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李毅就像他的父皇一样,无论会宠爱多少个女人,他的心,依旧在她这里,可是她断然是没有想到,在李毅最无助的岁月里,竟然是这个林贵妃在陪着他。这件事就像一根刺,深深的扎痛了霓裳的心,想起来就让人不舒服。
正是因为如此,她才对于李毅宠爱林贵妃的事情而感到感受。如果不是有这层关系,如果李毅宠爱她仅仅是因为她长得漂亮,她性格乖巧,甚至是其他什么原因,你霓裳都不会觉得这样难过。
他们是共患难过的啊!
所以,李毅才这样袒护她的吧……
第二天,霓裳的情绪依然低落,李毅也是无可奈何,只能盼望着时间的流逝能够缓解霓裳的痛苦。可是他体会不到,孩子的死,就像是一把带毒的刀,深深的扎在霓裳的心上。时间久了,伤疤或许能够愈合,但内里的毒却随着血液蔓延开来,永世也难以再消除。
李毅像往常一样,下了早朝便到坤宁宫来陪着霓裳吃饭。可刚刚吃晚饭,霓裳便开口了,“皇上,我想去护国寺住一段时间,为孩子祈福。”
李毅不假思索的反对,现在正值深冬,天寒地冻的,护国寺纵然是天下第一大寺,也终归是佛门清净之地,怎么比得上宫里温暖富足,霓裳本就体寒,到了冬天特别的怕冷,再加上她刚刚小产,身体受了极大的创伤,如果得不到及时的调理,便会凶险万分。在这样的时候,李毅说什么不会让霓裳一个人到那种地方去。
霓裳知道李毅担忧什么,也不着急,只是淡淡道,“我的孩子没了,你知道我伤心,现在天气这样冷,孩子那么小,没有娘亲护着,他该怎么办。我要去为他祈福,希望佛祖能够保佑他,保佑他尽早投胎到个好人家里去。我这辈子和他没有缘分,只能等来世再当他的娘亲了,你连我这样的请求也不愿意答应么。”
可是无论霓裳说什么,李毅怎么都不同意,孩子没有了,他不能让霓裳再去冒险,可是看着霓裳这样一副面无表情偏偏又特别哀伤无助的模样,他就忍不住要心软。他不能答应她,也见不得她失望,更没有办法安慰她,李毅只觉得胸闷一阵压抑的闷痛,借着福禄来禀报说几位大人在御书房恭候着而快速离开了。
霓裳怀着孩子的那一个月里,也置办了不少小孩子用的玩意儿,有小波浪鼓等玩具,也有小衣服小鞋子,那些小玩具都是云岫他们买来的。霓裳虽然不会针线,但是因为怀着要做母亲的喜悦,便找了宫里的嬷嬷来教她做小孩子衣物。也歪歪扭扭的做了许多,只是那手工很粗,针脚也歪歪扭扭的,那些小衣服小鞋子大多都是嬷嬷们做的,针脚细腻平和,小衣服特别的漂亮。霓裳将自己做的一件放在里面,就显得特别的显眼。但她并不觉得不好意思,反而很喜欢。
李毅一走,霓裳的眼神瞬间更加的黯淡下来,她虽然单纯,但并不愚笨,反而心思特别敏感细腻,她感觉到了李毅的逃避,她想,这段日子以来,想必李毅是厌烦了她这幅悲伤的样子。但是有什么办法,只要一想到孩子死了,她就痛苦的恨不得也要死掉,她怎么去顾及李毅的想法,如果他要厌烦,那就厌烦去吧。
霓裳慢慢的抚摸着那些小衣服,越发的心痛起来,眼泪也止不住大颗大颗的落下来,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那么恶毒,孩子还那么小,还没有出生,谁也没有得罪,为什么有人就要害死他?
云岫进来正好看到霓裳这个样子,顿时心里咯噔一下,但也不敢贸然上去劝慰,霓裳没了孩子,心里的痛苦是别人体会不到的,如果不让她哭出来,那么她心里的苦就发泄不出来,很容易憋出病来,可是霓裳这样子,云岫不觉得会让她少一点伤心。左右没有办法,云岫咬了咬嘴唇,跑了出去。
旧韩的百姓刚刚安抚下来,西楚也没有力气再来闹腾,李毅正想松一口气,就传来与北戎交接的边界有北戎人进犯的迹象。李毅正和兵部的大臣们在御书房商议,就听见殿外一阵喧哗,李毅当即不悦的阴沉了脸色,“谁在外面?”
守着门的福禄忙进来回禀,“是皇后娘娘身边云岫姑娘,说是要求见皇上。”
云岫?李毅担心霓裳除了什么事,忙让福禄将云岫叫了进来,众位大臣见是后宫之事,都不便知晓,便一个一个都告退下去了。
云岫一进来便跪在了李毅面前,“皇上就请答应了娘娘,让娘娘是护国寺吧!”
一听又是这件事,李毅不悦的皱起眉头,“朕已经决定了,不会再更改,你下去吧。”
云岫却不肯走,哭道,“皇上,您为什么不让娘娘去,您明明知道皇后娘娘在宫里过的难过,为什么不让她出去散散心,她一直觉得是自己没有保护好孩子,一直都在责怪自己,皇上为什么不让娘娘去了结这一桩心愿?”
李毅大惊,他一直不知道霓裳竟然有这样的想法。当下也顾得上理会云岫,大步向坤宁宫走去,云岫忙爬起来跟上去,“娘娘今天又拿出来给小皇子做的衣服,一直在哭……”
李毅刚到坤宁宫,就看到云岫说的那一幕,他的心一下子揪痛起来,大步走到霓裳身边,伸过手臂将她抱在怀里,紧紧的保住,道,“霓裳……这不是你的错……”
霓裳并不说话,只是在李毅的怀里放声大哭。她觉得真的是太累了,孩子没了,李毅又厌烦了她,她觉得这个世界上只剩下她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了。现在靠在李毅的怀里,闻着李毅身上让她安心的熟悉气味,她终于再也支撑不住,所有的伤心、痛苦、自责、委屈、疲惫和恨意齐齐涌上心头,压得她承受不住,只能用眼泪来宣泄。
哭了许久,李毅就这么抱着她,间或温柔的哄上一两句,知道霓裳的哭声渐渐的小了,只剩下一声一声的抽噎。
“我让你去,我让你去护国寺。等你为孩子祈福完了,我亲自接你回来。”在这样的霓裳面前,李毅看到了她的身心俱疲,便再也无法坚持自己的观点,他怕自己留住了霓裳的人,却也更加留不住她的生命。
☆、第三十三章 又见青藤
太后想到当年的惊险,不由自主的将手中的玉佩紧紧握住。王嬷嬷看太后的样子,就知道太后又想起来当年的伤心事,便开口提醒,“太后?”
太后回神,淡淡的笑了一笑,思索道,“霓裳原是韩国的公主,又深得韩皇的疼爱,难不成……是皇帝在那时候就把玉佩给了霓裳?”太后想着这种情景,可马上又道,“不太可能啊,且不说李毅从小就是个冷淡的性子,旁人不容易接近,断不能将哀家赐给他的东西随随便便就送了人,况且,当年皇上才九岁啊,九岁的孩子,在懂事,也不过还是个孩子,怎么懂得送人玉佩!”
可是如果不是李毅送的,这玉佩虽说名贵,也不过因为是太后的陪嫁之物才越发的显得与众不同,可说到底,也不过是块玉佩罢了,世上的好玉何其多,霓裳身为一国公主,又是韩皇放在心尖子上宠大的,什么宝贝没有见过,也不应该会觊觎这一块,既然不是暗中得的,那就必定有一段渊源……
其实若真是李毅送的,除却李毅的冷淡性子生人勿近之外,倒是有这种可能的。当年,李毅与先皇在回宫的路上遇刺,先皇身中剧毒,李毅也是重伤昏迷,后来回到宫中紧接着便是先皇驾崩,李毅登基种种事宜,半刻也不得停歇。那时李毅毕竟还是个孩子,经此大变之后,便对于这一段往事绝口不提,太医也说过,是因为这件事情让他太过恐惧,以至于在昏迷中就身体就自动选择了忘记。李毅只知道自己和父皇是遇了刺,可完全忘记了当年去韩国的事情,若是那时李毅将玉佩送给了霓裳,后来他不知道也是有可能的。
太后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想了个大概,但是她不知道的是,李毅忘记的,不仅仅是将自己的玉佩送了出去,还有他和那个小公主关于成人礼的约定。
只不过,这段往事,霓裳也早已经不记得。如果不是韩皇后来神志不清,如果不是李毅的父皇遇刺身亡,他们的婚事也早在两位先皇的计划之内了,只不过,这世上最缺少的,便是如果了。
霓裳坐在马车里,车里准备了狐裘棉被和暖炉,倒是不觉得冷,外面寒冷分被封呼呼的刮着,霓裳倒是一点也没有体会。不过,这一路上却并不舒坦,车子颠簸摇晃,她只觉得快要被晃散了架,因为一直坐着,就连屁股也是疼的要僵硬起来,云岫在一边给她揉着又麻又僵硬的腿。霓裳叹一口气,唉,之前李毅就说一路奔波艰苦不要她来,可是她坚持要来,既然是自己坚持的,那么现在就不能够抱怨什么。
练习赶了几天的路,终于在霓裳坚持不住之前到达了护国寺,护国寺早接到了皇后要来的消息,早早打点妥当,给霓裳准备了比较东边的院子,一来那里背风些,是整个护国寺里面最暖和的地方。二来那里离大殿比较远,不会受到僧人们做早课和来上香的百姓的惊扰,算是护国寺里面最好的院落了。
方丈光远大师亲自带了门下弟子在门口相应,见到霓裳的马车缓缓而来,老方丈走下台阶,笑道,“贫僧恭迎皇后娘娘。”
霓裳下了车,一路的颠簸让她不可避免的带着些疲倦的苍白之色,对方丈见了礼,便由云岫扶着,在光远方丈的带领下入寺去了。
霓裳原不在意给她安排的这些事务,然而她这一路上也着实累的不轻,也没什么精力和人寒暄,更加上她此时疲倦,有个舒服的地方歇着也不错,便道了谢,道东院子里去歇着了。等过了一夜,第二日,霓裳早早的便起了床。经过一夜的休息,再加上太医及时熬制了汤药,霓裳的精神恢复了许多,尤其是身体感觉轻松了许多,便早早的到了大殿,跟着众僧人一起做早课。
霓裳虽没有深入研究过佛学,然而对于佛经却还是熟悉的。母后曾经很诚心的礼佛,后来病的重了,再日日研读经卷对于她虚弱的身体来说变成了负担。霓裳心疼母后的辛苦,便每日都到她身边去,一句一句为她读来。在减轻母后辛劳的同事,对佛经也有了些了解。甚至到了母后弥留之际,她日夜不休为母后亲手抄经。
此时,在静谧的大殿里,在耳边缭绕的梵唱声中,霓裳因失去孩子而疼痛难歇的心,终于感到了一丝安宁。
之后的日子里,霓裳每日通众僧一起早课,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还要抄经,真真正正成了个佛家弟子,随着对佛理的身日了解,她的心境也慢慢的平和豁达起来,心中的伤痛也日益减轻了许多。
这日,霓裳刚刚下了早课,并没有急着回去。昨夜下了一场大雪,今儿个早上,霓裳发现长廊尽头的那一株老梅竟然又颤巍巍的开了几朵花,在天上、地上。屋上、瓦上、树上到处都是一片洁白刺眼的白雪的时候,开的特别的娇艳灿烂。这不刚下了早课,霓裳及打算过去观赏一番。
还没等走到那株梅树跟前,就听见一声清脆的嬉笑声。
霓裳抬头向那小声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就见一人戴着面纱,斜斜的在墙头上坐着,双脚微微晃荡,说不尽的风流惬意模样,一袭浅绿色的衣摆随着风微微的摇摆。
霓裳觉得这一幕可真是眼熟的紧。
“嘻嘻,又见面了呀,小公主,你好么?”
那人歪了歪头,双手在身体两侧撑着墙头,身体微微前倾看着霓裳,笑道。
霓裳看着他晃荡的双脚,洁白的靴子一尘不染,脚尖来回晃荡正好碰到那一株开的最漂亮的梅花,那梅花也随着他的脚微微的摇摆起来。
霓裳弯了弯唇角,“好久不见,青藤。”
“你还认得我呀。”青藤轻飘飘的从墙头上瞟了下来,转眼间站在了霓裳的面前,手中还变戏法似的黏着一朵白色的梅花,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青藤上前一步,将梅花别再霓裳的耳朵上,又退后一步,看着她。
霓裳把手里的经卷交给身后跟着的云岫,亲热的拉了青藤的手,道,“到我屋里去喝茶吧,方丈给我的茶叶倒是不错。”
看到青藤,霓裳没由来的就觉得一阵亲切感,许是因为那一次他救了她,虽然也打断了自己的计划,也许是知道他和齐国、和李毅都没有什么关系,这一点让她心安,也许是因为青藤身上那种超然出尘的气质,总是,霓裳就是觉得自己应该和青藤很亲近,像是老朋友一样。
青藤虽然功夫高强,性格却像是个小孩子一样,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从没有半分掺假。从前霓裳也是这样的,可是后来,她慢慢的改变了,就像她喜欢李毅,但也生气他对林依袖的偏袒,生气他没有全力追查孩子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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