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民初历史演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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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民初历史演义-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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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山,是顺天大兴人。这四位全是我的同学好友,俱是慷慨有志气的好男子,我们臭味相投,不亚如同胞兄弟。你们十二位以后交长了,自然知道我所言不虚。”于是敬宗大家又说了些久仰的客套话。大家吃过晚饭,一同乘夜车来到东京,住在神田区旭楼旅馆。敬宗把此来的周折,如何诓哄监督,如何提前一月,全对玉琳说了。玉琳骂道:“这些缺少心肝不是人类的官僚,就懂得升官发财得保案,满清伪朝廷,也专能拿这些事牢笼他们。老表侄的计策,正是投其所好,焉能不发生效力。”玉琳又替敬宗筹划,不必入他们的普通学校,最好先入一年东文东语专修科,将来能够直接听讲,便入他的高等专门,省得走绕道儿。敬宗诸事俱听玉琳指挥,他的天分又高,果然一年工夫,东文东语俱都烂熟了,便插班入在大学预科,同玉琳在一个学校肄业。敬宗的为人本来漂亮,他看本校中几个中国的有名学生全都大声疾呼主张排满革命,他也随在后边,慷慨激昂地说个不休。于是大家全引他为同志,说别看他年纪小,却是个血性男儿。一来二去,敬宗的名誉便大起来了。那时提倡革命的急进派,第一就是张广源,其次如曹玉琳、金国安、路绍祖、章敬宗,全是革命队中的健将,终日奔走呼号,把革命两个字,便视同第二生命。那胆子大的学生全都奉他五人为革命的导师,胆子小的却不敢同他们亲近,平日见了他们便远远地躲着,恐怕担上嫌疑。他们五个人对于这类的学生,也全鄙薄不以人齿。因此赞成他们的便呼之为五豪杰,反对他们的便管他们叫五凶。他们五人因此益发得意,不但口谈革命,还要著书立说,到处鼓吹。从此名声越闹越大,连蔡公使耳中全有了他五人的名字。
  却说此时革命的鼻祖孙逸仙先生,游遍南洋欧美,到处演说排满,提倡革命。虽然同志的不少,究竟那时候留学西洋的人不多。孙先生的意思,总想把革命思想输入学生脑筋,将来才能发生伟大效力。听说在东洋留学的已经有了七八千人,他老先生便打定主意要到东京来,传播他那革命种子。预先拍了一个电报到中国留学生总会,说鄙人确定于八月中旬由南洋来日本东京,与诸君一堂把握,联络感情,并要做我国运命上的商榷。大家接到这个电报,便开会商议,也有主张欢迎的,也有主张不理的,更有那胆子小的,听见孙逸仙三个字,吓得变貌变色,仿佛是听见了父母名讳,耳可得而闻,口不可得而言,垂头丧气一语不发。座中激恼了一位少年英雄,挺身出来对大家说道:“今日之事,并非我徐天麒愤怒不平,实在我们学生太无人格!孙先生奔走革命,原为我们汉族争自由,好脱离满清的压制,免得永久做人奴隶。我们稍有人心的,对于孙先生得怎样欢迎!怎样崇拜!他老先生肯来赐教,我们正是求之不得,为何拒绝不理?难道乃祖乃父给满清当了三百年的奴才还没有当够吗?这真是令人不解的事。”徐天麒尚未说完,张广源、章敬宗、曹玉琳、路绍祖、金国安五个人一齐拍掌,又轮流演说了一回,一个比一个激烈。后来张广源主张赞成欢迎的起立,此时连不赞成的也不敢不起立了,通共四十个人,全是各省留学中的正副干事,他们既然赞成,其余留学生也自然随着,不敢发生异议。于是用留学生全体名义给孙先生复了一电,极表欢迎。孙逸仙得了复电,知道东洋留学界中赞成革命的占大多数,便欢欢喜喜、兴兴头头地来至东京。大家到车站迎接的足有一两千人。孙先生住在常盘馆中,先同各省留学生干事接洽了一回,然后定期开演说会,并由徐天麒、张广源一班人发起,凡来听演说的学生每人须出大洋五元作为会费。一连演说了两天,居然收了七八千块钱,一齐送给孙先生,好预备运动革命。孙先生在他们广帮中各商家,又打了一回秋风,居然弄到一万多块钱。这一次东京总算没有白来,孙先生感激张广源一班人如此破除情面地帮忙,便在中国料理店味莼园中备了一桌好席,柬请这几个学生作为酬劳。徐天麒也是广东人,同孙先生是同乡,自然格外亲密。大家喝得酒酣耳热,便谈起国事来。张广源大骂满清专制恶魔,不把他推翻了,中国决没有好的一天。金国安道:“将来我们回国,必须把那满奴同效忠满奴的汉奸用炸弹炸死几个,才能唤醒国民,成立革命基础。”章敬宗道:“我们要革命,第一得牺牲万有,立志不做满清的官,不吃满清的俸,专在国中散播革命种子。遇着机会便狠狠地干上一回,再接再厉,永不罢手,终久总有达到目的那一天。”曹玉琳道:“革命的事业伟大,也必须有内应,将来才容易成功。做官也不怕,只要别变了革命的心肠,将来更可以得力。”徐天麒听了点头佩服说:“曹兄的话果然是老谋深算,迥不犹人。”路绍祖道:“革命事业,人才同钱财,这两样是缺一不可的。将来我要得了志,必须广积金钱好接济革命。常言说钱能通神,只要有了钱,保管革命唾手成功。”孙先生鼓掌赞成道:“路兄的话一点不错,鄙人奔走革命快二十年了,所以不成功的原因,就因为经济困难。此次打算从日本到美国去,我国在美的侨商,大半拥有厚资,如能说活了他们的心,数十万巨款不难咄嗟立办。”大家越谈越觉着高兴,孙先生蓦地拿起酒壶来,向玻璃杯中满满斟了一杯清酒(按:日本有一种清酒,其色味与我国之烧酒无大悬殊,唯稍淡薄),又把随身带的小刀取出来,用刀尖向左手中指上扎了一下,登时鲜血流出,伸着手指向玻璃杯中点点滴滴地流了下去。不大工夫,杯中的酒已染成淡红色。随手将刀子递与徐天麒,天麒也照样滴过。又递给张广源,广源下狠一扎,血流得分外多,也滴在杯中了。然后将刀子传给曹玉琳,玉琳接过来,脸上变颜变色的,似乎想扎,又不肯下手,却用眼看着章路金三个人,三人也有些蹐跼不安的样子。广源看着有点不高兴,伸手将刀子夺过来,又拉了玉琳的手,不容分说在中指上便扎了一下,玉琳倒吸了一口气,几乎没有叫出来,只得向杯中滴下。章路金三人一看这情形知道躲不过去,何必再饶上出丑,便也勉勉强强地俱都滴过。然后孙先生对大众宣言道:“今年今月今日,孙文同张广源、曹玉琳、章敬宗、路绍祖、金国安、徐天麒诸君,在味莼园席上,讨论革命事业,彼此同情,因此歃血为盟,共入同盟会中。致身竭力,恢复汉族自由,石烂海枯,永矢寸心不变。皇天后土,备闻此言,有渝今盟,神明共殛。”宣言已毕,将血酒递给广源挨着次序俱都饮了一口。临末孙先生接过来,将所余的一饮而尽。然后将随身带的同盟会证取出来,挨次填过名姓,每人收了一张,又谈了些闲话,然后各自分散。徐天麒同孙先生却住在一个旅馆中,二人闲谈,孙先生对他叹道:“老弟同张伯渊不愧是好男儿,将来革命史上,定能增些光荣。至于那四位我就不敢保了。”天麒忙问何以见得?孙先生道:“革命是流血造成的,方才歃血为盟的时候,他们四位先生连手指上的血全不肯牺牲,还能牺牲脖颈上的血吗?连一滴血全不肯破费,还能破费满腔子的血吗?”天麒也点头叹息。
  第二天,孙先生便乘船到美国去了。不料他们在味莼园一席话,却惹起了天大是非。原来这一天,中国使馆的书记官韩简也在园中请客,同他们的房间只隔一层板壁,他们在那里高谈阔论,全被韩简听去。后来隔着板壁的缝子,又偷看他们歃血为盟,无意中侦探着一桩大案。吃过饭回到使馆,便一五一十如此这般全对蔡公使说了。列位要问这蔡公使是什么出身,他本是福建人,在南洋贩米为生,又给荷兰银行当过一任买办,发了有一百多万的财。后来左宗棠做闽浙总督,他夤缘着在督署当翻译官,他的英文日文全都很好,左宗棠很赏识他,便保他为候补道,曾做过一任惠潮嘉兵备道。他有的是钱,曾买过一对日本美人,献给军机大臣某亲王,还随着送了许多东西洋的奇巧珍品,因此某亲王密保他为外交能员,堪任出使大臣。后来日本驻使出了缺,清廷降旨,特授他为出使日本国全权大臣。他由道员一升而为公使,真乃特别超迁,自然是上戴皇恩,下承王眷。到了日本以后,时时刻刻想着感激图报,此时恰赶上留学生日增月盛,内中主张革命的本占多数,他便秘密奏知朝廷,请通饬各省暂时不要遣派学生,以免邪说酿乱。本来清廷就怕闻革命二字,见了他的密折,焉有不准之理,除通饬各省外,又给他去了一个电报,叫他随时侦查。如果学生中有高倡革命的,轻则扣发学费,重则请求日本政府准其引渡,交由使馆解回中国惩办。蔡使自奉到密旨,便派出心腹到各茶馆酒肆秘密访查。张广源一班人,平日每逢演说,便大声疾呼地提倡革命,蔡公使的耳朵里早已经灌满了。不过留学界中,十个人里总有八个是如此,革命两字成了一种时髦的口头禅,要是挨着个儿办去,也办不胜办,只得忍耐着,专等拿住某人的真凭实据,重重地办一下子,也好惩一儆百。此次孙中山到东京来,蔡使便特别注意,每逢演说时候,不但派人去听,并且自己还要乔装改扮,暗暗地去私访。那一日被学生看出破绽来了,张广源使了一个眼色,内中有粗鲁的,揎拳奋袖便要过去打他。蔡使见来头不妙,抱头鼠窜地去了,因此益发积恨不舒。偏巧孙先生同这一班人在味莼园歃血入盟,被书记官韩简看见了,当日便一五一十地报告与蔡使。蔡使把这几个人的名姓全记下来,第二天便行文给东京警视总监大岛,要引渡这几个人。不料大岛不但不准,反倒回了一封公文,狠狠地说了许多刻薄话,说万国公法上,并没有引渡政治犯的一条,贵公使身任大员,难道连这一条极浅薄的法律还不懂吗?再说贵国的政治不良,这是东西列强全都公认的,贵国留学生在此提倡革命,乃是有志之士,敝国与贵国政府平日交好,不肯辅助他们,已经是绝大的情面了,焉能再去干涉他们,请贵公使不必做此一想。蔡使迎头碰了一个钉子,闹得垂头丧气,莫可如何,不得已而思其次,便传谕留学监督,扣发这六个人的学费。别人犹可,单单苦了张广源,因为那五个人全是富家,使馆不发学费,他们写信回去向家里要钱,也有汇一千的,也有寄八百的,唯独广源却想不出法子来。他也曾找了几次留学监督,监督总向公使身上推,说:“我很乐意帮你的忙,只是公使的交谕很严,如果给你一个钱,他便要奏参我,说我私通革命,请你想我能担得起这样罪名吗?无论如何,你只好原谅我吧。”广源本是一个慷慨男儿,见监督为难,也不便再求他,但是他心里把蔡使恨入骨髓。自己暗暗打算,似这样民贼,不如厉厉害害警诫他一回,虽然把学费牺牲了,到底也出一出心头的恶气。
  这一天有过午时分,他袖了一把极锋利的东洋剪子,到使馆门前递了一张假名片,是张德祥——他知道张德祥同蔡使是同乡,冒着名儿一定准见,果然片子递上去不大工夫,传出话来叫请到客厅坐。广源走进客厅,见地毯壁衣,电灯沙发,样样俱全,陈设得十分华丽,便面朝里坐下。少时蔡使出来跨进客厅,他才转过脸来,向蔡使鞠一鞠躬,先笑吟吟地说道:“求公使恕我唐突,我不是张德祥,却是张广源。”蔡使本来认得他,出其不意,倒大吃了一惊。有心退回去,怪不好看的,只得勉强敷衍,请广源坐下。笑道:“你来见我就直说是你也不能不见,何必假托别人的名儿呢?”广源冷笑道:“公使要有这大的度量,便不扣我的学费了。”蔡使道:“你原为学费而来,这一层我要对你讲个明白。你自己想想,拿着皇上家的钱来此留学,原为学成了给皇家效力,你如今反倒终日价吵嚷,要革皇上家的命,世界可有这种道理吗?我焉能不扣发你的学费?你要是改过自新,从今天起绝不谈革命,我不但发给你学费,还要特别地奖励你呢!”蔡使的话尚未说完,早把一个慷慨激昂志凌霄汉的张广源气得怒发冲冠,拍着桌子说道:“你这叫放屁!快快住口,我的学费是我们同胞的民膏民脂,并不是满奴的私囊积蓄。你们这一群民贼,甘心给满清做奴才,还要捺着我们大家的头,也给他做奴才。实对你说,我张广源是汉族的好男儿,头可断,革命两字不能改口。今天就问你,学费是发不发,立等你回答,别的事你一字不用提。”说着便立起身来,把两眼瞪得圆圆的,直看着蔡公使。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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