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大营即在眼下,他才松了一口气,他的驱赶还未成功,幸好不用在挣扎了,到了。
下马之时,连带将凤卿横抱下来,凤卿勉强起身,四肢百骸酸软无力,挣扎站起,脚下却悬浮不稳,蓦然跌进一双有力臂弯。
她缓缓抬头,宁王正瞧到她唇咬得血迹斑斑,脸色惨白,跟奄奄一息的病人差不多,身子虚软无力。
宁王眉头紧蹙,冷声叱责道,“快要死了都不出声,是不是要等到死了才说。本王对你而言,难道比起鬼神还不如吗?”
他额头青筋爆裂,攥着她纤腰的双手忍不住握紧,又瞟到她眼底掠过一丝疼痛,继而松了松力道。
这个女人,难道就不能给点好脸色吗?用得着争锋相对如死敌一般吗?
大营守卫看到宁王,便进去通报,结果众将都从营内出来,却正好瞧到他们的王爷搂着一个脸色不好、身体纤细的女人,臭着一副脸,冷嘲热讽。
不似以往邪魅的勾唇讥诮,现在一看,就看得出他整个人处于盛怒之间。
一时间,是上前迎也不是,不迎也不是。
宁王冷眼瞪了他们这一边,众将忙低下头,不敢乱瞄。虽然想不通这宁王怎么会带女人前来大营,军队里,女人是止步的。
“我饿了。”
凤卿张了张唇,有气无力道。她头重脚轻,觉得再不说,似乎没机会说了。
宁王本来半搂着她半拖着她走,没料到她突出其言,错愕过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众将低头,看不到情况,也不知道那个女人说了什么话取悦了他们的王爷,现在不是战前紧张的氛围吗?
难道说王爷心中已经胜券在握,也难怪,心情好,平日里王爷运筹帷幄,对任何事物都拿捏在手中,喜欢吊足胃口,再不费吹灰之力,一网打尽。估计是突然心生妙计了。
众将好不容易为自己找了借口,其中有人想了良久嘀咕道,“那女人不是瑾王妃吗?”
瑾王妃?
一时间,众将的脸色各异,大部分佩服王爷的勇气,能够将侄媳都能抢到手,带来军营,难道是当筹码来着?
怪不得前阵子,大肆在萧然城搜找逃亡出去的这个女人。
只是,这瑾王妃对天朝那边的瑾王跟皇帝,到底能够起什么作用?
虽说藐视皇室尊严对皇室中人来说,是不可容忍的,但是跟江山霸业相抵,他们还真不相信一个女人能够让敌军弃械投降。
☆、用凤卿换一座城池
不过,聊胜于无,这个女人说不定还真能换一座城池来,众将心情多少有了喜悦,仿若可以看到黎明前曙光照亮大地。
“王爷……”
众将不约而同恭敬地叫了一声,这是军队见到主帅时的礼节。
宁王点了点头,跟他们擦肩而过,横抱着凤卿直接进入了大营。
他脸色又恢复了高深莫测,在下属面前,他总是仿若戴上一副面具一般。
讨论军情的众将也是跟着进去,凤卿被放在了最领头的位置上。
众将不由面面相觑,一个筹码被带到军营来,就已经让人震惊了,这一刻,还坐上了主帅的位置,个个都是面露诧异。
宁王没有理会众人,挥手招来一个小卒,让他下去弄点吃的上来,众将的双眸瞪得更大,眼珠子都快掉了下来了。
宁王冷眼睨过看了这么久热闹的他们,沉声道:“过来。”
众将愣归愣,宁王的声音向来有威慑作用,更何况这些将领都是他自己提拔上来的。
他们不约而同围在了这张长长的议事桌,上头还摊着一张萧然城以及其周围的地图面貌。
图是一卷羊皮纸,羊皮纸有些陈旧,估计是花费了不少心血。
上头的地形描绘的极其精细,有险峻的,有崎岖的,有峡谷,有山坡,有丛林,可供藏身的,反正那些攻守良地都用朱砂笔细细圈出。
“如今众营合并,诸位就无需心生罅隙,全部都听从本王的调令。”
轻描淡写将这几日几个营暗中蓄意闹事的事情揭露了出来,宁王寥寥数语,惊的众人心头一窒,明明是暗中进行的,为何王爷连着也知道。”
“莫名心生畏惧,不由连连点头,心想今后还是安分点,不能作怪了。也不知道营那些人是王爷的心腹,还是小心谨慎点好,也是,大敌当前,小矛盾能够少点,就少点,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是,王爷。”
众人忍不住附和,这么一惊一乍间,觉得此话的确是必要的。
宁王接着神色一凛,指着几处险要的地势,淡淡地道,“这一处都是进攻的好地方,道路平坦,两边却是杂草丛生,在这几处扎上两万个稻草人,都穿上我军的服饰。”
“想要攻入萧然城内,就两条路,一条通往雅落里,另一条就是这一条大道。”
“吃一錾长一智,上次雅落里一战,我军将他们引入,敌方定是心头留了心,不敢过山谷,所以这一处大道,他们必当通过。”
“在此处埋下五千士兵,三千人埋伏在道路两侧的杂草丛中,手持刀斧,不用砍人,专门砍马腿,两千人专门摇鼓纳威,嘶喊宁军必胜,让他们的前锋震慑一下我们宁军的威严。”
宁王抿了抿唇,挑眉道,“我军人寡,所以要制造气势,让他们觉得派出了不少人。”
他双手下意识圈过凤卿的脖颈,抵在她面前的桌子上,声音愈发低沉起来,“稻草人毕竟不是良策,所以不要厮杀,时间久了,他们定会察觉。所以要快战斩乱麻,你们厮杀过他们的马匹后,趁他们人心不稳时,便撤退。”
☆、老谋深算
“这条大道过后,有一条河,你们后退后,就斩断锁链,在对岸叫嚣起哄,也在对岸扎两万稻草人,让他们以为我军派出不少的人。一般来说,我们制造假象这么多人,他们不会轻易离开。”
“初步估计他们只会派出前锋来探路,中路的会直捣我军大本营,本王决定坐镇。”
他们有后方阵容,我们也有黑玉国世子。再说估计不出今日,皇宫定会有消息传回,我军安插在敌方阵营中的奸细自会鼓动人心,宣布本王在阡陌城的大军已经兵临京城,想必敌方统帅定会封锁这道人心惶惶的消息。所以这时候,就该是奸细发挥他们功用的效果了。”
凤卿只觉得他口中、鼻翼呼出热乎乎的气息都喷在她的发间,暖暖的,虽然觉得他计划周密,却无心听,肚子空荡荡的,饥饿驱使她不由打起了瞌睡。
“王爷英明。”
众将心服口服的异口同声道。
这一声“王爷英明”还真有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威慑作用,凤卿只觉得耳边一阵雷霆般的轰响,震得她双耳隐隐作痛。
“有什么更好提议?”
宁王按了按眉心,觉得似乎还有不妥,他从不轻易轻敌,上次雅落里一战,皇帝跟瑾王都没上场,自己才不费吹灰之力,初战告捷。
这一次,他们肯定会一方出击,一方留守,滴水不留,防守而言,定会固若汤池。
所以,自己这一方只能守,加上刚得知瑾王已经回到了军队里,鼓动士气,士气大振。
经过一晚的休养,那一群远道而来的士兵估计都恢复了精力。
宁王还在沉思间,那个被宁王遣去拿点东西上来的小卒回来了,凤卿面前多了一碗热乎乎的米汤。熬的时候估计久了,有点糊了,这是军营,凤卿明白。
饥饿促使她食指大动,有些岁月的木碗上多了一双木筷,她不解,怎么没有汤匙,犹豫了半晌,还是听到宁王问了一声,“难道没有汤匙吗?”
众将本来心情高昂,听了宁王缜密的计策,心中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觉得胜利就在眼前,不觉面露喜色。
忽然又听到什么“汤匙”,一下子还没有从计谋中回过神来,只是下意识抬眸。
宁王锐利的目光扫过发愣的一帮人,低低叹了一口气,大战在即,他也要安稳人心,不能出口伤人,能够注意点就留点口德。
“有没汤匙?”
他转身问刚才端汤过来的那小卒,小卒正要撩开帘子出大门,觉得背脊一凉,嗖地转身,连忙不停地摇头,“王爷,军队里没有汤匙。”
不敢对视上宁王犀利的双眸,他头越埋越低,连声音都忍不住颤抖。
他在心底嘀咕,一帮大男人,用什么汤匙,麻烦,饿了直接端碗直接灌多方便,在他人看来,多豪迈。
“本王记得本王以前在军队里也用过汤匙的?”
宁王勾了勾唇,眯起眼睛低喃道。他记忆力向来惊人,对书籍过目不忘,更何况曾经储存在脑海中的记忆。
☆、宁王戳穿奸细
小卒绞尽脑汁欲要说服宁王,却不知从何解释起。
他良久才讷讷道,“军队里从来没有用过汤匙。”有点强词夺理的狡辩。
宁王低喝一声,语气不悦,“你给我抬起头来。”
小卒也就十六七岁,稚气未脱的一张脸上诚惶诚恐,眸里藏着恐惧,双手都不由发抖,尽管被他藏置身后了。
“是吗?从来没有吗?”宁王的声音冷凝了起来,顿了顿,眼神更加凌厉,毫不留情地射向那个小卒,沉声问道,“你以前是哪个营的?”
凤卿见一下子勺子估计没有踪影,也不指望等他们给自己备一个来,她还没娇生惯养至此,便低头在木碗边缘小口小口吹气,唇碰着碗沿小心翼翼地正准备喝点热汤,暖暖空空又难受的胃。
“不准喝,”宁王大声喝止,比以往的声音高了三分,表情有点急迫,木碗被宁王一掌飞快地扫落于地,木碗是没有破,但是多了一道裂痕,热腾腾的米汤,顿时都洒落于地。
凤卿肚子还是空空如也,本以为宁王难得好心,让下属备碗汤水来,稍稍解饥,觉得他本质并没有大恶,没想到自己还真是看走了眼,这人,有戏弄自己的意念。
若是真不给暖胃,直接不给就好了,为何坏心到让好东西在你眼前晃过,还没沾唇就收回。
凤卿往日头脑机灵,聪明机智,只是此刻因为饥饿得慌,根本就没有察觉细节。
凤卿怒瞪着宁王,宁王抛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她一晃神之间,发现这个小卒竟然欲要往外退去。
宁王虽然盯着自己,声音却陡然拔高,“抓住他。”
小卒当下就往外跑,不过,宁王一个旋转,一个飞身,双手一扭,小卒当下摔倒在地,宁王黑色的皂靴忙踩在小卒的背上,任凭小卒挣扎也无济于事。
凤卿一愣,忙垂眸往碎片中探去,这才发现地上有烟雾四起,还真有毒,原来刚刚自己在死亡门前徘徊了一圈,差点就破门而入了。
虽然曾经有过厌世的念头,但是想到自己刚才差点真的死去,还是忍不住心有余悸。
“你怎么看出他有问题的?”
凤卿深呼吸了一口气,饥饿跟死亡比起来,就不再是那么重要了。
众将领不住点头,他们也好奇自家王爷怎么神机妙算,难不成汤匙的问答有问题?
可是军营里确实没有汤匙。
宁王冷睨了四周,才缓缓道,“这个小卒,本王瞧着面生,这当然不足以引起本王的注意。但是他说军营里从来没有汤匙这一说法肯定是有问题的。”
“本王在军营里每次都是有备汤匙的,或许军营里没有,但是本王是有汤匙。本王也曾带过人来军营,作为本王的朋友,他也是有备汤匙的,这次这个小卒死硬说没有,除了刚进来的奸细,一般在本王营内的小卒都是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说这个小卒从中可以看出是奸细。”
宁王的一番话说的是令人心服口服,众人忍不住点头。
☆、想我夫君了
宁王眸又暗下,目内,唯见深不见底的酷寒,“细节往往被人忽略,但是行军打仗用兵之人,绝不可以忽略他们。”
“这次本王的计策,虽然表面看似完美,实则真到战场上,会碰到其它意外产生,若是他们真的不过这条大道,过得是雅落里,我们还需要在雅落里也埋下防备,而且用的法子不能跟上次一样。打仗用兵,贵在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诸将明白吗?”
众将纷纷点头,宁王这一番话说得他们士气高昂。
却被一阵惊呼,浑身一栗,不约而同朝着惊呼声传来的那个地方探去,原来是宁王脚下的小卒。
一声凄叫,随琵琶骨碎裂之声,他疼得想要打滚却不能,生不如死,就是他此刻的最佳形容。
“传令下去,奸细跟背叛本王者的下场就是死,将这个人拖出去杀了,挂在军营门口三天,彻查奸细。”
宁王阔淡一笑,凉凉的道,他那笑如同阎王抛出生死状冷冽的人全身都冻僵似的。
“王爷,敌方主将派人来说下午要挑了我们大本营。”
众将中有一人出来报告道。
“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