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玉笑了笑,少了倚翠楼的千万种迷人的风情,那双狐媚眼带着点点的怅惘,说不尽的苍凉,洞悉世事,像是世间所有的一切她都了然于心,和白凤那双无波无澜的眼眸一般,像是世间没有什么是他看不透看不清的一般。
“因为你家王爷骗了你?”
虽是疑问的语句,可眉宇间却是万分地笃定,没有丝毫的迟疑。
夕颜笑了笑,伸手轻佻地点了点红玉的鼻尖:“红玉果然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颜颜,并非我心思玲珑,但凡是了解你的人都可以猜得到,你不怕痛,也不怕受伤,这背上的鞭伤,你早就是个习惯了疼痛的人,胸口上的裂开的伤口何至于让你如此,还有你的眼睛,充满了哀伤,还有些迷惘,我这样说应该还说得委婉,你的眼睛,大而无神,一片空洞。”
红玉的手指轻轻地点在夕颜的眼眸,继续道:“我方才检查了一下你的身子,并没有任何印记,不是因为这个,能让你这样的,除了夏夜白还有谁,你喜欢夏天辰,那不过是世人以讹传讹,我红玉只相信自己瞧见的。”
“原来这世上,最了解我的人是红玉。”
红玉的眼睛顿时一亮,嘴角忍不住向上扬起,点头附和道:“当然,我不但是最了解你的,也会成为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永远都不会伤害你的人。”
“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红玉拍了拍她的手,站了起来,转过身子:“我私心里自然希望你能够对他完全死心,最好与他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
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床上的夕颜一愣,看着红玉的身影,瞪大了眼睛,只觉得一颗心像是被绵针刺了一般,一点点像是水上的波纹一般,慢慢地荡漾开来,生生的尖锐的疼,心乱如麻,紧咬着嘴唇,额头上细密的冷汗冒了出来。
红玉没有回头,轻笑了一声:“看吧,你根本就不可能会那样做,无论他是什么人,你都不可能放开他的手,既如此,你还在纠结什么?”
夕颜轻叹了口气:“你下去准备热水和给我清理伤口的药吧。”
莲步轻移,香风阵阵,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钢丝上前行一般,便是步步小心却还是沉重万分,好不容易走到门口,转过身子,看了躺在床上的夕颜一眼,屋内的红烛摇曳,映衬的那张脸愈发得苍白憔悴,额头上的伤口更是狰狞万分,红玉红着眼眶,一点点将门合上,红着眼睛,仰望着星空,泪眼汹汹,像是雨水一般,不知道何时方休。
无论我为你做了什么,你的心终究还是在他的身上停留,永远都不可能为我停驻片刻,这就是命。
夕颜面向着门,眼见着那房门一点点地合上,门窗紧闭,四周静悄悄的,房间里边就只有她一个人躺在床上,四周的红烛摇曳,除了那略带暗黄的光芒,几乎与那夜明珠一样,一事一物,看得清清楚楚,这一切,都是为了那个人,可现在他们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夕颜掀开被子,猛然从床上站了起来,曲起双腿,丝毫不在意背上的鞭伤,弯着腰,头靠在腿上,捉过一旁的被单,紧紧地抱在自己的怀中,双手紧握成拳,含在口中,发出如受伤的动物一般呜咽的声响,泪如雨下。
红玉说得没错,她放不下夏夜白,真得放不开夏夜白的手,他是她在这个地方生存下去的目标和动力,她做得一切都是为了他,而现在,却有人用另外一种方式告诉她,他根本就不需要她的保护,那她以前做得那些是什么?她觉得自己像个笑话,彻头彻尾的大傻瓜,她接受不了,真得接受不了。
王府清理门户,相府大打出手,老太君的生日宴上,那两个人参果到底算是什么?因为他,她心甘情愿地变成了小偷,在吃着人参果的时候,他到底是怎样想自己的,她到底在意的是什么?慧春坊比试,东宸府她真得是用命在给他博尊严,在自己因为他受伤,因为他难过,因为他而操碎了心的时候,他对自己,到底是怜惜心疼,还是觉得她做得那一切都是多余,是她太爱多管闲事了吗?所以闹出了这么多的笑话,受伤难过都是她咎由自取吗?一切都是她活该吗?
她想这么多,到底是因为欺骗愚弄,还是担心,自己对他一无所用,和那些人一样,他在和自己玩着的不过是猫和老鼠的游戏,将自己玩弄于掌心之上吗?如果只是玩弄,为什么又要说那些话呢?而她又是什么时候那样心软,因为那样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动心了呢?
现在看来,桃花林夏天辰还有莫芸菲的迷药应该是他所为,那些人应该也是他引去的,还有夏俊驰李建辉,他们二人如此下场,也是他一手造成的,既然都狠下了心肠,为什么又要做那么多的事情呢?
易楼,怜园,还有百草堂的守卫,王府的生日宴,既然那么绝情,为什么又要做这些事情呢?
“如果你发现我骗你了呢?”
不是没有怀疑的,甚至心里也早就生出了那样的想法,要不然也不会多次试探了,但是夏夜白,你既然如此本事,为什么不给我精心打造一个囚笼,将我牢牢囚禁,为什么要让我出来,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这些事情呢?不是说了吗,便是骗我也不要让我发现啊,原来可以自欺欺人,那也是一种幸福。
怪你没有向我坦白一切吗?可是自始至终我都不想知道这个事实,你让我如何怪你?我又有什么资格怪你,这件事情,原本就不是你的错,难道是她错了吗?你要那么多的保证,是不是担心有这样的一天,我会离你而去?
“为什么要骗我?”
“为什么要骗我?”
我人生所有的不幸皆来自于欺骗,可你为什么要让我在品尝了幸福的滋味以后,跌入地狱呢?我不是无坚不摧的完人,这种落差感,我也会接受不了的。
“可以撒娇,可以任性,可以无理取闹,甚至闯祸也没有关系,可为什么要骗我呢?”
夕颜坐在床上喃喃自语,心乱如麻,含在口中的手背不停地流血,血迹斑斑,牙印深深,倒在床上,整个头埋进被子。
她真得是很想大声地哭一场,可从小到大,十多年的时间,她好像已经忘记了怎样才算是大哭了,只是不停地呜呜咽咽地抽泣着,在寂静的夜晚,让人忍不住心酸。
红玉走到门口,转过身子,将门合上,整个人颓然倒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仰望着天空,眼泪像是雨水一般,掉得越发得急。
房门一点点的合上,整个房间就只剩下夕颜一个人,四周的红烛摇曳,坐在床上的夕颜突然曲起了双腿,弯着腰,捉着床上的被单,抱在自己的怀中,双手紧握成拳,含在口中,发出如动物一般受伤的呜咽声。
红玉就靠在门口,很快就察觉到里边的动静,吓了一跳,直起身子,几次想要转身,却生生忍着,背靠着门口,看着天上的星星,不停地掉着眼泪,在她的身边,不就是想要替她挡掉一切的灾难吗?可为什么,现在是为了什么,她这样的难过?
“啊!”
夕颜掀开被子,看着房间两边明明灭灭的红烛,那双黯然而又空洞的眸子也像是着了火,心里像是有团火在烧一般,越烧越旺,火势越来越强,无论如何都克制不住,突然发了疯一般地从床上跳了起来,黏在背上的衣裳突然裂开,凝着斑斑的血迹的伤口,由于水浸泡过的关系,被风一吹,已经开始发炎,因为动作太大,流脓像是流水一般,说不出的骇人,前边的胸口一大片血迹黏在身上,早就是鲜红的一片。
那张脸,惨白如纸,没有半分的人气,嘴唇一边嫣红,另一边却和脸上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肌肤一样,发丝凌乱,披在脸上,遮挡住半张脸,黑白相对,触目惊心。
“啊!”
夕颜大叫了一声,赤着脚跑到了地上,发了疯一般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掀翻,茶壶、杯子摔在地上,碎片四溅,发出一阵阵乒乒乓乓的声响,她一边哭,一边将四周挂着的帘子也用力地扯下,扔在了地上。
她真得觉得好难受,现在的她就像是一座爆发的火山,也许不仅仅是因为这次的事情,毕竟她今年也才十六岁,可她经历的事情却比八十岁的人还要多,长期的隐忍压抑,今天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两边的烛台也被她掀翻,手上大大小小的全是伤痕,鲜血直流,她的脚踩在碎片上,可她却完全没有丁点的感觉,蜡烛倒在地上,却始终没有遇上那易燃的纱帐,只是在地上静静地燃烧。
红玉迅速拾掇好东西,听到夕颜的尖叫声,手颤抖得厉害,脸色微变,忙放下手上的东西跑了过来,轻轻地推开门,看着在里边像是发了疯一般的夕颜,脚底踩在碎片上,手上鲜血直流,可她却没有一点知觉,落在地上的红烛静静地燃烧,月光透过门缝,洒进了房间,照在她的脸上。
红玉的心揪紧,只觉得呼吸在一瞬间窒住,紧握着嘴,眼泪啪啪地落在地上,她蹲着腰,站在门口,却始终克制自己没有冲进去。
凌乱的发丝也沾染上了血迹,像是被染红了一般,那张脸,倚翠楼再见,她从未想过,神采奕奕,自信满满的她会有如此狼狈的模样,那张脸,和鬼无异,皆是没有半点血色,冷森的,有些骇人,满地的狼籍,娇小的身子像是在风中摇晃的青柳,不堪负重,嘴角向上翘起,红玉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快要被那似有若无的笑容揉碎了。
这不过是她人生的一个坎,而非劫,她现在尚且如此,若真到那个时候,她该怎么办?
数百年的时间,白凤殿下说你早就不是那个在温室长大的琅耍晖耆梢远赖币幻媪耍上衷诘哪阄裁椿故钦饷创嗳跄兀炕故且蛭撬憔臀薹ḿ崆科鹄矗切┘偃始僖宓娜斯媸切暮菽兀钦拍愕纳耍茸拍阃蚪俨桓茨兀还一岚锬愕摹�
红玉转过身子,看着站在窗边那戴着银白面具的身影,微微有些讶异,却也只有一瞬,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走到他的跟前:“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能让她痛得这样死去活来的就只有你。”
双手紧握成拳,浑身冰气骇人,黑矅石般的眼眸染上了嗜血绝情的艳红。
“好好照顾她。”
夏夜白冷冷地瞧了红玉一眼,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递给她:“止痛的,她伤口泡了水,可能会发炎,很容易就发烧,那颗蓝色的药对她好。”
言罢,又从怀中掏出另外一个精细的圆圆的小铁盒子:“给她抹在额头,好得快些,也不会留下疤痕的。”
那红红的眼眶将那微微的泪意和感伤掩埋,深深地瞧了夕颜一眼,扬身而去。
累了,倦了,便是发泄的力气也没有了,夕颜浑身上下再没有了力气,软软地坐在地上,直直地倒下,看着天花板,轻轻地笑出了声。
方才发泄了一番,心里却还是有些闷,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到底该怎么办?”
夕颜自言自语,直直地望着天花板发呆,轻轻地笑出了声。
放手?舍不得,她心里留着疙瘩,坦然面对?她又做不到,摊牌?她怎么可能会那样做。
红玉眼见夏夜白离开,匆匆忙忙地端了热水,又去取了药,走到门口的时候,擦了擦眼泪,深吸一口气,这才推门走了进去,看着倒在地上的夕颜,应该说是倒在血泊中的夕颜,吓了一跳,将手上的东西放下,忙走了过去。
“颜颜,发泄过了就算了,你这样自残又算是什么?”
伤在她的身上,痛得却是她的心,她这个样子,她如何看得下去。
红玉小心地将夕颜扶了起来,满身的伤痕,手根本就不知道摆在哪里才好,每走一步,地上就是一个鲜红的印记,红玉看不下去,将夕颜直接抱了起来,放在床上。
“你坐着别动,我给你清理伤口,肩上的伤口定然是裂开了,你的后背也是。”
红玉叹了口气:“无论如何,这脸上的伤痕一定要消了。”
夕颜看着红玉的背影,摇了摇头:“反正我毁容你也还要我的,干嘛要费心折腾这些。”
夕颜的嘴向上扬起,微微地带着嘲讽。
红玉怒气冲冲,指着夕颜:“莫夕颜,你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是给谁看,你喜欢自虐,自己不爱惜自己,我来爱惜,我见不得你这丑丑的样子,我可是将所有的家当都给你了,就当是我求求你,不要再这个样子好不好?”
夕颜嘴角向上扬起,笑着点了点头。
红玉摁住她上扬的嘴角,眼底带着恳求和薄怒:“笑得比哭还难看,不要笑。”
夕颜不停,笑出了声,眼角上挑,带着挑衅:“可是怎么办?我真得觉得好好笑,就是想笑。”
红玉松开放在她嘴角的手,转过身子,将那些东西全部端到夕颜跟前,直起身子,看着带笑的夕颜:“刚才他来过了,一直站在窗口。”
夕颜愣住,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闪过震惊和丝丝的紧张,就那样直勾勾地盯着红玉,脸上再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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