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
季芙蓉只觉得唇角抖了抖,后面的话语已是咽进了肚子里。
是朝阳公主吗?
她们赴宴的地方可是她的宫殿,若是她想要安排设计陷害什么人,那无疑于是碾死一只蚂蚁怎么容易。
季重莲与岭南王世子有过节,若是朝阳公主想借此来帮他出口气呢?
想到这个可能,季芙蓉也是手脚冰凉,若是她们没有提前离开,是不是这个出事的人就会变成季重莲?
不然为什么别的人都没有出事,偏偏是黎桐?
她可记得那日黎桐的一身衣裙,还有那身量,不是恍眼间就与季重莲一样吗?
“不管是不是这个可能,我想今后都要更加小心了。”
季重莲默了默,翻覆的心情终究是缓缓归于平静。
就算朝阳公主真要害她,她也没有办法不是吗?至多就是躲着不见罢了。
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便能回丹阳了,只要熬过这一个月,她还怕这些公主世子追到丹阳找她麻烦不成?
“如此也只能这般了。”
季芙蓉轻叹着摇了摇头。
*
烟霞宫
李照沉着脸坐在华贵的紫檀木交椅上,对面便坐着朝阳公主,只是俩人的脸色都不好,沉默了半晌谁都没有先开口。
“公主,奴婢去沏壶洞庭碧螺春来,这是世子爷最爱喝的茶。”
碧墨在一旁看着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实在是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她刚一开口,朝阳公主已是狠狠地瞥了她一眼,略一思忖后,还是沉着脸点了点头。
碧墨曲膝一福,如蒙大赦般地退了出去。
这时,李照的声音才淡淡响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沉,“昨儿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照哥哥想说什么?”
朝阳公主抿了抿唇,粉色的唇瓣像花一般娇艳美丽,她微微转了目光,带着一丝倨傲无惧地迎了上去。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李照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鸿胪寺少卿黎大人的千金在你宫里出了事,你怎么能像个没事人一般?”
朝阳公主不以为意地吹了吹指甲,目光低垂,闪过一丝愤恨,“或许本该出事的人不是她,你是不是想知道这一点?”
“朝阳,你从前不是这般的。”
李照闭上了眼,掩住了眸中的一抹心痛。
鹂妃是他儿时的梦,那个女子温柔美丽,曾经带给他那样悸动的情怀,一直陪伴着他成长至今。
无可否认的,朝阳公主一天比一天更像鹂妃,所以他对她一直是宽容的,忍耐的,甚至连她对他升起了异样的情愫,他也假做不知不觉。
只因为她是鹂妃的女儿。
“我从前不是这样?你也不是如今这样!”
朝阳公主拂袖而起,冷笑一声道:“那日是母妃的忌辰,你却不管不顾去追别的女子!还有孟府,你这样大张旗鼓地寻过去,谁还会不知道你与季家那对姐弟有旧?到底是姐姐还是弟弟牵动了你的情肠,也只有你自己知道!”
朝阳公主咬着唇,眼眶红红的,却努力不让泪水滑落。
世人只知道岭南王世子狂放不羁性格狠辣,又哪里知道他的动静相谋隐忍不发?
也许就是他深埋在心底的那份冷冽的孤独打动了她的心,她不知道何时而动,更不知道何时能停!
“这是我的私事,你无权过问!”
李照缓缓站了起来,负手而立,紧绷的脸色压抑着一丝怒气。
“我无权过问?!”
李照何时对她说话这般冷漠过,朝阳公主咬紧了唇,泪珠在眼眶里打着转,“那一年,母妃去世时,你将我抱在怀里告诉我要坚强……你说今后会一直陪着我,这些话你都忘记了吗?!”
“我没忘!”
李照眸色一暗,抬头看向朝阳公主,那恍惚的光影,那脆弱的脸庞,都与他心底那个影子层层重合,沉默半昨,他终是叹了一声,“我如今便陪在你身旁,你在怕什么?季家姐弟不过是小角色罢了,就算我一时来了兴致,那又算得了什么?你以公主之尊去与他们计较,不怕失了身份?”
“我不管,我不管!”
朝阳公主奔走几步,扑倒在李照怀中,双臂紧紧地箍着他,“我就是见不得你被其他人吸引了注意,你只能是我的,我的!”
李照无奈地耸搭着肩膀,面对着怀中的少女,他推也不是,抱也不是,只能语重心长地道:“朝阳,你是我最在乎的人!但你……你也是我的姑母!你知道这一切是不可能的,将来你会有自己的夫君,会有一个男人比我更加疼爱你……”
朝阳只是咬紧了唇拼命地摇头,泪水这时才肆无忌惮地奔流在脸庞,她知道李照说的一切都是她不可能逃避的,但眼前她只想要任性一回!
“罢了,哭一下也好!”
李照无奈地牵了牵唇角,轻拍着朝阳公主的肩头,目光却是缓缓上移,透过那琉璃的屋瓦,渐渐迷离在那五光十色的光影中。
虽然有些对不住鸿胪寺少卿黎大人的千金,但他心中只想道一声万幸,幸好出事的人不是季重莲!
或许,将来他真地应该离季家姐弟远一些,怕是与他再纠缠在一起,未来当真是祸福难料了。
☆、第【67】章 事成定局,婆媳生嫌
这一个月的过得很安静,季重莲几乎足不出户,只安静地呆在屋里绣花习字。
季崇宇和孟凌的关系倒是近了几分,至少每隔几天,两个小子会相约着一同出门玩去,随行保护的人也不少,季重莲倒是不担心。
孟凌也只是年长季崇宇两三岁,却长得牛高马大,胳膊很是有力,听说这小子便是好动的,小小年纪也习了武,看着季崇宇瘦胳膊瘦腿的模样就想好好调教一番。
季崇宇每次回来都很开心,眸中闪着熠熠的亮光,季重莲也由得他们去了。
本来原本她也打定了主意让季崇宇学武健身,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武师,这次回了丹阳便请大姑母帮他们留意着,若是季家另几位哥儿一起来学也是行的,不过要先向季老太太禀报一番才行。
想到季老太太,季重莲也不免叹了口气。
季芙蓉这边婚事敲定了,可大太太却还不敢写信回丹阳呢,老太太一直被蒙在鼓里,也不知道到时会是怒还是悲?
她一个小辈也不好越俎代庖,不然大太太还以为她是要告状呢,若是成了大太太的眼中钉,这今后在季家的日子也是不会安宁的。
好不容易熬到十月初七这一天,季重莲早已经收拾好了行囊,这坟一起,便要跟着回丹阳下葬,路途中耽搁不得。
大太太即使还想要再留在上京,却也不能就放着他们两个孩子去做这事,不然回去季老太太定会数落她。
好在季芙蓉的嫁妆已是筹办的七七八八,在丹阳那里还有一部分,眼看着婚期也不远了,她也要回去清算一番,这才和季重莲他们一同起程了。
当青油桐的马车驶出上京城时,季海棠还止不住回头望了一眼,满眼的繁华与热闹,她确实是舍不得的。
再转头看向季重莲与季芙蓉,这姐妹俩却是如出一辙,像老僧坐定般没有一点动静,甚至面上不见一丝留恋,季海棠不禁有些泄气道:“大姐姐过不久便要嫁回上京,她自然不贪恋这里的繁华,可五妹妹小小年纪也是这般沉静,真让我这个做姐姐的汗颜。”
季芙蓉翘起了唇角,扫了季海棠一眼,“知道就好,若是今后我不在季家,你有什么事也可以和五妹妹商量着做,她人小鬼大主意多,你听她的准没错!”
季重莲在一旁掩了唇笑,“瞧大姐姐将我说得这般神,我可是压力大得很呢!”说着便动了动位置,移到季芙蓉身边挽了她的手道:“不若大姐姐别那么早嫁,多陪咱们姐妹几年!”
“我也想啊!”
季芙蓉面上含笑,半晌后,眸色却是渐渐深沉了下来。
季海棠便也不说话了,季重莲缓缓收了笑意,车内的气氛刹那便凝重了起来。
季芙蓉嫁的那个人的确风评不好,孟府里也有了些传言,她们多少有些耳闻,连大太太都亲自来劝说了几回,只说那人婚前是风流了些,但婚后妻子只要好生管束着绝对是能扳回丈夫的心的。
说来说去,大太太还是舍不得这门亲事,又教导了季芙蓉许多管束男人的手段,只看如今大老爷季明德身边只一个洪姨娘,还这般听话懂事便知道她有多得意了。
季芙蓉也只能听着受着,婚姻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过多的抗拒便是不孝了,更何况她本就没有心仪之人,嫁给谁不也一样?
一时之间静默无言,只能听到马车轱辘转动的声音。
在灵隐寺不过停留了小半天,便起了沈氏的棺材罩上白色的帷帐,一路撒了冥纸,直到离开上京的地界。
虽然路上基本也没有停留,但回到丹阳已是十一月初了。
季老太太让季明惠帮着办这事,所以沈氏的棺材一到便被安葬到了季家祖坟的陵园中,一切事宜办完,季重莲心中的大石总算落下。
回程的途中,季重莲也向季明惠提出为季崇宇寻找武师,季明惠一口应下,虽然她并不喜欢男儿从武,但强身健体还是可行的。
石勇与石强两兄弟不是就由他们父亲教导着,身体确实比一般的孩子都健壮了不少,连病都极少生,可见习武强身是有据可依的。
“大姑母回去后可要帮我跟祖母一同说道,我担心她不允呢!”
季重莲笑着道了谢后,又加了一句,“若是宝哥儿与天哥儿再加上三房的两位哥哥也能一起学着,祖母怕是便不会反对了。”
“这事我知道怎么办,你且放心吧!”
季明惠笑着拍了拍季重莲的手,叹了一声,“如今你母亲的事也算是妥当安置了,除了服后你也不用这般拘谨,该做什么做什么,也不会再有人说道。”
季重莲在季家的日子自然是小心谨慎的,一来是因为她尚在孝期本就应该低调行事,二来是因为形势不明之前多听多看也是重要的。
但就在这短短的三年之中,她所经历和得到的也是喜人的,先后有季芙蓉、季明惠帮衬庇护,眼下连着季老太太都向着她,若是不提她的父亲季明宣与柳姨娘,她的日子该是顺心多了。
眼下沈氏安稳落葬,给沈家也算有个交待了,回去她便提笔写封信去,虽然是去信多回信少,但她也没有因此而冷了心,这份关系她认为势必要维系的,指不定哪天就会成为了他们姐弟的助力。
再说沈氏离世时,沈家舅舅也来看望过他们,那份关怀和照顾她感受得真真切切,只是舅舅在说起母亲时言语间却是多有不忿,想来是对季明宣与柳姨娘的所作所为恨在了心间,以致于连他们这两个沈家外孙都暂时不想搭理了。
沈家的态度是一回事,但却也不影响她自己的坚持。
回到季家老宅后,除了一身的孝服,季重莲第一件事就是去拜见了季老太太,当时大太太与季芙蓉也在座。
季重莲目光微微一转,在座之人都是面上含笑,想来还没提及那敏感的话题,只是大太太有些坐立不安,见到她的到来似乎更加紧张了几分。
难不成还怕她先开口告状不成?季重莲暗自摇了摇头。
按规矩行了礼后,季老太太已是招手让季重莲坐了过来,拉着她细细地看了又看,“这是瘦了,脸上都没几两肉了。”
“哎哟,老太太这是在怪我没将五丫头照看好呢,天地良心,在孟府时可是好吃好住地供着,半点不敢怠慢,不信老太太自己问五丫头!”
大太太拍了拍胸脯,表情夸张,可在季重莲看来却是已经带了一丝扭曲,这样的说道是不是为自己接下来的话语铺路?
可季重莲却是等不到大太太先说,若是季老太太心情变差了,她还有什么戏唱?
想到这里,季重莲已是笑道:“大伯母对我是真的好,在孟府里一应吃穿用度都是比照着孟家表姐,连新衣裳都给做了两身,祖母叮嘱过的,大伯母岂会薄待了我?”
季重莲说完咯咯地笑着,季老太太也放了心,赞许地对大太太点了点头。
“祖母,孙女有个事情要求您老人家应允。”
季重莲抬起了目光,直视向季老太太,眸中一片诚恳之色,那在胸前紧捏的小手又适时地显出了她的几分紧张和忐忑。
季老太太微微眯了眸子,“什么天大的事值得你这般慎重,你先说来听听!”
季老太太没有一口答应,也证明并没有对她一味地宠溺,季重莲想想也是这个理,但只要她能说出个道理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老太太也没有反对到底的道理。
季重莲在脑袋里组织了一番后,便将自己的意见侃侃而谈,先是说到沈氏嫁妆问题,这三年来为沈氏守孝,她是刻意忽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