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一家子人都是没灵魂的木偶吗?
苏洛看着容珩熟练的把苏二丫引到床边,然后打水烧水,用温水洗去了苏二丫脸上的血迹。琢磨着这叫容珩的男子也真是个怪人,明明心里心疼的不行,擦伤口的时候仔细的眉毛都簇成一朵花了,可偏是嘴上一句话也不说,眼睛里也没冒出过心疼的神色。
他这般少言寡语面无表情,难道是因为唯一能跟她说话的苏二丫从来都没说过一句整话。
真真是太可怜了。
这苏二丫虽然是个傻瓜,但好在是个极其听话的傻瓜。容珩怎么摆弄她,她都不闹,安安静静的让他脱去了衣服。
噗……
苏洛一本正经的用手指捂住了眼睛偷看,反正手指也是透明的。
这小丫头才十五岁,个头长得不高,身材发育的倒挺好的。虽然比之自己是小了一个罩杯,不过好在年纪小还有发展空间……
容珩看见少女的白藕节似得身子,脸上仍是冷漠的,没起半点波澜,熟练的抬起她胳膊,毛巾沾了水帮她仔细擦了身上的每一处,然后拿来一套干净的衣服给她换上。
想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这苏二丫爹爹死的早,从十岁的起就是容珩一手带大的,这么年年岁岁的贴身照顾,早就看惯了。
容珩伺候完苏二丫,又喂了几口米粥,就引着她睡下了。自己拿着面盆和男款换洗衣物出去了,看样子是要去洗澡。苏洛猛吸了一口浊气,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鼻子。然后很没骨气的跟了过去。
这容珩比苏二丫大了三岁,正值华年。虽已经入秋了,但因家贫他的穿着仍是轻薄的,那一身青灰色的长袍不过是个洗的脱了色的旧衣服,在他身上穿着便多了几份淡雅之气,更显的他卓然不群,比一般的乡野农夫多了几份风骨。
这厮绝对是个美人。
反正她现在是个魂魄体,美人入浴,不看白不看……
容珩打了一盆热水,在土胚房后面支起一个简单的帐子,衣服一件件的搭在帐子上。
苏洛红着脸猫着腰一步步的走过去。还差半步就走进那帐子了,这关键时刻居然出了岔子,任她使劲浑身解数,就是寸步难行。
这不对啊,虽然有限制,她只能在苏二丫的周围一定范围内活动,但这无屋屋后的距离甚短,远没超出限制范围,怎么会过不去呢。
不仅是寸步难行,反而还有一股力量在拉着她往回走……
莫非是那苏二丫知道苏洛在偷窥人家的小相公。她……她不是个傻子嘛!?
☆、通七窍
话说苏洛正在偷看苏家侍郎容珩的时候突然被一股子莫名的力道往后拉,这力道虽不那么猛烈却强横的很,任她怎样挣扎都脱不开,半柱香的功夫竟把她扯到了苏二丫的身侧。
苏二丫整个人裹在被子里,黑灯瞎火的具体什么情况苏洛也看不清,只是偷窥的好事儿眼看就要成了,这么被拉回来,任谁都有几分不乐意。苏洛一时忘记自己是个被苏二丫处处克着的魂魄体,伸手就当常人那么推了一把。
这一出手,苏洛就想起来白天的际遇了,大抵是要碰个壁被阻回来的。
没想到。竟然有变——
苏洛半透明的手指尖刚刚碰到苏二丫,就像是被蜘蛛网黏住似得,再也挣不脱了。
这是什么鬼情况!
苏洛吓的出了一身冷汗,虽然没什么头绪,但心里像布了一层阴霾,总有说不出的恐惧。
她憋着一口气,胳膊使了使劲,想把手伸回来。却仿佛被越缠越紧,手指尖纹丝不动的粘在苏二丫身上。更令她惊恐万分的是,她的手指竟然渐渐没了知觉。这下她可真怕了,难不成这苏二丫还是个妖怪,专吃孤魂野鬼,滋阴补阳……
“吱呀——”
现下天已经黑透了,容珩也没点蜡,抹黑进了屋。
月影清浅,房门半开,洒了容珩半身的皎洁,他长可及腰的黑发还沾着些许水珠子,打湿了一片单薄的里衣,透出几分胸膛的轮廓。
特别是那一双生的极好的眼眸,白天看着阴冷寡味的很,如今却也如同被洗过似得,附上了一层水气氤氲,倒真真是剪水双眸欲语还休。
苏洛自从知道这世界男女颠倒之后倒也没什么特别感觉,只是这会子像是被迷了心窍,竟然被这个十七八岁未张开的男子蛊惑了。
莫非这世界的男子都特别好看?
待容珩关上门,没了月光,屋里的一切便再也看不清了。好在这屋子里穷的也没什么别的摆设,就算不点蜡烛半夜里在屋里走也绊不得脚。
容珩极为熟稔帮苏二丫压了压被角,侧身上了床。这屋里只有一张床,苏二丫又是他名义上的妻主,两人同睡自是不需避讳的。只是这床虽不小,被子却只有一床,容珩将苏二丫那边护的周全,自己这边就捉襟见肘了,少不得露了半个后背在外面,倒是帮苏二丫挡了风,却不怕自己半夜里受寒。
苏二丫虽是个傻瓜,福分却的确不小,竟有个这样的人真心实意的对她好。看的苏洛这个外人倒生出些唏嘘之意来。
床榻里的人微微动了动,似是往容珩的怀里钻了进来。容珩也不甚在意,只当她是冷了,想往暖和的地方凑一凑。
片刻之后,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伸手摸了摸苏二丫的额头。触手竟是烫的灼人。
“二丫……二丫……”
容珩推了她几下,苏二丫竟然半点反应也没有,连眼睑都没翻一下。
容珩觉得情况不对了,起身湿了半块手绢给苏二丫擦额头降温。伺候到了后半夜,苏二丫不但没好,反而病的更厉害了。
容珩顾不得其他,鞋也来不及穿好就背着二丫出了门。
× × ×
苏二丫就是因为年幼的时候染了风寒发了高烧三天三夜不退,所以患了这个痴傻的恶疾。二丫爹爹每每说到此事恨不得把眼睛都哭瞎了,容珩岂会不知这高烧的厉害。
世人皆道苏二丫这个傻子是因为他容珩的照顾才活了下来,却不知他容珩是为了借苏二丫还苏家的一个恩情才撑到此时此刻,若是没有这个痴傻之人日日对他笑,他简直不能想以后还有什么由头活下去。
再说这容珩,外衣也没穿,鞋子也因走的急在田垄上丢了半只,黑灯瞎火的大冷天里逆着大风急急忙忙的赶往村长家,白天的冷静无情的样子半点也寻不着了。
乡里巴村的路本就没有一条正经的路,刺脚的小石头带着荆条的野草那都是寻常的,容珩又走的急,哪顾得上看路,这一路下来,还未到村长家,他就已经两脚血水。
× × ×
苏洛自刚刚手指被黏住开始就已经半边身子没了知觉,如今容珩惊慌失措的背着二丫往外走,她一个魂魄竟然像风筝一样也被拽了起来,硬扯着往外飘。
她这一路尾随,将容珩的狼狈、紧张、和恐惧看在眼里。
这一对痴傻女和便宜侍郎,被世人不齿说三道四,但真叫她看来却是比世间千千万的恩爱夫妻更情深意重。
× × ×
“村长!村长!求你开门救救我家妻主!”
此时已是二半夜了。寻常人家早就睡下了。若是寻常小事容珩也不会这般不识体统的挑这个点上门,只是如今性命攸关,他不得不硬着头皮敲门。
他举着拳头一下下的砸门,额头上沁出一层汗。
“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开门的是个年约四十的女人,一身粗麻的庄稼汉装束,这阵子农忙,大抵是村长雇佣的长工,直接宿在了家里,离门房比较近,倒是先被惊醒了。
这人也是认识容珩的。却从未见过容珩这般惊慌过,倒是一愣。
里屋有了动静,三四个人举着蜡烛从屋里出来了,为首的女子正是壮年,略有几分英气,只是面上粗糙了些。她那湖蓝色的对襟长袍腰带也没系好,显然是梦中被惊醒了,来的匆忙。
“原来是村东头苏家的,你何事这么惊慌啊!”
容珩赶忙扶起烧的昏迷不醒的苏二丫上前的几步。险些就要跪下,只是他这一跪被他扶着的苏二丫少不了也是一歪,他这才打住。
“村长,快救救我家妻主吧……她烧得这样厉害,会不会就这样过了命去。”容珩这样少言寡语冷清孤寂的人少有如此惊慌的神情,更加之他此刻双脚鲜血淋漓,衣着单薄瘦骨嶙峋看着竟叫人忍不住心疼起来。
村长身后的是个已束发的长女,已有十六七岁通了人事,这会子瞧容珩一双眼睛像蒙了水汽,点绛红唇轻轻抿紧,多了几分龌龊的绮念,低声说了一句:“这样的傻子,她死了倒好,你管他作甚,不如跟了我……”
她这话说的不轻不重,倒叫在场的人都听了个仔细。容珩自是怒目而视,那目光犹如刀光片片恨不得将那女子活剐了。
村长也听出自家长女这话里有轻薄之意,冷哼一声,极有威严,吓得身后人再不敢吭声。
“还杵着干什么,扶进去看看。”
村长家是个二进的小院子,内房自是不方便进入的,于是只把苏二丫扶进了供长工居住的一间空房里。
村长将烛台摆在桌上,捏起苏二丫的手腕,阖眼,细细把脉。
停了片刻,说到:“不妨事,我开几服药喝几日就好了。”村长只说是因头上的伤口感染,又受了风寒引起的热症,叫容珩不要小题大做,扔下几包草药就下了逐客令。
容珩瞧着苏二丫的脸色隐隐有些青黑,总觉得这病来的突然,并没有村长轻描淡写说的那样简单,但村长已有敷衍之色,即便再呆下去恐怕也不会有什么进展。
容珩刚提着药被村长家的长工推出了门。就听见屋内一个尖嗓子的声音说到:“庆儿,你若是想要个细皮嫩肉的小相公,明天爹爹就去给你找个媒婆来,方园百里的待嫁侍郎还不是任你挑,你怎么这么不长眼去调戏那个小贱胚,不知道他是个二手货脏身子吗!”
容珩只觉五内俱焚,羞愤难当。只觉得眼中湿润,一咬牙竟将那股子委屈憋了回去。背起苏二丫朝着自家方向走去。
× × ×
他提着那几包草药,心里苦涩无边,神色恍惚,身子竟是摇摇晃晃,看的飘在半空中的苏洛心惊肉跳,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就从田垄上摔下去。
亏得他还没忘了回家的路,虽多费了些时候,总算也是安然到家了。
月光皎皎,容珩抬头一看,自家门口竟多了一根“柱子”。
赤脚,袈裟,头顶瓦亮瓦亮。他笑吟吟的看着愣在一边的容珩,目光里闪过一丝狡黠,转而又变作无边的睿智和禅意。
容珩缓了缓神,仍有些错愕,哑着嗓子喊了一句:“大……大师。”
那和尚自顾自的说到:“贫僧法号普修行问道云游至此地,可否求宿一宿。”
容珩想到自家房里穷的只有一张旧床,边觉得不好相留。
“沿此处往西走,村落里有许多人家,寒舍狭小不便久留。”
那和尚看了看容珩,又看了看苏二丫,复又说到:“贫僧自幼跟随师父学了些岐黄之术,见这位女施主面色有异,可否让贫僧一看。”
容珩眼前一亮,精神了几分,恭恭敬敬的引着那和尚进了屋。
容珩背着苏二丫走在前面,那和尚跟在后面。苏洛对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和尚很是好奇,吃准了自己是魂魄体不会被注意到,便大咧咧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人家看。
那和尚本来低头念着经,冷不丁的抬头,竟是与苏洛对视了一眼。
苏洛一个机灵,觉得自己被看穿了似得,遍体生寒。默默的对自己念叨:“我是小透明,我是小透明……”
那和尚虽自称懂些歧黄之术,但看病的法子与别人却是不同的。他不把脉只是摸骨。
容珩见苏二丫脸色已经难看至极,气若游丝,只好死马当活马医,对那和尚并不阻止。只是立在一旁静静看着,不自觉的绞着自己的袖口。
那和尚在苏二丫的额头上摸索了一番,似是极为满意的笑道:“时候已经成熟了,只消等我施了金针之术,她便可通了七窍,渡了灵气,恢复如初了。”
说着便从怀里拿出一排针灸用的金针。
容珩一见那手指长的金针泛着冷光,就生出了几分迟疑。张了张嘴想去阻止,心中却又有一个声音在劝他,让他试试吧,让他试试吧……
那和尚开始在苏二丫头上施针,他嘴里喃喃自语,声音细微。容珩什么都听不清,只当他在念经,苏洛却因为一直被沾在苏二丫身上,此时的位置与那和尚极为贴近,所以听的清楚……
那和尚在说——
“世人糊涂,只道你是伤口引来炎症招致内虚外热……连他也以为我是凭药石之力救得你……却不知有因才有果,有果才有因,我不过是顺时顺势加以点化……你们十世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