时间就是生命,本王先走一步,到时他日有机会自会见到,暂时分道扬镳,跟弟兄们说一声,能够留的性命在,就算是一时的侮辱,也要忍了。”
宁王话中的深意不言而喻,希望他们即使被俘虏了,也不要轻易求死。
管家再三拜别,才依依不舍离去。
“走吧。”
闲淡的一语,从宁王口中吐出,他的眉宇间轻蹙,他的表现并不如他的言语那般坦然。
闻言,凤卿一怔,嘴角动了动,终究什么也没说。
缓步搀扶着他,没想到他走了半步停了下来,凤卿纳闷地抬头,没想到迎上的是他认真而严肃的神情,邪魅诡谲如宁王,很少流露这样的表情,这样的表情让凤卿有些无措起来。
她蓦地一愣,身子有些僵硬起来。
宁王垂下眼,嘴角却噙着一抹笑,光线明昧间,显得整张脸俊美得有些飘忽。
静默一下,他忽然懒懒地笑了,凤眼斜斜地瞥过去,流闪着只有他们两个明白的意味。
“你想走吗?打倒我就可以走了,我现在很虚弱,你随便拿什么来都可以打倒我的。”
顺着宁王的眼光,凤卿瞧到了屋角那一只古色古香的大花瓶,历史悠久,却美丽如昔。
心弦一钩,心头有根丝线断了,一缕一丝缓缓抽痛。
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有了决定。
这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