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哪家的小相公,来这么一手挑拨了爷的兴致,又准备若即若离的逗弄爷吗?”身后那人非但不许他起身,反而两手环着他的腰一紧,嘴巴凑到容珩的耳边,吹了一口气。
这人,容珩根本没见过,怎么说话这么难听,好像他是青楼的小倌一样故意要引她如此这般似得。
大庭广众之下,竟然还搂搂抱抱,滚在地上。这根本就是在羞辱他!
“容珩!”客栈里走出一个黄衫的女人,惊讶的喊了一声。
容珩浑身一僵,仿佛在一瞬间连大脑都不会转了。他还被一个陌生的年轻女人毫不避讳的搂在怀里,这样羞辱的姿势,怎么能被苏二丫瞧见。
苏二丫眉头一皱,上前拉起容珩护在自己怀里。
“我家夫君已有身孕,多谢这位姐姐出手相护了?可有伤到哪里?唉,还连累姐姐把这身衣服都弄的灰扑扑的,小妹心中愧疚,多少银子,姐姐只管说,小妹一分不少的赔给你。”
分明是当街搂搂抱抱,被苏二丫这么一说,竟然成了陆其裳出手相护,挺身而出给‘孕夫’当了一回肉垫。容珩并非孕夫,但只有这样说才能解释的通,陆其裳一个陌生女子为何愿意护着容珩跌倒。
并非苏二丫心善,给陆其裳加了一顶‘活雷锋’的帽子,而是容珩此刻惊魂未定,脸上青白窘迫,他受不起这个当街侮辱。
“无妨。”陆其裳表情古怪的看了苏二丫一眼。
难得有个看得上眼的,竟然还是有主的,还是个孕夫?真是晦气。调戏孕夫是要毁桃花运的……
陆其裳走后,容珩才渐渐在苏二丫怀里缓过神。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我不是故意倒在她身上的……”容珩还有些惊魂未定,仿佛是怕苏二丫不相信似得,一再说起,绕来绕去就是那么几句,什么“我不认识她”“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
苏二丫知道容珩受惊了,更怕自己的不信任他,待他越发体贴细致。
伸手拂过他额前的碎发,用袖口将他的冷汗擦掉。
“容珩,别说了别说了,都过去了。”
容珩的眼眶越来越红,抓着苏二丫衣摆的手不自觉的打颤。生怕苏二丫为了此事心存芥蒂。
“我信你,你说什么我都信。我答应你,此生不疑。”
苏二丫加重了最后四个字的语气,
此—生—不—疑—
容珩喃喃的念一遍:“此生不疑。”这世间能有多少女子肯对自家夫君说出这四个字,肯交付这样无条件的信任。容珩将身子埋进苏二丫的怀里,无比切合的温度,无比切合的姿态,无比切合的情谊。
苏二丫轻轻拍了拍容珩:“行了行了,我怎么会不信你呢,你的表情我最清楚了,你看那人的表情根本就是陌生人,还是个令人厌恶的陌生人。若是说你勾引她,那应当是你看着我的这种表情,眼角再向上勾一点,眼珠子再含着点水汽……”
容珩脸上一红,捶打了苏二丫一下:“说什么呢!我看着你的表情,怎么就成了勾引你的表情了。”
“哎呦,勾引自家妻主有什么好害臊的,大不了我也勾引你一回,我给你笑一个行不行……,行了行了不逗你了,我都饿了,要么你自动献身,咱们回客栈去,我吃了你解馋,要么你乖乖的陪我出去吃点早点。”
☆、64
苏夫人一大早起来;就坐镇长街北口店铺的后堂。
根据她的分析;苏二丫十有八…九会盘下这间店铺,这间店铺从前是卖香料的、香囊的;麝香、沉香、安息香、苏合香、零陵香应有尽有,半月前因为调香师被宋家挖走了,生意一落千丈;这店铺也就闲置了下来;前后两间;位置宽敞,朝南采光也好。
怎么还不来。苏夫人吃了一壶雨前龙井,三块金丝黄蓉饼;又翻了几页账本。折腾了两个时辰,连苏二丫的影子都没见着,有些坐不住了。
她一招手,把如云唤到眼前,皱着眉毛说:“去看看,大小姐走哪儿了?”
苏夫人从昨天下午到现在,一直处在一种莫名焦虑的状态下,自己这个女儿从小就没养在她身边,从认出她到暗中观察也不过是一两天的时间,如此算来实在有些仓促,对她的性格实在拿捏不住,也不知道自己编出的一套说辞唬不唬的住她。
“听说昨天在宋家喝高了,还是被人抬回客栈的人,要不夫人别等了,说不定她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如云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大小姐可没一点好感。跟着苏夫人近十年,好不容易混成了一等女婢,头顶上的主子一个手数的过来。可如今苏二丫一来就成了正经的主子,压了她们一头,以后少不了得俯首作揖低声下气。因而有些暗自不平。
在如云看来,这个乡下的女人不过是开了一间生意还不错的点心铺,这样的人在苏夫人手下并不算出挑,随便哪个掌柜都比她有能耐。
苏夫人听出如云口气有异,立刻沉下脸来。
“怎么翅膀硬了,我还使唤不动了。叫你去看看就去看看,哪那么多话。”
如云面上一紧,赶忙把那些不恭敬的神色给收了,低头应了一声转身出门去了。
她一出门,正赶上如雾慌里慌张的迎了上来。
“夫人,大小姐去了城南巷口的店铺,小的本来以为大小姐只是询问价格好做比较,谁知道她越讲越厉害,已经把价格压到……压倒一百八十两的了。”
想不到苏二丫看上的是城南巷口的那间铺子,那间铺子上下两层,大的足以开酒楼了,她一个小小的点心铺子,盘下这么一间大店,也不怕入不敷出啊!!
不对,此时的重点应该是,一百八十两!!!苏夫人为了守株待兔,除了长街北口的自家店铺,另外两家被苏二丫重点观察过的店铺,苏夫人都一个不落的盘了下来。城南巷口这间因为位置最好,地方最大,上下两层楼,价格最为昂贵,足足二百两。
她这个女儿还是个心狠手辣的,至少……在砍价上非常心狠手辣。
x x x
“前门后门中廊都是一气儿通的,财气前门进后门就散了,做生意最讲究风水,你这不聚财,我还得再请人改。”
“这楼梯,背面都爬蚂蚁了,肯定是蛀虫了,也不安全,我还得花银子换新的。”
反正看哪儿,哪儿不好就对了。看店的小伙计撇撇嘴。
“您这价格给的太低了点,要按这价格卖出去,我们都得喝西北风去啊!”
“什么喝西北风,一百八十两银子,就算买碗牛肉面也够你喝半年的了……”苏二丫不满的反驳道。
小伙计说的喝西北风并非虚言,这店铺是昨天夫人花了二百两真金白银刚刚盘下的,才过了一夜,就亏了二十两。若非苏二丫是夫人专门交代过的,要是换个别人像她这样东挑西拣、压价压到地底下去的,早就被赶出去了。
“要不然,再给你加这个数。”苏二丫一副忍痛割爱的样子伸出一只手来,五指大张:“五两。”
小伙计干笑一声,五两,好大方啊你……
“姑娘这个价钱,我实在做不了主,等会儿我们掌柜就来了,你自己跟掌柜说吧。”
小伙计的话音刚落,苏夫人就进了门。她的目光和苏二丫对上,两个人都惊讶的“咦”了一声,当然苏夫人这声是装的。
容珩皱起了眉毛,狐疑的看着她们。她们两人面对面站着,五官显得尤为神似,这位夫人就像是二十年后的苏二丫。
“苏夫人,这位小姐出一百八十两想盘下咱们的店铺呢!”小伙计努努嘴,朝自家主子汇报。这位小伙计只是从别的铺子临时调来的,不知道苏二丫的身份,自然更不知道苏夫人自有眼线盯着这边,早就知道了苏二丫的报价。
“苏……夫人?”容珩愣了愣,偏巧也姓苏。
他朝苏二丫看了一眼,正对上苏二丫的视线,苏二丫眼里清澄如水,没有过多的情感,但仍有一丝波动。连苏二丫都起疑了。
二丫爹爹留下的那些首饰价值不菲,可见他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这苏夫人也姓苏,长得又和苏二丫神似,莫非有血缘关系?但苏二丫对自己的身世一点也不好奇,就算自己的娘是天王老子,也跟她没一点关系,抛弃了的,就是抛弃了的,在她心里只会生不会养的娘,甚至容珩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容珩可是在爹爹死后,养了这个肉身五六年呢。
“姑娘的长相……”苏夫人想了想,先从长相引起话端。
苏二丫笑容满面的接口说:“原来夫人就是这家店的掌柜啊,你看咱俩跟一个妈刻出来似得,恰似姐妹,相逢便是缘分啊,这价钱是不是再便宜点,照顾照顾我这个做妹妹的呀!”
苏夫人一口老血喷出来。
一个妈刻出来……姐妹……,这不是乱了辈分嘛!
苏夫人不知道苏二丫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容珩同样不知道。苏二丫脸上的笑容完美的没有一点缝隙,像是带着一层面具似得。
如果苏夫人真是苏二丫的娘亲,她是什么意思?想让苏二丫认祖归宗?苏家的财力和地位,绝不可能不知道当初苏二丫他爹带着苏二丫去哪儿了,不管不问扫地出门十来年,为何又偏等这个时候来认她。
苏夫人干笑一声,小声说道:“吾妹今年已经三十有九,绝不可能是姑娘的年纪。”
后又,拉住苏二丫的手,声泪俱下的说到:“姑娘这岁数,应与我女儿相似。十几年前,我携家眷去外省访亲,路途中被山贼打劫,与我的夫郎和女儿走散,也不知她过的好不好……”
苏二丫努力的往外抽手,使了半天劲,竟然没拗过这位苏夫人。
“苏夫人好大的劲儿啊,老当益壮,您这力气要是用在夫郎侍妾身上,再造一个女儿出来也是有的,不必伤怀!不必伤怀!!”
苏二丫说的如此粗俗无礼,在场的人无不尴尬,最尴尬的就是苏夫人本人,她脸上一黑,松开了苏二丫的手,不着痕迹的敛去了眼角的虚伪悲伤。
牙尖嘴利!看来这个女儿是在装傻。
苏夫人清了清嗓子说到:“我也不绕圈子了,其实一进门我就看见你后颈上有一颗痣,和我那失散的女儿一模一样,我知道这些年你流落在外受了很多苦,娘以后会补偿你。这店铺你要是喜欢就送给你,别说一间店铺,就算是半个宁远城的铺子,娘都可以交给你掌管!”
其实隔了十来年了,又是个不得宠的女儿,苏夫人哪儿能记得女儿身上有什么记号,只是那颗痣长在后颈上,苏夫人进门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为了谎话边缘,塑造一个慈母形象,才这样随口说的。
半个宁远城?苏家果然财大气粗。
“我想用一百八十两买个铺子。苏夫人,您似乎是想用铺子买个女儿。不过我脑袋上写着,此女待售吗?”
苏夫人又被气的七窍生烟。这个女儿,真真是不让人省心的。
苏二丫拉起容珩的手,叹了一口气,转身往外走。这生意看来是没法儿做的了,这苏夫人明摆着不是在乎那一两百两的银子,是奔着她来的。
什么访亲走散?唬谁呢?以为她还是个痴傻之人吗?
这苏夫人一进屋,听见小伙计说她把价钱还到了一百八十两,一点反映了没有。反而目不转睛,神情复杂的盯着自己看。再一张口就是旁敲侧击的想认女儿。
倘若真是因种种不能控制的原因走散的,倘若苏夫人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妻主好母亲,那为何,失散十来年,她一句苏二丫爹爹的情况都不问。
在福禄村的时候,齐家婶子就和她说过一些苏二丫爹爹情况,虽然也十分隐晦,但也不难猜出,是这位苏夫人抛弃在前,把苏二丫的爹爹逼到了那么偏僻的地方,生活困窘吃了上顿没下顿,苏家还不是不闻不问。甚至连苏二丫爹爹死的时候,也没有出现。
倘若那个时候,不是又容珩顾念着苏二丫爹爹的一份恩情,以编竹筐为生把她养大,如今苏夫人就是想拿一半的大晏国来换,也只能到阴曹地府去换了。
想到此处,更觉得苏夫人面目可憎,容珩温柔俊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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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女儿生来是向母亲讨债的!这话一点都不假。
苏夫人被苏二丫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干瞪眼。这女儿大了,叶昭又死的早,没人教没人养的,就是没教养,你看看她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
有这么跟自己娘说话吗!!!……不过,苏二丫还真没拿她当娘看。
“夫人喝点茶,消消气吧!”如云低眉顺目的端上来一杯茶,这一根根浮于水上的毛尖,像是雨后春笋似得,喝下去明目清肺,戒骄戒躁。
苏夫人正无处发泄,正叫这如云赶上了。
一挥手,将茶杯打翻在地,“砰”的一声。吓的如云噤若寒蝉,猛地跪在地上。
“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