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指间沙,你握得越紧走的越快,可你,慢慢的松开手以后,却发现,它却像一把水一样,霍的一下,还是消逝了。
花梨不知道她在村子里过了多久,唯一变的,是她越发上拔的身高,还有属于一个女人越发明显的身段,她来了初潮,从小丫头,变成了真正的小姑娘。
而她的眼睛,她自己也不知道,该说是好,还是更不好,看不见的频率渐渐的减少,有时候能好几天没事,可若一复发,看不见,就不像之前那样是一小会,反而会是一两个时辰,甚至是一天。
眼睛正常的时候,花梨就当起这个村落的孩子头,当村子里唯一的教书夫子,她托人在外头带了些书本和笔墨纸砚回来,便在空地上,教起小孩子们读书识字。
她带下来的银钱,若在这个小山村生活,足够她挥霍好几辈子,故而她成了这个村子里,最受人羡慕和敬仰的姑娘。
花梨眼睛看不见的时候,就会选择在院子练琴,琴是好琴,是村子里做琴最厉害的大叔免费给做的,听村子里人说,大叔的亲拿到外头去卖,一把能卖十几两银子,有时候,还能更高。
☆、第1064章 1064、江湖路,女儿情归何处?51
琴村,家家户户养马,家家户户做琴,村子里,没人不会骑马和弹琴,等花梨真正融入这里以后,忽然发觉,这个村的生活,其实很惬意,无忧无虑,不受外界打扰的安定。
至少,花梨在琴村过的这些时间,比她在花家过的那些年,更开心和容易。
“花梨,我听我爹说,如今外面的世界开始乱了,南水涝,北大旱,那个什么安贤王的还发起兵变想要谋朝串位,弄得是民不聊生,看,还是我们这里好,不水涝,不大旱,打战也和我们无关!”
说话的是琴村老村长家的孙女水水,年纪比花梨大两岁,花梨的琴就是她教的,花梨的马术,也是她教的。
“一功将臣万骨枯,安朝,这是要大乱。”花梨轻轻的拨动琴弦,心虚忽然就烦乱了起来。
安朝乱了,那么白安泽可好?他那么不会照顾自己,会不会有事?
只因为水水带来的一句话,花梨沉寂了许久的心,再次焦躁,她很想早点离开这里,可像她现在这个样子,眼前一片黑,她寸步都难行,更何况离开?
无忧无虑的水水说完了外面的事情便将抛之脑后,并不知道她随口的一句话,却在花梨的心里打下了重重涟漪,让她一直记挂到夜不能寐。
“花梨,你说,你的眼睛什么时候能全部好了呢?虽然,你好几天才发作一次,可你一发作,就是一整天的,我都替你难过,村子的人还说,六指大叔是赛华佗,我看他分明就是假的,你知道吗?我以前,身子不好,常吃药,那吃的药都是六指大叔熬的,那叫一个苦的!要真是神医,不就是能一下子就把人治好吗?”
花梨沉默了很久,一句话也没会说,还在,大家也习惯了花梨时常忽然的沉默不说话。
花梨现在住着的是村民帮忙盖的木头小院子,两个房间一个小院子,干净整洁。
时间,会改变一个人的心性,以前,花梨害怕孤单,可现在她害怕热闹,喜欢清净和沉默所以她从力大叔家里独子搬了出来。
门外,一个木讷的少年提着才熬好的药走了进来,看见花梨面前摆着琴,便知道,花梨今天又是看不到的。
“梨姑娘,今天弹琴呢?”
“苍大哥!”一看见来人,水水立刻站了起来跑了过去,接过少年手里的药,道,“花梨又看不见了,所以我来陪她弹琴。”
“那要谢谢水水你陪着梨姑娘了。”苍木腼腆的笑了笑走了进去,在花梨的对面停下,认真的道,“梨姑娘,你也别担心,师傅这些天在研究心的药方,说是要给你换药,然后隔天过来给你针灸,这样也许会好的快一些。”
“那替我谢谢六指叔,也谢谢苍大哥每天不辞辛劳的往这边给我送两次药。”花梨客套到有些疏离。
苍木是六指的关门弟子,算是这个村子里少数的优质男,也不少村里的婶子都盘算着将家里的女儿嫁给他,更是连水水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而让花梨疏离的,却是苍木看她时候眼底的那种炙热,即使她此刻看不见,但是也感受得到,他视线投放在自己身上时候的那种担忧和关心。
寻人一则,原本晚晚的读者群里有一位汤圆亲,群里现在在找你呢,不知道你跑哪去了~
☆、第1065章 1065、江湖路,女儿情归何处?52
花梨的语气和态度多少让苍木有点失神,但也只是几秒,随后就掩饰了过去,笑道,“这是我应该做的,梨姑娘教我弟弟妹妹识字,我还要谢谢你呢~”
面容消瘦不少的花梨,不过是几个月,就像刚长牙的婴儿一般,短短的几个月,褪去了脸色的婴儿肥,消瘦的下颚,嘴角微微上翘,轻笑不语。
花梨的沉默,让几个人一下子显得有些尴尬起来,苍木放下了药,嘱咐水水看着花梨喝着便离开了。
水水一直将苍木送到门口才折回来,轻笑着,“这药闻着就是苦的,花梨,你不要担心,既然六指叔说你的眼睛能治好,那就一定能治好的。”
“但愿。”花梨端起药闻了闻便一口饮尽。
水水撑着脑袋看着花梨,忽然莫名其妙的道,“花梨,你长大后,一定很漂亮,不,是你现在就很漂亮~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虽然现在看不见,但是,好像,你的眼睛总是有一种我看不懂的情绪在里面,很吸引人,也很让人捉摸不透,皮肤白白的,不知道我们村子里有多少男儿为你倾倒呢。”
“倾倒天下男儿,不如倾倒心中有情郎。”花梨轻声的笑出来,“你喜欢苍大哥,是不是?”
水水猛的一愣,花梨是看不见,不然,一定能看见她有震惊转变为窘迫和害羞的神色,“你?怎么知道?”
“你脸上写着呢,你平时看见苍木的时候,就温柔了许多,一双眼睛,打他一出现你就不会舍得移开,我又不是真瞎,当然看得出来,也只有那木讷的苍木看不出来。”花梨垂眸,迎面而来的清风,伴着夏日特有的沉闷,头上枝头树梢的树叶沙沙作响。
恍惚间,花梨有种回到那个白安泽破旧的小院子的错觉,熟悉的知了叫,熟悉的树叶声,熟悉的沉闷,甚至,恍惚到她几乎以为,下一刻,身后会传来白安泽责备她的声音。
水水叹了口气,有些失落,“连你也看的出来我喜欢苍大哥,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不喜欢我罢了,以前只当我是妹妹一样关照,你来了以后,我发觉,他每次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花梨,苍大哥喜欢你,我很肯定,我不会看错。”
见花梨没有搭话,水水看了眼花梨,也不知道她是否在听,还是在想什么心事,她的表情,太过沉静。
“花梨,如果是你要嫁给苍大哥,我会祝福你们的,你那么好,又识字,会作诗,长的又漂亮,还是外头大户人家的千金,是大家闺秀,如果你嫁给苍大哥,我真的会祝福你们的。”
说着会祝福,可水水却暗自落泪,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庆幸花梨此刻是看不见的。
“既然,祝福我们,为何还要哭?欺负我看不见啊?”花梨这才回过神来,伸手摸了摸,摸像水水的脸,轻轻的将她的眼泪擦了,道,“既然喜欢,你就直白的去和他说吧,说了,就算被拒绝了,也好比没有尝试过。”
☆、第1066章 1066、江湖路,女儿情归何处?53
水水眼睛微微一张,“你不喜欢苍大哥吗?”
花梨巧笑嫣然,摇摇头,“我的心里已经有人了,他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最好的人,我很喜欢他,喜欢到,如果不是他,我宁愿一个人过一辈子。”
“啊?”
“水水,等我眼睛好了,我始终是要离开这里的,去找他。”她的语气坚定,她的生命来之不易,她不会浪费在这里,活着,她总要去找。
“找?花梨,他不见了?你要上哪里去找他?”水水从小就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山里长大,她印象中的找就是在村子里这么大的地方找,可是,她知道,外面的世界很大很大,大到不知道有多少个村庄这么大。
“是啊,不见了。”可是,是她不见了,还是他不见了?找,该去哪里找?花梨自己都不知道,世界那么大,只要他村庄,就总会找到。
“花梨,你要是找不到他,怎么办?”水水有些担忧,“找不到,你还回来这里吗?”
“若是找不到,那我就在属于我和他的地方等他。”
“等多久?一年,两年,还是一辈子?”
花梨忽然又沉默了,她轻轻的问自己,要等多久?三年还是五年?他留给了她三年的生日礼物,是不是,三年以后他一定会回来?
如果三年后,五年后,他不来,如果,他以为她死了,不再来白海镇,那么,她怎么办?
“花梨,如果,两三年,等不到他,你就回来我们的村子吧,我还教你弹琴和骑马。”水水拉着花梨的手臂,听着花梨的话,有些心疼。
热泪忽然就夺眶而出,茫然,恐惧,想到,或许会等不到他,花梨甚至比害怕自己眼睛一辈子都好不了还更害怕。
“不会的,水水,我会等到的~我一定会等到的,他那么疼我,那么护着我,一定不会舍得一走了之不回来,水水,相信我,我一定会等到他的。”
白安泽,是不是,我,耗尽一辈子,终究有一日能等到你回来?
又或者,等到的是你夫妻相携,儿女相伴的归来?谁能替她告诉白安泽,她喜欢他,她真的想嫁给他,她在这里一直等着眼睛好了以后去找他?
“花梨,你别哭呀,会等到的,如果他真的在意你,不会舍得让你久等的,他自己会来找你的。”水水将花梨抱在怀里不停的安慰着,看着花梨这样,她忽然觉得都不如让花梨和她一样喜欢苍木。
时间如苍狼,狠得在人的生命里咬下狠狠一口,留下痕迹,就算它远去,远远的逝去,依旧让人不能忘怀。
苍木的情,花梨无力承担,就如她始终狠心相对的追月一样,走不进她的心里,就注定只是个过客。
村里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人轮流的将村子里大家做好的琴带出去卖了换成银钱,在用银钱将大家嘱咐好的东西买回来,这是村子的人唯一接触外界机会,也是唯一能知道外界世界的唯一机会。
战事愈演愈烈,就像这个天气一般沉闷,安朝,备受夹击,内忧外患,村子里的人开始关心,安朝是不是会改朝换代,可花梨关心的,始终只有两件事,战乱何事会过去,她的眼睛什么时候会好。
☆、第1067章 1067、江湖路,女儿情归何处?54
战事起,临近漠城的各个地方,就像是蝗虫过境的田地一般,乱,岂非是一个乱字能形容。
打战了,这是家户喻晓的事情,安朝的将军带着兵投靠了漠城,战还是打起来了,一连几天,安朝沦陷了好几个城市,白海镇的百姓已经开始担忧起来了。
若是按照这个速度,不出一个月就能打到白海镇,一时间,白海镇的百姓均是着急的想着往距离漠城远的地方迁移。
可如今,不受南涝北旱的地方本来就少,这一迁移,势必要往很远的地方去,白安泽走在白海镇的街道上,看着几个月之间就萧条掉的白海镇无声的叹了口气。
路上,偶尔有马车带着一些厚实的人家举家搬迁,马蹄哒哒,卷起尘土飞扬而至,扑面将人脸弄的灰头土脸的。
“白公子。”马车吁的一声停下,花梓灵掀开门帘跳了下来,“白公子,如今镇上的人都走了,你不走吗?”
“该走的时候,自然会走。”白安泽态度有些冷漠,花家的人,他一个都不愿意见,特别是花梓灵,一看见她,他就会想起和她有几分像的花梨。
花梓灵站了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劝这个比她还要伤心的白公子,“那么,白公子,你多保重。”
花梓灵掀开车门帘重新回到马车上,中断的马蹄声又像首乐曲一样哒哒而起,这一刻,花梓灵忽然就明白了,为何,他们一家人都始终抵不过白安泽在小妹心中的位置,小妹会决然的离开花家,却能在花家安安静静的等白安泽,就像,白安泽会在小妹曾经住的地方守着,守着他也不知道的尽头。
花梓灵记得,花梨曾经说过,每个人心里,总有个人,是谁也无法代替的,也是谁都无法抹去的,它总是牢牢的占据着自己的心,挥之不去。
也许,花梨就是白安泽心中的那个人,而恰好,白安泽又是花梨心中的那个人。
花梓灵想,如果今时今日,花梨还在人世间,世间大乱,于她而言,有白公子在便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