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季明惠敛了神色,没有泄露半点心思,这个时候不是提石勇心意的好时机,若是没有这封信在前,她怎么说都好,但如今季老太太既然看了这封信,她再提其他未免有些不自量力的意味,难道她这个姑母还要拦着侄女嫁入好人家不成,就为了满足自己儿子的私心?
顾忌到种种,季明惠在心底叹了一声,她这儿子到底有没有福气娶到季重莲,只怕要看季老太太的决定了。
“哎!”
季老太太摇头叹了一声,“怕是不会弄错,老四他怕我不信,竟是连婚约都给我寄了来,白纸黑字,还盖了印章,当是做不了假的。”
季明宣当真是给她出了一个大大的难题,但却也是个大大的诱惑,若是季重莲真地能嫁给探花郎,那的确是一桩美满姻缘。
秦家不比豪门世家根基深厚,秦佐俊任职不过短短七八年光景,也没有过硬的后台,这样嫁过去,季重莲便不用看人脸色。
而秦佐俊本来还是入赘方家的,有这样抹不去的污点,相信做起事来也会留一分底线。
再说就连婆婆方氏也不是亲的,只要做做面子就行,到时候两夫妻成亲后单独辟了府来住,过自己恩爱美满的小日子岂不快哉?
“四弟竟然还能想着五丫头,真是难得。”
季明惠这样说着,不由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季老太太的脸色,她这是在提醒老太太,依着季明宣这样无利不起早的性子,怎么会将这样的好处白白地给季重莲?
两个女儿当中,任谁都知道季家四老爷偏疼的是庶女季紫薇,对嫡女季重莲反倒不待见,今儿个又怎么会转了性子?
季老太太轻哼一声,淡淡地瞥了一眼季明惠,“我是读出那信里的意味了,怎么着,你平日里那般机灵,竟然没回过味来?”
季明惠脸上一红,她刚才只读了开头便静不下心来,心中生起了其他的念头,哪还有心情再往下看去?
这时季老太太问起,她脑中一思量,试探地问道:“莫不是四弟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让老太太允了他们重回丹阳?”
季明惠想来想去,这是最大的可能,三沙镇日子困苦,季家也没派个伺候的仆佣过去,除了一个守门的老苍头,那边什么事情可都是他们自己亲力亲为。
柳姨娘一行离开时可被大太太派人搜了身的,什么值钱的东西都留在了家里,半点都不准带走,大太太美其名曰不能让他们过惯了骄奢淫逸的日子,去三沙镇可是吃苦的,那就得有个吃苦的样子。
季明惠虽然暗暗感叹大太太手腕犀利,但对季明宣他们有这样的报应也不得不在心里拍手称快。
“他们倒是有这样的打算。”
季老太太似笑非笑,眸中神色却是高深莫测。
这样的好事,季明宣与柳姨娘怎么会不搁到季紫薇头上,那么就只有一个原因,秦家看不上一个区区的庶女。
老太太还是了解这个儿子的,若不是秦家有这样的要求,季明宣又怎么会退而求其次,怎么着也会给自己挣一份利益,而回到丹阳却是如今的他们迫切期望的。
“那老太太您……”
季明惠不由垂了目光,季明宣回来与否她不关心,只是季重莲……季老太太真会将她许配给秦子都吗?
虽然她想为石勇求娶季重莲,但她心里也知道,凭着季重莲的样貌与才情,自己家里那呆头呆脑的儿子怎么配得上,可做娘的总想尽力让儿子的愿望能够达成不是。
“哎!”
季老太太叹了口气,身子微微后仰,枕着腰后的弹墨引枕,面色有些犹豫不决,“按理说为了五丫头好,这样的亲事不该推脱,依咱们如今的光景,能有个探花郎成为季家的女婿,那自然是好的,但大丫头那事……”老太太话到这里微微一顿,眸中显出几许伤感之色,“这名利地位还是次要,关键是人品!”
童经年这两年来纳的小妾也是不少了,人人都说东阳伯家三房的季奶奶贤惠,可同是女人,这样的苦楚也只有自己知道。
季老太太每每想到季芙蓉便是止不住地心伤,对大太太的厌恶也就更上一分。
好在如今季明德又重新领了通政司的差使,大太太带着洪姨娘跟着去了上京城,不用时时见到那堵心的人,老太太这才心情舒缓了些。
听到季老太太这话,季明惠却是眼睛一亮,说到人品,他们家石勇自然是没话说的,从小便是老实敦厚,虽然才气上比不上探花郎,如今好歹也跟着石毅领了个差使,今后也定能稳稳当当地过一生,护住一家老小自然是没说的。
可季明惠这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只听季老太太又道:“所以这次我要先见见这个后生再说。”
硬生生地将季明惠想要出口的话堵在了喉间,她的脸上不由泛起了一丝苦笑。
也许是季芙蓉的前车之鉴,让季老太太对季重莲的婚事更加上心,老人家自然想挑个各方面都合心意的孙女婿,季明惠自然明白。
季老太太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自然不好再开口说什么,只待见过那秦子都后,若是老太太当真不满意了,她到时候再提起石勇,也算是水到渠成。
眼下,也只能耐心等上一等了。
母女俩又闲聊了一会儿,季明惠这才起身告辞。
宋妈妈见里面的气氛活泛了,也跟着进了来,吩咐灵芝与芳草传午膳,估摸着时间,季重莲处理好家里的事务也该来了。
“刚才明惠出去时脸色如何?”
季老太太突然冷不丁地问上一句,宋妈妈愣了愣,不知道老太太为何会有此一问,想了片刻才谨慎道:“大姑太太看着还是和往常一样,只是离开时老奴好似听到她叹了一声气。”
“明惠……她的心思我也能猜到几分。”
季老太太抿了抿唇,她到底比季明惠年长许多,论起察言观色揣度人心她又怎么会落在小辈后头?
石勇那小子每次见到季重莲时便有些吱吱唔唔,这些季老太太都看到眼中,她也不是说石勇不好,只是若有更好的选择,她少不得要为季重莲争一争。
“大姑太太待人和善,怎么着也会为季家着想的,这毕竟是她的根!”
宋妈妈虽然不知道季老太太指的是什么,但季明惠也是她看着长大的,禀性温良,为人更是大方得体,若不是托生在了姨娘的肚子里,那气度风仪比起季明瑶来半点不差,这几年来更是已经遥遥领先了。
所以说这嫡庶只是身份的限制,未来还是要看自己的造化。
“我知道。”
季老太太缓缓地点了点头,心中不无感慨,“那几年虽说我没亏着她,但到底在选婿这件事上有些亏欠,也不知道明惠心里怨着我没……”
人越老越爱回忆从前,也更加相信因果,往昔的一幕幕仿若发生在昨天一般,季老太太要强了一辈子,临到老了,才有些悔悟。
“瞧老太太说的这话,母女俩还说这些怨不怨的做什么,端看如今大姑太太子女双全,石大姑爷在官场上也得意,后院里更是连妾室也没纳上一个,对大姑太太可是心疼到了骨子里……即使年岁上差了些许,但只要夫妻合美,那可是比什么都强。”
宋妈妈也是过来人,明白季老太太的伤感,自然捻着顺心的好话说,“大姑太太如今这日子可都是老太太给的,她心里感激还来不及呢!”
“就你会说话!”
季老太太嗔了宋妈妈一眼,却是撑不住笑了。
宋妈妈见着气氛活泛了,这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四老爷那边可是添了什么喜事,老太太看着精神头比往日都要好些了!”
季老太太笑着应了一声,“是喜事,不过不是他的喜事,是五丫头的。”
“五姑娘的?”
宋妈妈心中也是一阵惊喜,但回味过来后便又有些迟疑了,季明宣那厢怎么可能为季重莲张罗着什么喜事,柳姨娘可没这份宽宏大度。
勾起了宋妈妈的好奇心,季老太太却不往下说了,只是淡淡地抿了抿唇,“这事还要看着,没亲眼见到那人,怎么着还说不定呢!”
宋妈妈听得一头雾水,刚想再问,云霞却在外禀报一声,“五姑娘来了!”
季老太太看了宋妈妈一眼,“这事先别说漏嘴了。”
“是,老奴省得。”
宋妈妈应了一声,季老太太说得一知半解,其实她也有些糊涂了。
“好香的味道,我就知道祖母这里有好东西吃!”
季重莲拐过屏风,笑着走了进来,今日她着了一件粉彩绣蝴蝶的缂丝衫,腰上系着一条月白色的散花百褶裙,裙裾下露出玉色的绣花鞋面,鞋面上结了个如意扣,双环发髻上垂落下来两串珊瑚璎珞珠子,随着她的行走在颊边一荡一荡的,平添了几分俏美,她身姿窈窕,已是现出少女玲珑的身段,杏眼樱唇,皮肤更是白皙细腻,犹如晶莹的美玉。
季老太太满含笑意地看向季重莲,眸中盛出一抹欣慰,对着季重莲招了招手。
“祖母!”
季重莲大方地挨着季老太太落坐,灵芝连忙摆上了碗筷。
“今日我来为祖母布菜,你们且在一旁歇息着。”
季重莲偏头对着宋妈妈她们说着,已是起身夹了一筷子玉笋蕨菜放在季老太太跟前的白瓷小碟里,又跟着用白玉勺舀了小半碗杏仁豆腐盛到老太太跟前。
见老太太的目光还是一直跟着她走,季重莲不禁有些诧异,转头看向灵芝,“可是我脸上花了,不然祖母干嘛一直瞧着我?”
灵芝捂着唇笑了,“五姑娘是貌美如花,老太太瞧不够呢!”
“这话说得好,有赏!”
季老太太也乐了,宋妈妈与芳草见状也跟着凑趣,“老太太可不能只赏了灵芝,咱们也想奉承五姑娘来着,只是老太太不给机会。”
“呵呵……今儿你们一个俩个这嘴都抹了蜜了,可别指望我给你们加月钱!”
季老太太笑弯了腰,季重莲却是一叉腰站了起来,嘟起了红唇,一个个地数落着。
“咱们不求五姑娘的,指着老太太便行。”
宋妈妈笑着上前给俩人都盛了碗慧仁薏米粥,用白玉勺搅了搅,“这粥可要趁热喝,冷了可就凉胃了。”
“嗯。”
季重莲笑着应了一声,这才坐下与季老太太一起用起饭来,只是老太太的目光总是时不时地扫下她,半时打量半是思考,让她有些摸不清状况了。
用完了午膳,俩祖孙坐在一起闲聊,季重莲这才带起了话题,“祖母今儿个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同孙女说,可别憋在心里闷坏了自己!”
“你这小猴儿,亦发地没大没小了!”
季老太太笑着嗔了季重莲一眼,眸中却无半丝斥责,这是只有真心相待的人才能露出随性的模样,她本也不希望季重莲在她跟前拘谨,眼下这样就好。
“那祖母就说吧,免得我缠着宋妈妈问,她可要恼了我!”
季重莲趁势依在季老太太肩头亲昵地撒着娇,这两年的日子过得平顺而安宁,她是真心地感谢季老太太,没有老太太的一力扶持,哪有他们姐弟如今在季家的这份光景?
“好了,我说与你听吧!”
季老太太这样应着,却也只捻了其中一部分说,末了还道:“若是我允了你父亲他们重新回到丹阳,你心里可会怨我?”
季重莲的身子骤然一僵,脑中转过万千想法,季老太太这是什么意思,考验她,还是试探她?
季明宣毕竟是她的亲生父亲,若是她半点不顾亲情,那也未免让人齿冷,推己及人,指不定老太太会怎么看她。
季老太太这一问,是不是她也想念儿子了,毕竟人死不能复生,季老太爷已经逝去三年,季明宣却是她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再大的恨再多的怨,怕也是已经烟消云散了。
虽然季重莲心里是万般不想季明宣与柳姨娘他们再度归来,但季老太太既然问到了,她却也不能实说,只是沉默了半晌,才抬头道:“只要祖母不怨,我自然也不会,就算孙女心里还顾念着祖父,但……但他毕竟是我的父亲。”
一句“父亲”便已经道尽了所有,这样的血缘关系斩不断,她也无力改变。
“这个孽子!”
提到季老太爷,季老太太呼吸略有些不稳,想来也是忆起当年,心中对柳姨娘的恨意不可抑制地升了起来。
只是季明宣要护着柳姨娘,老太太又有什么办法,难道真地眼看着儿子去寻死吗?
她心里虽然极度失望,但也只能是恨铁不成钢啊!
“祖母,逝者已逝,咱们也要多为活着的人着想。”
季重莲不知道季老太太心里到底是什么想法,面上也只能这般劝慰着。
“你说得对!”
季老太太的目光陡然坚定了起来,一把握住季重莲的手腕,“是要多为活着的人想!”
季重莲心中一紧,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