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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兴帝眸光略沉，低低笑了声：“朕也非常期待。”
说完，长呼口气，坐到上首，翘了腿往后一靠，恢复成之前那样桃花满面的笑意，语气轻佻道，“朕有日子没有召见舞姬了，不知道的还会觉得朕哪里不对了。”
“是。”
长齐意会，往后退了两步，忽然停了下来，看向定兴帝，“说到跳舞，奴才忽然想起一个人来。”
定兴帝一挑眉：“哦？”
……
定兴帝派人传召阿木吉拉的时候，她将将到宫门口，传旨的小太监笑容满面，正好是她附身到原主身上后，第一次传旨宣布她晋封为贵人消息的那个正义人士（她是这么认为的），于是她自动忽略了要打赏的事情，跟随小太监一道去了宣室殿。
小太监本来觉着自己好歹曾有过提点之举会得到厚厚的打赏，结果一个子儿也没拿到，也不好意思开口，只摸了摸鼻子，小怨念地提醒道：“小主儿过得可好？如今皇上待小主的恩宠愈来愈甚，奴才瞧在眼里心里头也为小主高兴儿。今儿个皇上瞧起来心情不错，小主进去后可以放得开一点，想必皇上定会喜欢的。”
“嗯。”
阿木吉拉认认真真听了记下来，“多谢你费心，公公在自己的职位上如此尽心，以后一定会有好前途的。”
原来好处在这儿呢！
小太监听得心花怒放，笑得更加开怀：“多谢小主的赏识！奴才一定会做好本分！”
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承诺的外星人严肃地点头，鼓励着：“继续努力！”
进了宣室殿，定兴帝正翻着一本杂书闲看着，见她来一笑，招手道：“来了？到朕这儿来。”
阿木吉拉走近，发现定兴帝翻看着的是一本画册，装订效果还不错，彩页做得也很是精致，一连翻几页下来都是同一个人在跳舞，舞步十分独特，和她之前见过的舞女以及大宫女的风格都截然不同，瞧着新颖美艳，又总是不经意间流露出哀戚和冷傲的气质，不由真诚地赞叹道：“真好看！”
“这是苏贵妃的独创舞步，朕也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找到的。”
定兴帝点了点画册上的女人，“朕的父皇便是因为这一舞，赐了她鸠酒，但在她死后，又找遍天下知名画师，力求将她的风采呈现出来。这一本瞧着你好看，却远不及苏贵妃本人风姿的一成。可惜，时辰不对，朕没能亲眼见一次。”
阿木吉拉一头雾水：“是这样啊……”
定兴帝抬眼，见阿木吉拉认真盯着画册，眉头轻蹙，一副十分好奇但是不敢明说的样子，忽地一笑，将画册掷到一边：“算了，死都死了，没什么好谈的了，朕带你瞧瞧活的。”
……
长齐找来的是乐坊最具风姿的舞女、最了得的琴师。
琴音一响起，舞女便长袖翩迁，赤足在地板上纵情释放。
音乐声紧凑密集，由最初的情意绵绵忽地掉入深渊，于绝望哀怨中找到一道关口，拼尽全力无奈悲伤又带了希望地奔赴其间，最后快要到达出口的时候，重重地从高空坠落，这回的绝望全部消失，只余下解脱和祝愿，仿佛一只不顾一切扑向火的飞蛾，在被燃烧成灰的那一刻实现毕生所愿般超然。
乐曲铮铮鸣完，落下最后一个尾音。舞女也随之倒在了地上，安详地闭上双眼。
在宣室殿内伺候的宫人们有幸看完了全场舞蹈，无一不为之动容，更有甚者悄悄地用衣袖挡脸，狠狠擦了把眼泪。
定兴帝脸上带着习惯性的笑容，淡淡地看完舞蹈，“啪啪”意思意思地拍了拍掌，转头看向阿木吉拉。
她看着舞女，若有所思，神色间没有半分感伤。
“爱妃觉得这支舞如何？”
阿木吉拉细思量下，偏过头，严肃道：“单单从舞蹈的角度来说，这支舞很不错，舞步技巧难度大，肢体柔软度要求很高，而且表达的感情也很充沛。”
“是吗？”定兴帝继续问道，“那从你的角度呢？”
和定兴帝相处时间越长，阿木吉拉越自在，虽然知道他身上定还有些秘密自己没有摸明白，但是依照定兴帝的脾气，他是喜欢听真话的，甭管呛不呛人，只要是真话，他都可以胸襟宽广地接受。这对于喜欢讲真话的外星人来说，无疑是一件好事。
“妾不喜欢这支舞。”
阿木吉拉诚实地说，“刚才妾看了这场舞，觉得这定然是有背景故事的。一个女人，爱上一个男人，嫁给他，应该是一件快乐的事情。如果想要的东西那么多，最开始就不应该嫁，既然嫁了，就应该学会享受。可是这个故事里的人一直在索取，每得到多一点的东西，都想要更多，毫不知足，妾不懂。”
“哪里不懂？”
“这个女人的死八成都是自己的原因造成的，可是故事里写的是因为爱而不得，妾不能懂这一点，她不是已经得到喜欢的人了吗？”
阿木吉拉是真的不明白，抬起脸，一双眸子干净澄澈。
定兴帝看得心底一震，心里一直存在的一个死疙瘩忽然解开，许多念头涌进脑海里。再定定地看着她那一双眸子，如此清澈，仿佛一汪湖水，更像是一阵清风，从他心湖略过，掀起涟漪，并将悸动迅速扩散到身体里各个角落。
很奇妙。
“朕忽然想去一个地方。”定兴帝站起来走到阿木吉拉跟前，将手伸出去，“爱妃不如一起？”
……
黄昏。
晚霞布满天空，红色的霞光灿烂而热闹，将天地间都染上一层色彩。
阿木吉拉偏头看了眼定兴帝，转过头又看了看被霞光镀得柔和无比的牌匾——长乐宫，眨了眨眼。定兴帝想要进去，可又不知在为了什么而踟蹰，拉着她站在这里足足有一个多时辰了。
但不让人通传，守在门口的不敢说，过往的更不敢说，是故里头的主子毫不知情。
总这么站着，不是个办法吧？
她不介意来着，可若是和定兴帝手拉手站在长乐宫门口长达几个时辰的消息传了出去……嗯，她的耳朵怕是再也无法清净下来了。
“皇上？”
阿木吉拉温柔地提醒着。
定兴帝捏着她手的力道忽然加大了点：“再等等。”
“好。”阿木吉拉嘴上答应了，眼底里波光却是动了动。
效果立现。
一道黑色的影子从里头飞快地跑了出来，“喵呜”好几声，瞅到门口的两道身影，小黑猫停了奔跑，迈着优雅的猫步原地绕了一圈，尾巴使劲摇了摇，迟疑着走到定兴帝跟前，大声地“喵呜”着博关注。见定兴帝毫无排斥，小黑猫撒欢地扑到了定兴帝的衣服上，刨了好几下，有想顺着衣服一直往上爬的趋势。
跟着小黑猫跑出来的子歆显然没料到会见到这样一幅场景，怔了下才跪下行礼：“奴才见过皇上，木才人，给皇上和木才人请安。”
“咳。”定兴帝放开阿木吉拉的手，虚握成拳放在嘴边咳了下，正经道，“朕也是恰巧经过。”拉了下阿木吉拉，“爱妃说是吧？”
……皇上您这样欲盖弥彰真的……好吗？
阿木吉拉也是微微一笑，肯定道：“是啊，皇上和妾是恰巧经过的。”
子歆把小黑猫抱回在怀里，显然是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有点应付无措，终于还是福了福：“奴才这便去通禀太后娘娘。”
第18章 捌
太后更是没有想到，怔了好一会儿才道：“快、快请。”
子歆领了命还没退两步，太后又叫住她，“等等！”
转向一旁站着的乐嬷嬷，有些紧张忐忑地问道，“我这样的打扮可有什么不妥？这种笑得体吗？要不要给皇帝准备些什么？哀家、哀家……”说着说着，眼圈渐渐红了，“皇帝回宫这么多年了，这还是第一次来哀家这里……我……”
眼见太后已经语无伦次，乐嬷嬷眼底一热，拉住太后的手道：“您瞧着一切都好，快别多想了，奴才早就说过，皇帝以前只是有心结，时间长了自然会理解您的良苦用心。”拿着一盏热茶放在太后手中，“您先喝口水平静一下，高兴些儿，皇帝看您好好儿的，才会放心啊！”
“对……”
太后喝了一口茶，完全平定了心绪才对子歆道，“去吧。”
子歆忍了忍眼酸，福了福：“是。”
……
定兴帝站在长乐宫门口，凝视着宫门上挂着的牌匾，晚霞映在上面，反射的光芒分明是柔和的，他却觉得眼睛有点疼，偏过了头道了句：“朕等得不耐烦，要先走了。”
话虽这么说，脚却只动了一小下，一脸别扭。
等着人顺毛呢！
阿木吉拉看了他一眼，丝毫没有听懂暗示，干脆利落答了声“是”就准备要走了。
“回来！”
定兴帝背着手，严肃道，“要等朕先走，你得跟在朕后面，这是规矩。”
“是！”阿木吉拉认真点头，然后直直地看着定兴帝，眨了眨眼。
定兴帝瞪着她，轻哼了声，一撇嘴又看了眼宫里面，道：“你数十声，再不出来朕就走了！”
明明已经数了三遍十声了……
阿木吉拉看看定兴帝，定兴帝看看她，阿木吉拉一脸正经严肃地道：“是！谨遵皇上圣旨！一，二，三……”
还圣旨呢（￣_￣｜｜｜）
定兴帝虚握拳送到嘴边咳了下，道：“报慢点！太快了不合规矩。”
“……”明明是按照标准的站队报数速度来报的=。=阿木吉拉默默腹诽完毕，然后放缓了速度，每在心里数了一遍十才报一个，“四…………五…………六…………”
好在数到八的时候，子歆小跑出来，行了礼道：“太后请皇上和小主进去。”
定兴帝登时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样子，长眉慢慢往上一挑，语气沉沉的：“朕知道了，你带路吧。”
阿木吉拉瞥了一眼他攥紧了的拳头，决定选择性无视，也一脸严肃内心欢快地进了长乐宫，散开精神网，搜集长乐宫的信息资料。
不愧是太后住的地方。
长乐宫明面上看起来较椒房殿未央宫之类的位高宠重的嫔妃居住地比，显然要旧很多，应是许久都没有翻新过了。服侍的宫人也不多，林林总总加起来竟只有不到十个，其中真正接触到权力中心——太后身边的只有三个人，两个年纪显大的嬷嬷和一个快到放出宫年纪的子歆。可是其间蕴藏的内涵要比任何宫殿都精彩许多倍。看那墙上挂着的不显山不露水的一幅画，却是先皇亲手笔作的，桌子上随便摆着的一本旧书，也是民间失传多年的孤本，太后身上包括身边人的首饰，乍一看都不显眼，细细感受，才能发现那些竟都是饱含岁月磨砺的好东西。尤其是那个最偏远处的书房……
阿木吉拉眼睛一亮。
抛开里面存放许多宝贵资料外，里面也有机关！看起来像是一个储存室，里面的财宝……快闪瞎眼了。
太后竟恁的有钱！
“想什么呢？”
定兴帝一回首，发现自己的小嫔妃正双眼发光似乎很是开心的……发着呆，傻傻的，呆呆的，可是又可爱得紧，他捏了一把她的脸，“跟上！”
“是！”阿木吉拉很快回过神来，规规矩矩跟在定兴帝背后走，摸了摸脸，有点湿，不会是皇上紧张得一手汗全抹她脸上了吧……
定兴帝捏了把阿木吉拉的脸，觉得质感非常好，嫩滑嫩滑的，似乎一把下去都能掐出水来，心里头本来有些浮躁不安紧张的情绪立时全消失了，重握了握拳，脸上浮起习惯性的微笑来。很好，要保持这个状态，要心平气和……定兴帝自我暗示着进了正殿，目光触及到端坐着的太后，沉了沉，行了个礼道：“朕见过……太后。”
太后按在椅子扶把上的手青筋一动，看着定兴帝，嘴唇翕动，正欲说话，很守规矩地跟在定兴帝后面的阿木吉拉‘嘭’地跪下行礼：“妾见过太后娘娘，给太后娘娘请安，愿太后娘娘福寿安康！”太后被这一打岔，反而平了心静了气，脸上渐渐有了笑容，道，“好孩子，快起来吧，规矩要守，但也不必这般用力，哀家瞧着心疼。”再看向定兴帝，微笑道，“皇帝也坐吧，不知用过晚膳了吗？哀家这里今儿正好炖了鸡汤，不如一起用一点？”
定兴帝心头微动，面上不显，沉声道：“也好。”
但足足一个半时辰过后，鸡汤才呈上来。
太后看定兴帝一眼，没发现什么不耐，才松了口气道：“快尝尝。”
定兴帝抓筷子动作很快，夹起一块鸡肉后，又是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