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民初历史演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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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民初历史演义- 第3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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痕迹,我今生今世都感念您的好处啊!”他一壁说着,一壁又连连叩头。德林哈哈大笑说:“你真是好样的,我佩服你。得啦!我也不往下问啦,你下去吧,以后多留神,要再犯到我的手里,我决然不能轻饶你。”正义又叩头谢了,方才慢慢退下来。厅里有他几个相好的,都过来周旋他,一定要拉他去饮酒压惊。正义至再坚辞,说:“改天再来道谢,我还有很重要的事呢!”他叫厅里茶房替他叫了一部马车,一直拉到三不管大兴里一家报馆。
  这报馆是他一位同乡开的,名叫《醒狮报》。总理姓龙名兴,字云从,倒是一位民党中人,放达不羁,同正义是同乡,而且是多年的老朋友。他正在馆中打电话,忽见正义慌张张地跑进来,身穿一件灰色洋绉皮袄,前襟沾满了血迹,倒把云从吓得一愣,电话也顾不得打了,放下耳机问道:“你从哪里来,怎么闹成这种样子,又同谁决斗来着?”正义道:“你不要问,快替我寻两件衣裳来,等我换好了咱们再细细地谈。”云从回手抓起一件布面的羊皮袄来,说:“这是我才换的,你先穿上吧。”正义把自己身上的脱下来披上云从的皮袄,又向云从要了一块包袱,把自己的皮袄包好,一把手拉了云从,拉到上房一间套室中,又把门关好,方才坐下谈话。云从认着他是闯了什么滔天大祸,说:“你不是随路都督到西安去了吗?怎么又跑到这里来闯祸?”正义笑道:“你先不要害怕,我实在不曾闯祸。”云从道:“你既没闯祸,身上血迹是哪里来的?”正义便将车上遇着凶案,自己从门前经过,溅了一身血,被德林误拿,打了一场挂误官司,幸亏赵督来电,方才释放的话,原原本本,向云从说了一遍。云从大笑道:“原来殷桂生是你杀的。杀得好,杀得妙!”正义忙堵他的嘴,说:“你不要乱说。”云从道:“岂有此理,你瞒旁人,还能瞒我吗?殷桂生摧残民党,早就该杀。你总算替宋樵夫报了仇。我们只有欢迎你,决不反对你,你又何必瞒我呢?”一席话说得正义哑口无言。略停了一刻,低声向云从道:“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千万要替我保秘密。”云从笑道:“你太小心了。这事传出去,谁心里不明白,还用得着我替你说吗?”正义道:“话虽是这样说,到底在这热火头上,总是避讳一点的好,何况我身后的人,不愿宣扬出去。你要随便乱说,不但叫都督知道了,我担不是,只怕叫你个人也不利呢!”其实正义这几句话,确是忠告之词,没想到却激恼了云从。他冷笑一声,说:“我姓龙的不怕这个。他们借殷桂生的手杀宋樵夫,如今又借霍正义的手杀殷桂生,将来不定还要借何人的手杀你霍正义呢?似你们这些人,甘心给独夫作鹰犬,我根本上就看下起。他有什么法子只请来对付我,我是不怕的。”正义见他急了,忙央告道:“你算了吧,这是何苦呢!我并没敢说你怕谁。咱们揭过这一篇,说旁的吧。我饿了大半天了,你有吃食赏给我一口,难道真叫我这五脏庙塌台吗?”云从道:“吃东西现成。”开开门把馆役叫过来,命他给全聚德去一电话,叫两块钱菜,随着来酒饭。
  不大工夫馆子送来。正义一个人狼吞虎咽地大吃。正在吃得高兴,忽然进来一位漂亮青年,穿一身华丽衣服,如玉树临风,十分俊美。他一看见正义,大声喊道:“老霍,你怎么来到这里?”正义忙放下筷子向他请安,说:“三爷好,您几时来到天津?”原来此人是上几回所说的项三公子。他同龙云从全是河南同乡,时常在一处寻花问柳。今天是同人吃过晚饭,特特来寻云从要去认识一个花界的名人,无意中却碰见霍正义。正义见是项三少,也不敢再吃饭了,立起身来问长问短,极力巴结这位皇三子。云从笑道:“你吃饭不寻我,打茶围便来寻我,我成了你的保镖的了。”项三少道:“你爱去不去,我这里有现成保镖的,也用不着你。”一壁说着,一壁指正义给他看。云从道:“你今天又想认识谁?咱们定好了方针,然后再出征。要不然,盲人瞎马,满市街乱撞,我实在不愿跑这苦腿。”项三少道:“你们街坊翠玉班,新来了一个大名人,叫什么翠云楼,听说在上海很有名。寡人倒要去领教领教。”云从连连摆手,说:“算了吧,不要去怄这种闲气。翠云楼倒是长了一副苏州美人的胎子,只可惜又酸又臭,架子摆得非常之大,无论你多美多阔,她轻易不肯留客。听说来天津三个月,还不曾留过一次住客呢!究竟她留过没留过,我们也不知道,不过她嘴里总是这样说。你向来是看入了眼,当时就要住的,何必同她去怄这种闲气呢!”项三少一听这话,更跳起来,非去不可,说:“她就是福晋王妃,我今天也非住不可。快快地,你两人同我走一遭,不要废话了。”云从见他执意要去,霍正义又在旁边极力撺掇,说:“凭三爷的身份相貌,她就是一辈子不留住客,也决然放不过你去。今天龙二爷的话,怕要不应验了。”正义这一捧架,项三少益发兴高采烈,非去不可。云从心里说:好话你不肯听。正义这小子,又拿出架秧子的手段来。今天不叫你们碰个钉子,也断然不肯死心。随笑道:“好好!一墙之隔,转身就到。你们先喝茶,容我换上衣服,咱们就一同去。”云从换了一身西装,手携文明杖,三人出报馆的门进翠云班。班子里的人,无论男女,谁不认得项三少?云从是紧邻,当然更熟。大家同声地喊:“三爷请!二爷请!”掌班的老班柳玉,还亲自迎出来,含笑相让,说:“我们也不知因为什么,得罪了三爷,一两个月不登我们的门。我们烧香祷告,好容易今天把三爷祷告来了,快请屋里坐吧!”三人先到柳玉屋里。柳玉问正义贵姓,正义回说姓恶。柳玉笑道:“这位老爷的姓真稀少呢!”项三少大笑,说:“他姓恶名叫恶鬼。你以后就管他叫恶鬼好了。”云从道:“咱们说正经的。你倒是为谁来了?快打开壁子说亮话,省得老板在这里伺候着。”项三少道:“你们这里新来了一位翠云楼,我们开开眼,倒看这楼盖得怎么样!”柳玉一迭连声地喊:“五小姐快来,这里有贵客要看你呢!”不大工夫,帘栊启处,一阵香风,随着进来一个美人。穿一件青绮霞旗袍,时式高跟嵌花的皮鞋,清水脸,并未擦粉,却天生白皙,好似西洋人。嘴唇上重重点了一点樱红,更显得十分娇媚。梳一条油光黑亮的辫子,辫根上插着一架珠钻镶成的蝴蝶,在电灯下看,绕眼生致。珠光宝气中笼罩着这个如花似玉的美人。项三少见了早已馋涎欲滴,柳玉给介绍过了,便携着她的手,问长问短。翠云楼是问一句答一句,并无一点巴结阔少的神气,仿佛有大家闺秀不轻言笑的一种态度。项三少本是久走花月的人,自己想,凭我这种身份,又这样青年貌美,略微施一点手段,向对方兜搭兜搭,自然就得上钩。却没想到遇着了这样一只冰桶,空费了半个小时的火力,也没催出一点热气儿来,闹得自己反倒不能先开口说条件了。回想云从的话,真是一点不错。我今天不能住在这里,简直就是丢人现眼,叫云从背地里怎样笑我。但是这件事要不借重云从的力量,恐怕真难做到。想到这里,也顾不得方才说的是什么话了,便向云从使眼色,两人低言悄语地,谈了几句,云从只是摇头,说:“这个我可不敢应许,说着看,成了你不必喜欢,不成你也不要懊恼。”项三少点头,说:“我决不勉强,成了很好,不成咱们赶紧就走,也不必在这里多留恋了。”云从到外边去寻柳玉,心想托他们掌班的一定可以成功,哪知结果还是做不到。据柳玉说:“凭三爷这样人物,她是求之不得的,还能说不乐意吗?无奈她自到北方来,便带着三分病,后来越闹越重。据西医说,她得要清净半年,俟大好之后,方能照常生意。目前只能应酬茶客,所以她见了客不敢十分亲近,也就是因为这个。”云从一听人家是为养病,怎好再用勉强,只得进屋来对项三少说了。项三少垂头丧气,也不便再说什么,赌气掏了一块钱,扔在桌上,便同龙、霍两人出门去了。柳玉还一再周旋,项三少也不理她。三人出门,又打了两个茶围,无精打采地仍回报馆。
  霍正义看出这种情景来,便对项三少说:“三爷您不必把这一点小事放在心上,我能替您出气。”项三少忙问他有什么法子。正义笑道:“您今天在报馆屈尊一夜,等到三更以后,我到隔壁看一看。果然没有住客,万事皆休,倘然她们口不应心,又留了别人,我自有法子惩治她们。”云从在一旁拦道:“这可使不得。你闯出祸来,虽说项三少不怕,我还不乐意担这种声气呢。”正义道:“龙二爷,你怎么这样胆小,难道我还能行凶杀人吗?不过同她开一个小玩笑就是了。”项三少本是公子哥儿的脾气,从来在花界中横行霸道,无论是谁,没有敢驳他的面子的。如今在翠玉班,居然碰了钉子,他胸中一口气如何能按捺得住。听正义这样说,知道闯不出祸来,当然更赞成他去实行了。说:“我今天就住在报馆,倒看这个戏法儿你怎样去变。”云从道:“算了吧,我这报馆中地方又小,床铺又脏,你如何能住得了。况且你的鸦片烟瘾很大,我这里又没有烟具,你难道能忍一夜吗?”项三少笑道:“你不用为难,我这都不成问题。我从来不管脏净,是一间屋子,就能住。烟具没有,我打电话到公馆,马上就可以送来,也不用你陪我。只把洋火炉添得旺旺的,沏一壶好茶,买一个西洋饼干,我一个人在屋里,你们连来也不用来了。”
  龙云从知道他这种少爷脾气,只得照着他的话去办。自己索性躲到编辑部去,也不管他们,随他两人胡闹去好了。少时烟具送了来。项三少一壁吸烟,一壁催正义快快去查看行迹。正义笑道:“我一个人的三爷,你看世界上,有白天做贼的吗?人家班子里,当十二点前后,正是午日中天,多少只眼睛看着,我做什么去?至早也得三点以后,我做手脚也用不了很大工夫,顶多有两刻钟,大事已毕,还能做到天亮吗?”又挨延了两三个钟点。他将皮袄脱下来,拿一条带子,把小衣服紧了紧,又脱下棉鞋,换了一双薄底夹鞋。看看本馆中,连夫役都安睡了,他便一纵身飞上墙头。见翠玉班虽然电灯明亮,却已静悄悄得不闻人声,知道一班客人是走得走,睡得睡了。他便飘身下来,伏在翠云楼住室的窗外,窃听里面有何声息。本来做贼的耳目,比普通常人格外敏捷。他一来至窗下,便知道里面是男女二人。心说:我这一次总算没有白来。少时果听见一个男子声音,说:“你今天把项三少推出门去,这个祸根总算种得不小,提防他早晚要报复你吧。”翠云楼哼了一声,说:“我要怕这个,就不敢到北方来了。妓女留客得要出于本心情愿,不是势力能够勉强的。不过像你这种人,也太难了。我甩走了项三少是为留你。其实讲脸子,讲势力,你哪一样儿能赶得上项三少!如今不说承我这份情,反倒说风凉话儿来吓唬我。像你这种男子,也太难交了。”那个男子被翠云楼数说了一顿,很惶恐地答道:“你千万不要误会。我是替你担心,决没有旁的意思。明天咱们吃过午饭一同到物华楼去。那一只钻戒,大楼已经镶好了,一千七百块钱,真不算多,连金托带手工,还得再加上六七十元,大约一千八,足足够了。”翠云楼说:“那块钻石也不见得怎样出色,不过比我手上的略强一点罢了。”正义又候了一刻,二人沉沉睡去。他一个人到屋中,把男女的衣服一件也没留,包了一个大包袱,把屋门从里面锁上,开开窗子,连人带包袱,全从窗户走了,仍然从墙上跳进报馆,手提着包袱,进了项三少住的屋子。三少一个人躺在床上,正吸大烟呢。见正义提着一个大包进来,眉开眼笑的,仿佛得了什么大彩。一进门将包袱放下,便拍手打掌地大笑起来。项三少忙问他:“为什么笑?包袱里包的是什么东西?”正义打开给他看,见里面男女皮袄,男女的棉裤棉袄,甚至连裤带,腿带子,袜子,皮鞋,一样也没剩下,全都给包来了。项三少笑道:“我派你去是给我出气,不是叫你去偷东西。你偷了人家这许多衣服,是什么意思啊?”正义道:“我不偷东西,您能出得了气吗?”随笑着把经过情形对项三少说了一遍。项三少听罢,恨得咬牙切齿,大骂翠云楼:“不是东西,你准知道项三爷给你打不起戒指吗?什么混账东西,敢占了项三爷的先。你明天再去打听打听那个睡她的男子,他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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