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润璃愕然的看着苏三太太前刻还是一幅凝重表情的脸上露出了快活的微笑,心里感叹:娘亲这个变脸速度也忒快了吧?大姨娘的背影还印在清远堂的软帘上呢,她这边脸上的笑意是怎么也掩盖不住了。
“璘儿,璃儿,你们过来。”苏三太太放柔了声音,召唤了自己一双子女到跟前来:“怨不得你们父亲生气,四丫头做得也太过分了,且不说有贵客在场,就是只有自己家几个人也不能这样呢。你们给我好好的记住,你们是嫡子嫡女,身份自是不一样的,可不能给她们欺了过去。”
苏润璘明了的点了点头,他是苏知府唯一的儿子,从出生开始就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也还没见着这府里的捧高踩低的事儿,所以还不太注重这嫡庶的分别,但今晚听到父亲的言语,看到母亲的脸色,这才想起原来大姐和四妹并不是母亲亲生的,虽然平常她们都很恭敬的喊着母亲,可她们却是有着自己的娘的!
今晚的晚宴上,四妹竟然还在外人面前诋毁自己妹妹的闺誉,着实可恶!
“母亲,你原来都不应该对她们这样好!”苏润璘气忿忿的说:“她们吃穿用度和妹妹不差分毫,您还允许她们和自己亲娘一起住,可是她们竟然一点不知感恩!”
苏三太太微微一笑,摸了下满脸不忿之色的儿子的脑袋:“为了你们,娘吃点苦也无所谓,明天你还要早起去学堂,休息去罢。”
“那容儿子告退。”
当儿子消失在视野的时候,苏三太太这才把润璃拉到身边:“璃儿,你对今晚的事情有什么看法?”
润璃抬头看了看苏三太太含笑的眼睛,也狡黠的笑了:“恭喜娘亲,这么多年的苦心栽培,终于见到效果了。”
苏三太太大乐,拍了拍润璃的手:“我的璃儿果然冰雪聪明!”
转瞬又很惆怅的说:“璘儿懵懵懂懂的,连娘的用心都不了解,到时候我怎么放心他一个人出府呢!”
“娘亲,哥哥和我今年才十二岁呢,您慢慢教着,哥哥那么聪明,肯定一点就通的!”润璃安慰的反握住苏三太太的手:“我明天还得早起去找师傅呢——您也早点歇息吧,别叫父亲在房里久等了!”
苏三太太的脸上飞起一抹可疑的红润,讪讪道:“绒黄,嫣红,还不赶紧送姑娘回含芳小筑去!”
5杏花天和蓼风阁
杏花天,院如其名,栽满了杏花。
春雨刚停,微风乍起,吹得一地落花纷飞起舞,如一幅写意风景画。
只是这般良辰美景竟被辜负了,没有一个人出来雨夜踏花,倒是卧室里传来小声的哭泣声。
“珏儿,你不要再哭了,你再哭,娘的心都要碎了!”二姨娘坐在窗边一个绣墩上,不安的拧着手里的帕子:“只是搬出去而已,你要是想娘,就来杏花天看看娘也就是了。”
“呜呜……为什么要我搬出去?我和娘住得好好的……”苏润珏一双妙目已是哭得红肿不堪:“肯定是那个女人在父亲面前说了什么!”
“珏儿!”二姨娘低声喝止了女儿,悄悄站起来看了看窗外。
外面没有人。
二姨娘这才坐了下来,担心的望着女儿,眉毛拧在一起:“珏儿,你千万不能这么任性,你是应该喊她一句母亲的!”
“你就会退让!”苏润珏跳了起来,冲到她娘的面前:“父亲不是很宠爱你的吗?你和父亲去说,叫他收回处置不就行了?”
“怎么可以呢?”二姨娘露出一丝苦笑:“太太是当家主母,我只是一个小妾而已!你父亲说得没错,嫡庶有别,这么多年了,她对我们娘俩已经算不错了,我还能去要求什么?”
“舅舅不是已经中了进士吗?叫他去和父亲说,把娘你抬做平妻,那么你就不用这么受气了!”眼睛一转,苏润珏又想出了一个解决方法。
是啊,娘亲抬了平妻,自己的身份也高了,不再是庶出的四姑娘,是正正经经的嫡出小姐了!日后更是风光无限呢,特别是及笄以后议婚,就能找到一门更如意的亲事了。
“珏儿……”二姨娘苦涩的牵了下嘴角,拉住女儿的手让她坐在身边:“你外公外婆早已亡故,家里没有人能替娘出头的了,你舅舅中了进士又如何?太太娘家是江南大族,她父亲是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兄弟个个都位在要职,你父亲岂会为了你舅舅一个小小进士去得罪一群人?”
苏润珏的眼睛里透着绝望:“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我就只能认命了?一直被她们母女踩在脚底?”
“珏儿,只要你过得好,娘心里也舒畅。原来我对太太还心存成见,可这么多年下来,我打量太太真是个能容人的,要不是你还能有这么好的吃穿用度?和她亲生的没有两样啊!况且这十多年来都允许你和娘一起住,也不用到她面前立规矩,寻常人家哪有这般待遇?就等着过几年太太给你定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大红花轿嫁过去做大妇,娘也就别无所求了!”
“门当户对?”听到这几个字,苏润珏的小脸一沉:“我一个庶女,门当户对的人家会是哪些?有合适的吗?”
“哎呀,傻孩子,再不济就到你父亲的下属里找找看,万一四品、五品官阶的找不到,六品的人家总能找得着的。”
“什么?”苏润珏的两条眉毛立了起来:“娘,这样的人家,你竟也愿意我去?”
“这也没办法啊,都怪娘不好,给不了你一个好出身,你想要做正室,也就只能这些人家了。”
“我才不嫁这等人家呢!”苏润珏站了起来,眼睛里露出一丝憧憬:“我要嫁人,就要嫁像武靖侯世子这样的……”
“什么?”二姨娘是真正被骇住了:“武靖侯世子?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啊?”苏润珏朝二姨娘明媚一笑:“娘亲,你不总是说珏儿长得很美很美吗?”
“我的珏儿是漂亮,可你身份在这里啊,怎么可能……”
“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我是不计较身份的,大不了不做他的正室!”苏润珏两眼放光,映在微黄的灯影下,竟然有点狂热的神色:“我长得这么漂亮,只要我嫁了他,他眼睛里肯定不会再有他那个正室老婆的!”
二姨娘这会真是欲哭无泪了:“珏儿,你难道想走娘这条路?”
“娘,你难道不觉得这条路很不错吗?”
“你给我好好的去睡觉,脑袋里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二姨娘突然恼怒了,手里的帕子被她用力的拉成了一根布条儿。
这时候,心情复杂的二姨娘想到了自己的过去。
她本来也是个好人家的女儿,父亲还做着六品的小官,本来应该是三媒六聘的去别人家做正室太太的!可是命运多舛,父亲早逝,留下孤儿寡母被族人欺负,母亲一病不起,第二年也撒手去了,族人占了他们的房产田地,只留了一个小院子给她和弟弟居住。
当苏家大太太,也是自己的远房表姐过来问她可愿意给苏三老爷做贵妾时,她二话没说就同意了,她要活下去,她要供养弟弟读书,出人头地,然后把属于他们的东西拿回来!
于是,在十三年前的一个晚上,她被一乘小轿从角门抬入了苏府,正式开始了她的姨娘生涯。
那晚,看到苏三老爷英俊的脸庞在灯下朝她微笑时,她的委屈顿时不翼而飞了,她安下心来好好的侍奉他,好好的侍奉怀孕的太太,直到不久后的一天,她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有女万事足——二姨娘并不想要个儿子,天知道在这样一个大家庭里,儿子生出来还能不能养活?与其到时候哭得声嘶力竭,不如就守着女儿过罢,大不了是多一副嫁妆,太太还是能容得下的。
可现在——女儿竟然想走自己曾经走过的路!
没有三媒六聘,只能从角门进门,永远不能穿正红颜色的衣服,只能挑着桃红粉红颜色穿,永远要小心翼翼的侍奉着老爷太太!这些都是二姨娘心里一道深深的伤疤,是她不愿意去回想的,可今晚却被女儿勾起了往日的记忆!
用力盯着女儿那张天真的脸蛋看了看,二姨娘下定了决心,站了起来,她扬着嗓子喊道:“春兰,春兰!”
“嗳!”半天才听到脚步声,一个瓜子脸,细眉大眼的丫鬟掀起帘子走了进来:“姨娘,有什么吩咐?”
“都死到哪里去了!”二姨娘不满的叱喝道:“还不赶紧的服侍你家姑娘休息!”
“不是姨娘吩咐过的叫我们走远些,你和四姑娘有话要说嘛?”春兰扬起眉毛,满脸的惊诧。
“你这小蹄子,干活不勤快,回嘴倒是利索!”二姨娘细细的柳眉拧到了一起,正准备发作春兰,却看到女儿一脸梦游的表情,注意力又被拉了过来:“赶紧的去打水来帮四姑娘洗漱,这会子该歇息了!”
踏出女儿的卧室,候在门边的丫鬟茉莉已经迎了上来扶住她的手:“姨娘,时候不早了,回房休息起罢?”
二姨娘点了点头,回头看看女儿卧室里一灯如豆,暖黄的火焰被打帘子掀起的那阵风吹得左右摇曳,心里莫名的酸涩起来,眼角又有泪水滴落。
与杏花天这边不同,蓼风阁这边却是喜气洋洋。
“女儿啊,你终于要去太太那边学规矩了。”大姨娘喜气洋洋的看着自家的女儿,眉眼带笑。
“这有什么好高兴的,瞧你乐成这样!”苏润珉懒洋洋的把头发上的桂枝香卸了下来,银色的流苏尾部点缀着的米粒般细碎的金色摇曳起来,发出愉悦的叮咚之声。苏润珉用手指弹了弹那些细细的坠子,转手交给了宝珑:“给我仔细的收好了!”
这时候宝琳已经捧来了两杯热茶:“姑娘,姨娘,喝点茶暖暖胃罢!”
苏润珉接过定窑青花细瓷杯,看着袅袅的水雾在眼前升起,不胜欢喜:“那个贱女人,今天总算吃瘪了!”
“女儿,别说这么大声!”大姨娘憨厚的脸露出几分尴尬:“她其实人挺好的,而且她是贵妾,身份本来就比娘要高一些”
“什么人挺好的呀?娘,你是没长眼睛吗?自从去年她弟弟中了个进士,她就开始拽起来了,连带她生的那个也在我面前得意着呢!贵妾又如何,不一样都是妾?哼,这下可好了,被父亲骂得只有下跪的份了!”
苏润珉对着镜子瞅了瞅自己的脸蛋:“也不照照镜子!今晚穿成那样……穿得再怎么好,能比得过我吗?最可笑的是竟然还想在外人面前出三妹的丑,也不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大姨娘忧心忡忡的看着高高兴兴的女儿,想说什么,可又竟然哑口无言。
“娘,你说那个世子会不会觉得我很漂亮?”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苏润珉把茶杯放下,又拿起镜子,左顾右盼。
“女儿啊,就算那个世子觉得你漂亮,可是他家门第这么高,你也不可能嫁给他的啊!就是连三姑娘都没有可能嫁他呢!”
鼓起勇气,大姨娘说出了心里话,只想把女儿这不着调的想法给掐死在摇篮里。
苏润珉的眼睛扫了大姨娘,“娘,你怎么就这样看不起女儿呢!三妹是不可能嫁他的,因为她不会想去做侧室,可我不同啊,我可以不计较身份,做世子侧室也不错啊!”
大姨娘忧愁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可是又不知道怎么才能劝说女儿放弃这个念头——不如明天去求了太太,尽早给她订一门亲,可能她就不会这么折腾了。
太太一直是和善的,想必也不会在婚事上为难自己的女儿。
想到这里,大姨娘又全身轻松了,站了起来对着宝琳和宝珑说:“我先回房间了,你们劝着姑娘早点休息,明天还要搬家呢。”
“知道了,姨娘。”宝珑为她把秋香色软帘打起:“姨娘慢走……”
此时,那个引起两位少女春心大动、两位姨娘坐立不安的罪魁祸首,正端坐在烟波阁厅房里的椅子上和苏润璋说话。
“你那个堂妹倒也奇怪,闺阁千金,竟然跑去学医。”
“也没什么怪不怪的,三叔不是说了其中缘故?我记得她确实生来体弱,当年府中都传这对双生子不能全都成活,必得克死一个才休,可没想到堂妹竟然还有这般佛缘。”苏润璋面露微笑:“而且现在看起来堂妹身体早已大安了。”
“林秀!”武靖侯世子斜斜探出半个身子,一脸诡异的笑容,一把抓住了苏润璋的手:“你说,你堂妹不知道医技如何?若是我们找不到南山隐叟,是不是能请她去帮圣上治病?”
“虞城……”苏润璋挣脱了武靖侯世子的手,奇怪的看着他:“你是不是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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