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是这样想的?老大媳妇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季老太太脸色大变,一手拍在了黄花梨木小几上,童经年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心里已是有数,如今季家已是搭进了一个姑娘,难道还要再搭进去一个不成?
即使是庶女,也不能嫁给那种人!
季老太太沉着脸色,将脑中的思绪理清楚了,也明白了大太太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季芙蓉一直未怀有身孕,在童家的地位不稳想必也是举步维艰,若是季海棠进门后能生下一儿半女的,到时候养到季芙蓉名下那也算是嫡出,总比其他姨娘生的孩子要亲得多。
做母亲的自然是为女儿考虑,老太太也心疼季芙蓉,可不能因为这个原因就再将季海棠住火坑里推!
季老太太看了季重莲一眼,思虑良久,心中便有了自己的主意。
☆、第【76】章 赴宴苏家,侧妃相看
“姑娘,苏家的请帖!”
碧元脚步匆匆地进了屋,脸上泛着一丝神秘的笑意,凑近了季重莲跟前,晃了晃手中的烫金帖子,“姑娘猜猜苏家这次是为什么请客?”
季重莲眼也未抬,目光仍然盯着手中的书,嘴上却道:“苏姐姐去年已是出嫁了,谁还会给咱们送帖子?”
苏姑娘闺名小婉,去年便嫁了江浙两路的钱学政,眼下夫唱妇随,听说婚后生活是甜蜜幸福得很。
每个人的命数不一样,这也是羡慕不来的。
“姑娘便不知道了,”碧元故意卖了个关子,拖长了音调道:“苏家姑太太回乡省亲了,这才广邀咱们丹阳的千金小姐们参加什么诗会。”
“苏家的姑太太?”
季重莲缓缓坐直了身子,搁下了手中的书,抬头看向碧元,“可是那位嫁给敏怡郡王为侧妃的姑太太?”
“那可不是。”
碧元连连点头,眸中透着一抹兴奋,“姑娘可没看到那排场,听说队伍旖旎得有几里长呢,红毯铺地,遍地锦绣,郡王府就是不一样!”
“你是亲眼见到了?”
季重莲抿唇笑了笑,碧元这话说得有太夸张了。
敏怡郡王的父亲按辈份算那是当亲皇上的堂叔,父亲袭了亲王爷的爵位,到他这一辈就降一等承爵,虽然都是李姓子孙,但久而久之也就离皇权亦发远了。
不过敏怡郡王却是分到了江南的一块富庶之地为封地,如今有这份富贵排场也就不足为奇了。
碧元吐了吐舌头,笑道:“虽然没亲眼见到,可听他们说的也一样呗!”
碧元笑着将请帖递了过去,季重莲接过一看,不由笑了,这是广邀帖,几乎是囊括了丹阳所有未嫁的贵女,这位苏侧妃是什么意思便不难让人明白了。
去还是不去呢?
季重莲也不想出什么风头,或者这次就暂且避过去?
见着季重莲一脸沉思的模样,碧元心中有些纳闷,便有些迟疑地问道:“姑娘莫不是不想去?”
季重莲斜了碧元一眼,“你说呢?”
跟了季重莲那么久,碧元至少摸清了她的几分脾性,此刻一听这话,顿时苦了脸,“姑娘真不想去呢?”
“这个诗会什么的,各家姑娘们正好各展所长,你家姑娘我可不通这些,去了不是白白现丑吗?”
季重莲说着已经站起了身来,请帖往碧元手中一塞便拐进了内室里,这不去也要找个理由,她得好好琢磨琢磨。
*
“姑娘,听说五姑娘那头是要婉拒了苏侧妃的邀请,你看这……”
春草在厨房去给季海棠拿饭菜时听到碧元嘀咕了几声,这才逮着她问了个明白。
季海棠神情一凛,苏侧妃回乡省亲的消息她也是知道的,今早便有苏家的人递了帖子来,季重莲管着家,这帖子自然被送到了她手里。
“知道都请的是什么人吗?”
季海棠垂下了眉,用象牙筷子挑着饭团,却是全然没有食欲。
自从那次知道自己可能会被大太太送到东阳伯家做妾后,季海棠就跟吞了只苍蝇似的,这几天一直是食恹恹的,人也跟着消瘦了起来。
她是很着急,可她能求谁呢?
连季重莲都不帮她,她能靠的只有自己。
春草也有些好奇,“好似丹阳未嫁的名门贵女都被邀请了,也不知道这位苏侧妃打的什么主意。”
“未嫁的……”
季海棠目光一闪,猛地搁下了筷子,“咱们去五妹妹那里一趟。”
“姑娘,这饭还没吃呢!”
春草有些急了,季海棠这几天食欲都不太好,她也尽量让厨房做些合胃口的饭菜,可眼下还没动几筷子呢就……
“让梨枝给温着,”季海棠步伐微顿,深吸了一口气,道:“若是得了好消息,回来我便一口气吃完了它!”
*
季重莲现在住在宣宜堂旁边的小跨院里,有一条抄手游廊与大房的苑落相通,只要拐过一道月洞门便能见着。
季海棠步伐很快,春草追得都喘着气,好不容易赶到时,正碰到季重莲带着碧元出门。
“二姐姐这是找我?”
季重莲微微一怔,看着季海棠轻喘的模样,忙退了一步将她给让了进来,又吩咐碧元倒茶,这才缓缓坐定。
“五妹妹这是要出去?”
季海棠神情有些紧张,目光却是瞟到了季重莲顺手搁在一旁的烫金请帖,微微闪了闪。
“本是要去老太太那里,不巧二姐姐过来了,自然要先陪着你。”
季重莲笑着说道,却是顺着季海棠的目光瞄了一眼,这苏家送请帖的事恐怕府里知道的人不少,季海棠不是为了这个而来吧?
她可正打算回禀了季老太太,便婉拒了苏家的邀请,毕竟去的人不少,漏下她们想必也是无伤大雅的。
“五妹妹是不打算去苏家赴宴了?”
季海棠咬了咬唇,迫切的心情让她没办法再拐弯抹角,索性道明了来意,“还请五妹妹打消了这想法,与我一同前去。”
“二姐姐!”
季重莲颇有些诧异地看向季海棠,眉头一挑,好似想到了什么,面色渐渐沉了下来。
“那件事……二姐姐是知道了?”
明人眼前不说暗话,季重莲看着季海棠,她只是微微一怔,便迟疑地点了点头,美目倏地便红了,“我的命也是苦的,若自己不再争取一分,将来只怕是……”
季海棠用丝帕沾着眼角,轻声抽泣了起来。
季重莲一个眼色过去,碧元忙退出去守着门,若是有个什么人过来,还以为怎么了呢,这情景可不能被别人给瞧见。
“这事……我已与祖母说了,二姐姐放心,不管大伯母如何一意孤行,好歹有祖母为你做主,她老人家是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季重莲斟酌地说道,季老太太即使没对季海棠表现过多少喜欢,但那毕竟是她的孙女,童经年又是那样的一个德行,眼看季芙蓉已是赔进去了,老太太怎么会忍心再将季海棠往火炕里推?
“你与祖母说了?”
季海棠惊讶地抬起了头,一双眼睛微微红肿,却是急切地问道:“那她老人家怎么说?”
若是有季老太太为她出头,她自然是不用愁了,可这事也要讲究一个快,哪里知道大太太那德行会不会又来个先斩后奏,她可承受不住。
季重莲想了想,才道:“祖母她自有考量,二姐姐也别太着急。”
这事季老太太也没在她跟前说个结果,但既然已经知道了,必然会放在心上,她们能做的只有耐心等待。
这就是没有结果了,季海棠失望地垂了肩,过了半晌,才幽幽道:“别人再急,也没有我心里急,还请五妹妹别回了苏家,这次咱们就去上一回,指不定多认识些人就多一条路子。”
季海棠说着这话时已是握紧了拳头,整个身体隐隐颤抖,但目光却是那么坚定地望向了季重莲。
季重莲叹了一声,想了想,终是点了点头。
罢了,季海棠难得有这一次的执着,不管苏侧妃打的什么主意,多认识一些人散散心也是好的,指不定就和哪家姑娘投缘了,说不定也是一个机会。
*
季重莲不是第一次到苏家了,只是这次的感觉尤其震撼,或许也是为了苏侧妃省亲之故,府里的格局稍稍变化了些,原本的小桥流水仍在,只是亭台楼阁装饰了一番,显得更加富丽堂皇。
诗会设在芙渠水榭上,四周搁了冰盆,倒是减去了夏日的暑热,隐隐透着一丝浸凉。
见着季重莲与季海棠来到,苏小婉已是笑着迎了过来,打趣地看了季重莲一眼,“还以为你们不会来了呢,这样的场合我知道你是避之不及的!”
“苏姐姐嫁了人这嘴越发刁钻了!”
季重莲笑着嗔了苏小婉一眼,挽了她的手,在一旁低声道:“今儿个到底是为何请那么多姑娘来,连你这个已经出嫁的姑奶奶都请回娘家帮衬着,这般兴师动众,所为哪般?”
苏小婉犹豫一阵,又看了季海棠一眼,季海棠装着不在意地转过了身去,实际上两只耳朵早已经竖了起来,静静地聆听。
“原本这事不该告诉你知道,可你这般聪明,定是从帖子就看出了端倪。”
苏小婉轻声说道,又附在季重莲耳边,“我姑姑这次回丹阳是为了给世子爷相看一门亲事的。”
“可是敏怡郡王世子?”
季重莲眉头一挑,瞄了一眼季海棠的背影,见她并无所动,这才又问道:“世子还未娶妃?”
“娶倒是娶了。”
苏小婉感叹一手,两手一摊道:“不过世子妃三年未孕,家里人着急,这才想纳个妾,恰巧我姑母回家省亲,这便托她相看一番。”
又是纳妾!
季重莲不由皱了眉头,女人又不是生孩子的机器,生不出孩子就怪女人,指不定是男方出了问题呢,这生孩子也不是一个人能说了算的。
“敏怡郡王这样的门第,即使是纳妾也有人赶着上吧!”
季重莲口气凉凉的,想来并不热心。
苏小婉也听出来了,不由笑道:“咱们这样的人家自然不会上赶着去,但保不准有哪些被郡王府的门第晃花了眼的也不一定。”
“待会给咱们安排个角落的位置,你知道诗这种东西我最不在行了,免得出丑人前。”
季重莲这样说着,苏小婉已经会过意来,连声保证了一番,又赶着去招呼别家姑娘去了。
不管季海棠听没听到苏小婉所说,季重莲只做不知,拉了她便到角落里的位置坐定。
“五妹妹,苏姐姐和你说了些什么啊,这般神秘。”
季海棠拿了绢帕掩着唇轻笑一声,目光却在四处闪烁着。
“也没什么,不过是随意聊聊。”
季重莲笑着摇了摇头,又拉了季海棠的手,轻声道:“二姐姐,这次出门你只当是散心,那事……也别太往心里去,老太太自会为你做主的。”
季重莲一而再地提醒,只是不想让季海棠走上偏路,希望她的话这个二姐姐能够听得进去。
季海棠低垂了目光,唇角抿出一丝苦笑,若是季老太太没为她做主呢,是不是她也免不了步上与人为妾的命运?
能够做正室,谁愿意当妾呢?那也是没办法之中的办法了。
同样是妾,给世子做妾兴许还能更好一些。
苏小婉与季重莲的对话她断断续续地听到了一些,世子妃三年无子,这便是个机会,若是她能够诞下儿子,那地位便是稳固了。
石柔晚到了一些,与她们打过招呼便与季月晴坐到了一处,两个丫头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季重莲看到不由勾了唇角,若是能活得像她们这般无忧无虑,也是一种幸福啊!
“五妹妹可知道本家六姑娘嫁与了谁?”
过了半晌,季海棠轻声问道。
季重莲怔了怔,脑中想了想才记起季海棠说的本家六姑娘是谁,那个如弱风拂柳一般的女子,唤作季月裳,好似与季海棠一般大小,不过却是嫁给了彭泽县令做续弦,那县龄可是已经四十好几了。
这事还是石柔无意间提起的,连她都说一想起那彭泽县令,就感觉像吞了只苍蝇似的无比恶心,也亏得季月裳的父母愿意结这门亲事,合该了是庶女,若是嫡亲的闺女哪个舍得?
“听说是嫁给了彭泽县令。”
季重莲迟疑地说道,目光却是转向了季海棠,此时此地她提起季月裳不知是何意?
“呵呵……”
季海棠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便低头不再言语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各家姑娘都坐定了,苏侧妃这才姗姗来迟,她上身着一件暗红泥金窄袖滚云小衫,腰上系着一条遍地撒金的锦罗裙,峨峨云髻,肌肤胜雪,眉眼细长微微一弯,那笑容便透着股端庄沉静。
果然是敏怡郡王府里出来的,那气度风雅都与常人不同。
季重莲坐在角落里打量着那位苏侧妃,年纪怕是有三十上下,可保养得宜,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